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1章 道法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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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大堂门扉前。
褐赏刀~客呢喃自语道:
“秘音术,光阴荏苒,他不仅性情大变,竟连修为都已是这般了么?”
“他真的……不记得我了么。”褐赏刀~客浅叹一声,不再言语。
“他如何会肯记得你,当年你们那般待他,看来紫虹峰那一役对他来说打击太过巨大。”作白裳术士装扮的轩辕问仙搭起话来,身后已然没了那红裳少女的影子。
褐赏刀~客看了看眼前笑的极浅极浅的白裳术士,心中暗感诧异,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郑重问道:
“阁下是?”说时,手中的刀暗暗握紧。
“借一步说话。”白裳术士轻声道。
很快,两人消失在了人群中。
漧居客栈,大堂。
圆台之上,舞姬们香~艳的舞蹈时时引起一阵叫好声和掌声,来人或坐或立,畅饮杂谈,欢腾鼎沸。
其中但有一人,白裳镌雾,手执素剑,正经肃坐,一语不发,也不动作。
他不知晓,站在他身后的那位窈窕形柳,艳~丽如红,环转粉色飘薄丝带的女子,她那眸子中的春水,正潺~潺的淌过谁的身影之间。
仿佛是一种迷醉,就想一直这样注视着这眸中满是冰雪飞舞的男子,思入深靥。
“他的意思,今夜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白裳剑客的话语中总透着一股千年化不开的冰冷,一种凛然不凡的桀骜。
他还不知晓,他无意间惊扰了一个美丽女子的梦,那梦里有她苦苦思念的白裳身影。
“易寒,是你的剑厉害,还是他的剑厉害?”
粉裳女子这一问,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白裳剑客已然没入客栈门外茫茫人海之中。然而他眼神中须臾而过的丁点光芒并没有逃脱粉裳女子的眼睛。
“是让我小心,还是让我别对他施展死术?”粉裳女子默默地注视着白裳剑客离去的方向,湛澈通灵的心,泛起丝丝波纹,隐隐幽漾。
缓缓离开客栈,那粉色的裙裳,落魄的魂香,不知夺取了多少人的目光,夺走了多少人的心。
漧居客栈顶楼,同着四处的风景,一切被布置得古香古色。
褐赏刀~客刚被引领进厢房,便见到四个负剑儒生或坐或立于桌畔,为首者温贤儒雅,眉宇~轩然,斯人虽是万般惊诧,却也暗暗压~在心底,拱手道:“这几位是?”
白裳术士合上门扉,倒也不急着解释,先将布旗放在桌上,上手羽扇,这才朗声道:“这四位是儒家轩辕门同道,这位就是儒家轩辕门掌门公西伏老前辈座前大弟子楚潇~湘,在轩辕门现在可是提名辄晓呀。”
那名眉宇~轩染的白裳儒生拱手还礼道:“轩辕师兄言重了,不敢当。”
“在下是青医门轩辕问仙,敢问足下可是道家真仙门炎阁皇甫东振老前辈座前大弟子陆忠卿?”
白裳术士温言闲语,反倒像是个地道的儒家弟子了。
褐赏刀~客回道:“正是在下,没想到是轩辕门的楚师弟和青医门的轩辕师兄,两位声名早有耳闻。”
虽是这般回答,但白裳儒生和褐赏刀~客的心中却都暗中鄙夷,说我们的家底就是毫无苟漏,便是声名鼎鼎,你不也是青医门大弟子,曾经闹翻了半个修境么?
