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冥冥之中

朱文打出生就没有父亲，也不知道父亲的味道是个什么滋味。朱娅见他眼神暗淡，脸色难看，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朱文甩了甩心里的那点儿情绪，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朱娅，商量个事儿，你都叫我们罗连长思凯哥，那你也叫我哥哥呗？”

        朱娅睁着眼睛看着他没说话，不知道再思考什么。

        “你看啊，咋两名字多像，我们还都姓朱，多有缘分”他继续忽悠，“这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啊”

        “不要！”朱娅拒绝了，她虽然不懂朱文的小心思，但心理上不想这么称呼他，并非自己的亲身哥哥，这样叫有些怪。

        “呃……好吧”朱文挫败。

        朱娅看他有些沮丧，把梨送给他作为安慰：“给你吃”

        “我吃了你吃什么？你快吃吧小公主”朱文丧气地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突然出声阻止：“哎，你别别，别掰呀”

        只听咔擦一声，朱娅将手里的梨一分为二，一半自己咬了一口，很是满足一半递给你朱文。

        她笑着说“一人一半，我们都能吃到啦”

        分梨，分离。

        “嗯，拿着呀”朱娅直接递到她面前。

        朱文看着她纯真的模样，勉为其难接过另外一半梨，内心复杂。

        他说：“朱娅，梨是不能分的”

        “为什么不能分？”

        “就是寓意不好，总之以后不要分梨了”

        朱娅并不明白他指的寓意是什么，下意识点头。

        【老朱文看着这曾经发生的一幕，顿感沧桑，有种被命运架控的感觉，好像那些结局在最初就隐隐有了征兆。只是年轻的自己不太在意，无法察觉。】

        这时，老五起来向朱文汇报侦测情况。根据放出去的无人机传回画面来看，他们周围很安全，只是……

        老五内心不安，两撇浓眉驺在一起，说出口心中的疑惑：“放出去的无人机飞进峡谷地段传回的画面很模糊，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雾气的原因，但不应该啊，这款无人机是可以穿透浓雾的，就像人在黑夜戴上夜视仪一般，不会受到视线影响，我猜测它飞到峡谷就受到了信号干扰，这峡谷不知道有什么隐秘的玩意儿”

        “我们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自新物种大量出现以后，亚马逊雨林就变成了人类高科技的敌手，许多产品在雨林无法发挥出效果”朱娅向他们二人解释道：“这里面有些植物或者怪物仿佛就是天然的屏蔽仪，所以信号受到干扰和波及很正常。”

        朱文朝峡谷看去，正午的阳光下，仿佛将峡谷里外一分为二，一般光明充满生机；一般阴郁弥漫死气。

        人类有成百上千种办法能将这雨林怪物消灭干净，可是对雨林使用任何一种毁灭性武器的结果也是在间接给人类自掘坟墓。

        世界深林面积逐年减少，海洋面积扩大，土壤沙漠化严重。神奇的亚马逊雨林对人类来说生机死机并存。

        天黑之前，队伍进入了大峡谷中。

        峡谷上空虽然始终笼罩着一层层挥之不去的灰雾，里面视野虽然暗淡，但还不至于完全看不清环境。

        放眼望去，满是参天古树，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年头，树干足有三四个人拉手围拢那般粗壮。枝繁叶茂，树与树之间间隔深远，是常年争夺养分所致。

        适者生存，弱者淘汰。

        树下各种奇花异草、形态万千、颜色艳丽，众人均是诧异，照理说这里阳光根本无法照近来，而此处植物却都呈朝气蓬勃之态，诡异非常。

        它们是如何在毫无光照的情况下与这些根系发达的古树争夺养分而存活下来的呢？

        研究员们取样了七八种新形样本。

        “这些植物都有助于研发新形抑制剂吗？”朱文跟着朱娅，协助她采集样本。

        朱娅摇摇头，将一株五彩斑斓的草采集了下来，朱文刚要伸手去接，被朱娅一手给拍开了。

        “可能有剧毒，千万别徒手用手碰”朱娅小心将草放进保险箱，说：“其实大多采集的样本我们第一眼就知道与研究无关”

        “那？”朱文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这么麻烦，“专门采集有用样本岂不是更省时省力。”

        也不用白白牺牲那么多的战士和研究员。

        这是朱文第一时间的一个想法，随后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用词，没有谁的牺牲是“白白”的、浪费的、毫无价值的。

        朱娅说：“是这样没错，但这些新型植物可以补充进数据库。它们的组成成分、特征、性能说不定对以后大有用途”

        “即使毫无用途，也可以扩充人类的认识面，不都是这样嘛，从无知到认知。”

