第4章 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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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燕云的三王子殿下曾也是我南周人。怎么才不过几年,便学幽云人一般饮起牛乳了。”殿上突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其他人听到这明显是找茬的话,都静下来,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向说话的人。
此人正是宏德帝的四皇子,刚封了越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行,又是一个因为他自立为王的爹来找茬的。听这话的意思,是在讽刺他忘祖。
宋青远放下汤匙,也抬起头。其实有件事他一直想不太明白:
作为南周人眼里的乱臣贼子,宏德帝不仅没能力把他爹诛杀九族,反而被燕王打得不敢出黑山。这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为何总有人明里暗里拿这件事讥讽他,他们难道不应该羞愧得无地自容才对吗?
虽然有可能是无能狂怒,但在各国君王使臣都在的时候提起此事,还是会觉得有些丢脸吧?
果不其然,龙椅上的宏德帝面露不虞。
宋青远望向越王殿下,举起酒杯,神色自然地开口道:“正是因为喜食乳制品,父王才不愿离开燕云。为人子者,自然要以父亲的喜好为尊。”
他话中的意思众人不难领会:
燕王无所顾忌自立为王,不是因为南周式微,也不是因为南周连个能打的武将也没有,单纯因为他老人家太喜欢乳制品了。
而至于宋青远爱吃乳酪,完全是因为这个人比较孝顺,喜欢模仿他爹的爱好。
这话说的颇为无耻,但也拉足了嘲讽。
宋青远说完,好整以暇地向面色铁青的越王遥敬了杯酒。
其他人也没料到他会毫不顾及宏德帝的脸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殿上的气氛瞬间凝滞。
南周的大臣连忙出列引开话题,免得让人一直看他们的笑话。
而其他人则开始思索宋青远这番话的用意。刚才的话狠狠地落了宏德帝的面子,也不知是不是燕王的意思。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宋青远则继续悠哉悠哉地吃起了菜,顺便琢磨着他的房屋改造大业。
现在穷人家的窗户,大多用的还是竹帘和木板。冬季为了屋内保暖关上窗户,即使是正午,屋子里也黑压压的,透着沉寂与贫穷的悲哀。
他原本还在好奇为何不拿纸糊窗,但当他问过纸价后,就明白了一切。
这个时代的纸也太贵了吧!
纸倒不是什么高成本的东西,但现在南周的造纸技术都被那些世家大族垄断着。他们操控着纸价,不太富裕的读书人尚且用不起,更别提拿来做窗。而且普通的纸也太不牢固。
至于那些王公贵族,则是拿丝绸或是打磨过的贝壳做窗。
宋青远这几天就一直在琢磨能否把纸试着造出来,再制成桐油纸。
至于为什么不试着做玻璃,作为穿越必备的三件套之一,玻璃的制造工艺并不复杂。
宋青远也曾考虑过,但在计算过成本之后就果断放弃了。
现在的生产力没办法实现低成本的量产。即使造出了玻璃,也属于穷人用不起的奢侈品。
造出来服务达官贵族?
得了吧,这些人的生活已经够奢侈了,他可没兴趣去这些人的生活水平。
而且玻璃造价昂贵,到时候购置玻璃的钱还不是要靠压榨百姓,从穷人身上攫取。
作为穿越到古代的现代人,脑子里必然有无数来自后世的智慧。
但任何不属于这一时代的发明创造,都足以对这个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在想清楚利弊之前,宋青远不能任由自己瞎搞。
造纸一事,是宋青远思虑许久后才做的决定。但因为有几步工序还不太确定。所以仍然在计划中。
这边的宋青远尚在走神,而对面的漠北王却已经打量了他许久。
连提在漠北时,就因缘际会和这位燕云的三王子有过间接的往来,但并不是什么大事。
直到刚刚那一番话,他才真正注意到这位故人。
直觉告诉连提,宋青远怼越王时完全没想那么复杂,就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没想到在这群满脑子弯弯绕绕的中原人中,还有他这样的异端。连提挑了挑眉毛,看向低头吃饭的宋青远
“这人怎么看个没完。”宋青远心道。
他怼完越王后,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他这里。但很快又被其他事情吸引走了。
只有对面的这个人看了他许久,如芒在身的感觉让他颇为不爽。
宋青远忍无可忍,放下筷子,冲着视线的来源狠狠地瞪了回去。
连提盯着宋青远垂下的眼睛看了许久,但还是第一次与他对视。
在看到宋青远眼睛的那一瞬间,连提就被吸引住了。或者说,没人能忽略掉那双眼睛。
他眼睛像雪山下最幽的潭,就算是满天星辰落入他的眼底,都不会溅起一点光芒。
但当他看过来时,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眼尾向上翘着,斜睨一眼就是无限风流。
不像是传闻中和兄长争夺王位失败后,被当做棋子送来南周的燕云三王子,反倒更像是一个风流士族子弟。连提心想。
他并没有因为被抓包而心生窘迫,反倒勾起嘴角,歪头冲他笑了一下。
在不要脸方面,很明显是漠北王更胜一筹。宋青远颇为无语地继续吃饭了。
但如果他能听到连提内心的想法,肯定会不计前嫌地赞同一下。毕竟他做燕王儿子才几年,但宋家大少他可是当了二十多年。
这场宴席直到过了正午才结束。散场后,有专门负责接待的宫人领着这些王侯贵族,去往西苑赏景。
宋青远遵循着“哪里人少他去哪”的原则,背着人群的方向走了许久,到了浮碧亭中。
浮碧亭位置偏僻,平日里少有人来,因此显得有些荒凉。
“殿下,刚刚在宴会上,那漠北王怎么如此无礼?”江铎一边给他泡茶,一边出声抱怨。
宋青远轻笑出声,“你当真以为他是没有礼数?”
江铎疑惑,“难道不是吗?”
宋青远抿了一口茶,“你千万不要小瞧了他,能在漠北那种局势下坐上王座的,又怎么可能是个不知礼数的蠢人。”
江铎似懂非懂地点头,知道宋青远不喜欢身后有一堆宫人站着。沏了一壶茶后,就带着随行的宫人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小花园内候着。
打发走随行的宫人,宋青远一个人站在亭内,静静地看着池子里时隐时现的游鱼。
这样的画面江铎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跟在殿下身边不久后就发现,殿下平日里最爱的便是一个人望着某处出神。若无人打扰,常常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他是最卑贱的罪奴,殿下好心才救了他一命,也不嫌弃他的出身,让他贴身伺候。
他不敢随意揣度殿下的心思,但偶尔觉得自家殿下身上好似带着几分孤寂和落寞。
但江铎并非出身就是如此卑贱的身份。
他十五岁前,是江家的小少爷。直到有人告发父亲贪污了一笔赈灾的银两,燕王大怒,将父亲斩首。
家中女子全部充作官妓。男子则没入为奴,被流放到了边境修筑城墙。
罪奴是这些人中最低贱的一类,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若是受伤或病重,就直接扔到乱葬岗里。
这种境遇下,不过一年,家中男丁便只剩江铎一人活着。
后来他在抬木头时从城墙上摔了下来,管事懒得处理,就将只剩一口气的他扔在山里,让他自生自灭。
等死的他正赶上殿下路过,将他带回府中,请了府医给他看病。
因此,虽然江铎跟在殿下身边不久,比不得从小在殿下身边伺候的和殿下关系亲近,但却是最忠心的一个。
后来宋青远被燕王送来南周做质子,将府中奴才的卖身契都还与他们,让他们自谋生路。
众人得了自由身,对宋青远感激不尽。但只有江铎和几个小厮不肯离开,随着他来了会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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