可是这隐藏在肚中的只言片语,却是被白裳术士噙在嘴角的那一丝浅笑和闲逸的表情如明了一般。
幽暗的厢房因为那一丝烛光而明亮,方下,却隐隐变的诡异了起来。
未几。
“轩辕师兄还是快些讲正事吧。”楚潇~湘温和的语气这才将某种气氛打破,却不见身后的三位师弟早已噤如寒蝉。
“好啊。”羽扇轻摇,危息渐散。
众人一直谈到夜幕降临,这才回到各自房间。
褐赏刀~客回到六楼自己的地字第二号房,仔细回想着适才众人的对话,而此时楚潇~湘一行则正在四楼的黄字第三号厢房中商议着什么。
只是他们不知道,三楼厢房,此时正有一位黑袍裹体的面纱女子,正倚窗仰望着五楼的玄字第一第二号厢房。
顶楼天字第一号房厢房的窗边,白裳术士迎着夜风,任意的呼吸,俯瞰着整个漧居城的繁华阑珊。夜风清冷,吹起他长长的束发飘带。
“红秀,事情办得如何了?”白裳术士随意的说。
身后的红裳少女道:
“大师兄,红秀已经将消息递送中原,师尊他老人家邺已知晓了。”
白裳术士淡淡的点了点头。
长空中的那一抹浓黑,隐隐涌动着,但至少还有一轮弱光的残月还在坚守着,好似在坚守一个千年不变的梦。
夜色暗涌,悄然游~走在漧居城的大街小巷,和着屋顶宇檐,半掩这鳞次栉比的屋顶上的这群人影。
若隐若现,幽玄诡异。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位手持归鞘长剑的黑袍壮汉,其目光冷怖,令人骇惮,远处漧居客栈的轮廓在他眼中明灭。
他的身后恭身站着高瘦青年、执扇青年、黑袍老人和白裳剑客。众人矗立,任由逐渐明朗的月光,刻画他们不一的身形、拉长的影子。
少时,执扇青年收起折扇,缓声道:“弑神宗和玄音阁虽未到,但让浮云仙子和弑神宗第一剑客西门易寒前来压阵,这边的局势便算无虞,尊上须得赶时了。”
高瘦青年好奇的望向这边,可是那白裳剑客却无半点表情,那黑袍老人更似死尸一般,蒙面的黑纱之下不见一点真容。
“先生的意思,尊亦有此意,北域霁国那边,烦劳毒老爷子和先生了。”黑袍壮汉缓缓开口,语调雄浑。
黑袍老人和执扇青年顿作黑雾和白光散去。
月朗,将周围的浑暗逐流,却流而又合拢来。
苍穹,在寂静中着交融的夜邃和月华,仿佛一切已死,唯有它们两个。
“好戏伊始。”这话从黑袍壮汉的口中飘出,好似地狱沉重的锁链,被勾魂的黑白无常拉动。
庞大的漧居客栈建筑群静谧的裙摆下,除了那零星的烛光,另有几丝幽暗,蠢~蠢~欲~动。
五楼玄字第二号房。
房门大开着,蓝赏青年端坐在卓畔,面朝着门外的无垠世界,桌上的清茶,已凉。
那把归鞘的长剑安静的躺在桌上,散发着古拙朴素的幽幽红光。
那亘古的红光,洪荒的赤芒,此刻正交织着的又是谁惆怅。
那是冰冷还是炽~热,冰封了谁的心,又灼伤了谁的衷肠。
明眸无尘,映入清冷的月光,何处无知的风,撩起那淡蓝的流裳,撩动了谁的心房。
光阴胜做流水,岁月无痕无常,昔往记忆的门,不知何时,因为太久而封条脱落,生锈的锁“啪”的一声断裂,腐朽得到再也不能堵住回忆的潮水涌上心头。
在那湛清的潮水中,有一片天地。苍莽的群山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托起那贯插霄汉的高峰,在夜色中涌动。
高峰绝顶之上,有一个皎然如月,皑然胜雪的身影,白裳如洗,飘然若仙……
梦被无知的琴声惊醒,那凄零的的琴声,虽不知出自何处,但总让人有一种觉得声出广寒的遐想。
顶楼天字第一号厢房内,窗开着,白裳术士没有惊讶的表情,反倒是微微笑着,也不知在笑什么。
“红秀,是玄音阁的凄伤绝琴,一曲花落人断肠,师妹快些运功抵御,再用鉴月铃护法,便不碍事了。”
羽扇轻拨,琴音近则如细沙散乱。
红裳少女旋转红裙盘坐于地,鉴月铃霞光少时如雾,渐现升腾。
“大师兄,为什么不吹你的绝尘响?”红裳少女看了看他腰间别着的长箫,不禁问道。
白裳术士没有回答,只是笑意渐渐浓了起来,虽然只是浓浓的微笑。
琴声如同湖心水波,幽幽扩散,犹似漫天飞舞的锋利银线,穿梭在客栈的里里外外,他们倒是抵御的了,殊不知,客栈之中,正有多少无辜的人应声倒地,了无声息。
细密的音线削落庭院中的花朵,剪下枝头的叶儿,枯涸那些人儿们的一颗颗心,一个个灵魂。