        研究领域的朱娅认真、仔细、一丝不苟，成熟得让人怀疑她的真实年纪。只有日常生活中的她才勉强能称得上是一个17岁的少女。

        朱文再次觉得她是不同的，虽然每个人都不同，她却格外不同一些。他难以想象像朱娅这样的一个天才在那些他不了解的岁月长河里是如何度过日日月月的。

        是夸赞、掌声、别人羡慕或者嫉妒的眼光？

        肯定不会是像他那样，浑浑噩噩的虚度光阴。

        朱文假设了一下自己是个认真听话的少年，人生是不是也别有一番天地。

        然后他就打消了这种假设，他觉得让自己去做毫无兴趣的事情简直不如死了更痛快。

        马上他就释然了心中才产生的那点儿自卑之情。

        人各有活法，各有追求，而他一向心宽。

        “朱娅，你在学校都是怎么上课的？”朱文很好奇天才的学习日常，一定是循规蹈矩的。

        外面天应该已经完全黑了，大家此时只能靠人造灯照亮周围的环境。夜间的峡谷渐渐开始弥漫着朦胧的薄雾。

        雾里看人，仿佛将人的面孔给锐化了几度。朱文看着朱娅听到这个问题时顿了顿，似乎还苦笑了一下。

        她说：“我小时候在一家孤儿院上过一阵子学，后来再也没上过学了，我是在研究室长大的。”

        朱文哑然，她语气平缓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那一瞬间的苦笑都是假象。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信息量大得惊人。

        为什么在孤儿院上学？为什么又不再上学了？那为什么又是麻审理工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朱文一句也没问，他很早就知道，人从出身就有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儿—自己的身事。

        朱文没有父亲，更不知道父亲是谁。关于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和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真的永远是人类家长里短的谈资，恒古不变。

        小时候别人问他，你爸是谁？他自己也问，父亲是谁？然后他就总结出了另外一个道理，问得多了伤人伤己，有时候知道太多，不好。

        这大概也是他心宽的一个原因。

        而朱娅却不像他，她心里装了太多的学术知识，就装不下那些人情世故了。

        仿佛是为了解答朱文心里所有的疑惑，朱娅解释道：“我爸那几年回中国工作了，我妈是化学研究所的博士忙得没空管我，就干脆把我放在了朋友开的一家孤儿院，和其他孩子一起上学。”

        “不过后来孤儿院不在了，我爸妈也离婚了，我就被接去了研究所。后来再大一些的时候就被录进了麻省理工大学一直跟着比尔教授做研究，也认识了克莱尔。”

        朱娅基本不会和人说起这些事情，今晚却破天荒的告诉了一个才认识一个月的人。她并没有去深究其中原因，说与不说并没什么打紧。

        听完她轻描淡写的陈述，朱文心情沉重又复杂。

        他觉得自己应该道个歉，然而腮帮子却像焊上了几十颗钉子一样，怎么也张不开嘴。

        正当他万分纠结愧疚之时，朱娅忽然问他：“一直没有问你，朱文你是哪儿的人？”

        “北京”朱文飞快地回答。

        “真哒？”她笑声明朗，“我父亲也在北京，我知道北京有北京烤鸭、驴打滚。我去过一次，很好吃”

        “真的”朱文也笑了，下巴上还贴着那个粉红色的创口贴，温柔的笑使他看起来丰神俊逸中又带点儿憨厚的纯真，犹如山间清风，沁人心脾，“还有京酱肉丝、豆汁儿、豌豆黄、卤煮火烧、老北京杂酱面、冰糖葫芦，可多了。”

        朱娅光是听着他念名字，就两眼冒光跟着吞咽了一下口水。“我喜欢冰糖葫芦，法国也有卖的，但味道不一样。”

        “下次去北京，我请你吃个够。”朱文只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朱娅不谙世事，却仿佛总能看穿人性弱点，然而她不戳破，让人觉得无比窝心。三言两语就将之前沉重的话题给揭篇了。

        “其他的，也可以吗？”朱娅又问。

        朱文突然发现她是真的喜欢吃中国美食，甚至随便一颗奶糖，一碗阳春面就能将她联系方式骗到手。

        他眼神转了转，坏心思开始从肠子往心里钻。

        “你叫我哥哥，带你吃遍北京城，怎么样？”朱文还惦记着她叫罗思凯哥那事儿，非得争个高下不可。

        他抓住机会利诱道，“你想吃什么，哥哥都带你去吃”

        得亏了此事王猛和老五不在他们旁边，不然非得把白眼翻个底朝天，来谴责他们队长的用心险恶。

        朱娅在心里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美食的诱惑虽大，可是……

        她有些惋惜地说：“那算了吧，你还是就请我吃冰糖葫芦好了”

        “……”

        这算退而求次此吗？朱文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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