琴声越发凄厉,似是九幽深处的吻,夜色隐月,将一切抹上从心底长出的阴森,想让那断肠的人,聆听那哭泣的,媚骨的,一缕飘荡的魂。
客栈五楼玄字第二号房。
门兀自开着,茶兀自凉着,人兀自静默的坐着。
然而不知为什么,那锋利的音线总被隔绝在门外,便再也无法深入。
蓝赏青年慢慢的站起身来,眼神望向客栈绝顶的屋脊上那一团正光华四溢的粉色光团,表情平淡。
然而,就在他站起身来的那一刻,琴声霎时凌~乱了,琴声仿佛是带着忌惮在天街徘徊的女子,被强劲的光芒挡住去路。
蓝赏青年的眸中似有绚烂的光点,缓缓的从黑水潭中将明月,重新托举。
朗月,重升。
“杨大哥。”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从石缝中溢出,滴入水中,漾起水花。
稚~嫩的香,在蓝赏青年的房门前细腻的雕刻出那黄裳少女的身姿,流照的月光清洗着那一身醉人的黄。
佳人眼波流转,眸光澹澹。
“荧儿姑娘。”蓝赏青年的眼中有半丝惊讶一掠而过,刹那便平静如海。
“今天目睹客栈中那种种人物,此刻这琴声又如此诡异,我……”小姑娘支唔半天,害怕二字却无论如何难以出口。
俏首压低,紧~咬朱~唇,仿佛有一声莺语从空谷中低低传来。
“荧儿害怕。”黄裳少女白~皙的脸蛋在朗月之下,雪中送红。
蓝赏青年兀自平淡道:“无碍,身后来。”
揽一束玉腰,捥香寒于身后。
“这曲花落人断肠却是百听不厌的。”蓝赏逸动,归鞘之剑横握覆掌之中。
骤然,杀机猝起,琴声拨狂,音线如灭国之箭雨,浩然泄下。
月忽渐隐,苍狗明灭。
方在此刻,蓝赏青年右手伸出五指,倏然在剑鞘之上敲打起来。
缓,慢,宛如一条走不到头的大道,那条路是如此的晦涩玄奥,充满了威严神圣的气息。
箭雨顿挫,折支断羽,粉裳女子娥眉紧皱,瞬息之间十指重影,叠弦烈奏,恍惚十万重整铁骑呼啸而往,震天动地。
蓝赏青年鸣响的鞘音刚正淳厚,却是愈发敲击的缓慢,一鸣一响皆似守正诸天,渐起山崩地裂之势。
最后的五指齐击犹如周天神佛超度众生,赫然齐作万法吟诵,乾坤尽霁。
琴声顷刻偃散,凄怨涣失,音线泯灭。
“崩”一声弦断,万象戛然而息。
高穹月明,将夜云驱远,映照凡间。
四楼黄字第三号厢房窗扉前。
楚潇~湘不禁暗赞道:“好一曲梵音鞘响,果真是佛家的菩提境真法。”只是那猝起的惊异早已没于眉间。
“大师兄,好生奇怪!玄音阁的镇阁真器凄伤绝琴竟然不敌这曲临时拼凑的梵乐。”
楚潇~湘将目光移向了那位惊疑的白裳儒生道:“凄伤绝琴这等上古神器威力强横,传说与本门上古真器玄武令不分伯仲,其间不乏后人仿作,这件赝品几近原物,倒算是件不凡的真器,况者,菩提境真法晦涩淳厚,而且,他……”
楚潇~湘似入深思,未几,他看向五楼厢房,语气沉重的道:“他也不再是当年的他了。”
其余两位同门皆已明白过来,唯有那名提问的师弟暗自疑惑:
自己分明看见长门大师兄眼中那流星一般的惋惜,奇怪,那名蓝赏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顶楼,厢房的晦暗被新朗的月泼上一层透明的银墨。
银窗雪室,衬托着那一丝永远不会褪色的浅笑,仿佛世间一切不过浮云尔尔。
“他自然不再是了。”白裳术士淡淡的道。
与此同时,六楼地字第二号房门缓缓合上,一声惊叹如出一辙。
“是啊,这曲梵音鞘响恐怕也仅次于绝尘响了。”
这轻声自语,仿佛是一朵毫不张扬的野菊,片刻便敛在褐赏刀~客的气息中了。
他将沉沉的镶龙宽刀放于桌上,缓身坐下,屋内并未点烛,只是就这般喝起清茶来了。
此时的月色,竟有些清冷了。
只有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黑袍女子,当真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怨毒。
月依旧映照着大地,五楼玄字第二号房的门依旧敞开着胸襟,一切因为适才的热闹而清静,而溘然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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