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全部都是虚假的？

        不，只是经过剪辑后的内容。

        你做着一个梦，有着虽然争吵，但还算圆满的家庭。冷淡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调皮的妹妹，氛围很一般，但没有到要死掉的程度。

        有关你异能的存在，全都被剪去，但依旧储存在脑袋里。

        小小的芯片，独一无二，知绘春问你是否做好的决定。

        “是，”你斩钉截铁地回答，“就这么做吧。”

        一旦放入脑中，就会与外界失去联系，不知什么时候会坏掉，因而需要被监视。

        来到东京后，意外频生，一次是在酒店，一次是在游乐园，一次是在佩西，三次的过热运转，它碎了，所以封锁在里面的数据，全都回来了。

        借助这扇门，你回头看向人生。

        漫过脚踝的海水，原来是如此汹涌，顷刻间要将你吞没。

        将你拽出门扉的手来得太晚，穿着长靴的猫将你注视。

        你开口前，在你做出什么前，猫就将你扔在走廊上，兀自跑走。

        沿着最上方的旋转楼梯，你飞快地奔跑，要将它追寻。

        是他吗，一定是——

        “安妮！”

        你的脚步一顿，循着声音看去。

        夏油杰，五条悟，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此刻站在一起。

        夏油杰意识到时，已经开口打了招呼，他露出“搞砸了啊”的表情，踱步朝你走来。

        你看了看他，又转向五条悟。

        “安，你变了？”五条悟立刻察觉到异样：“总觉得……”

        从前你的残秽不外流，第一次见面时，他隔着马路看你，一瞬还以为你是咒灵或者什么奇怪的存在。

        此刻从你身上泄出的残秽，则多到可怕的程度。没问题吗？

        “安妮，”夏油杰开口，“他是我的同学。”

        “初次见面——不是这样的吧——”五条悟吹了声口哨，朝你挥了挥手：“安，会在这里碰到，真是巧哦。”

        两个人影在你面前晃动，并不是很难猜出来。

        如果说他们都是男子高中生的话，做出一些令人大吃一惊的荒唐事，也不是很意外。

        只好向你解释了，从头到尾。

        由夏油杰开口，更能谨慎地措辞。

        “游戏？”你喃喃道。

        像是要追逐什么，你提着很容易就要踩到的长裙边，面无表情地快步行走在台阶上。

        鞋跟踩住楼梯，声响清脆，像是菜刀的敲击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夏油杰与五条悟的脚步则略显散乱，跟在你身旁。

        “原来是这样，”你在最后一扇门前停下，回头说，“我还以为你们想和我做朋友，至少有一份真心。”

        “当然是真的。”五条悟抢答，伸手一指：“这家伙本来还打算和你告白。”

        就算现在也是，夏油杰想，但悟抢先说出来，绝对是故意的。

        “是么？”你绽放笑容，弯起的红眸令你看上去比平日多了几分艳丽，足以叫人怦然心动。

        你变得不一样了，像是彻底的改变，令人感到陌生。

        夏油杰忽然不确定，他对你的感情是短暂接触后肤浅的关心，还是不想要看到你生活在你为自己打造的囚笼中，你还能享受，和失去了生命的理子不一样，抑或是，不，他已经想好了——

        “是要让我做出选择吧。”你的声音响起，阻断了其他话语。

        你很不喜欢被欺骗，从来就讨厌。可是在这一刻，你没有心情计较，也不会有结果。

        问题摆在面前，解决就好。

        你取下别在领边的小小王冠：“谁拿到了，我就选谁。”

        你一手按住门把，一手将王冠高举，像是拿着一枚戒指。

        从拱顶漏下的阳光照得冠冕发亮，声音在城堡中回荡，撞击墙壁，掀起涟漪。

        两人都看着小冠，然后你扬起手臂，径直将它投入楼梯围成的深渊中——

        在你走进门前，还没听到它砸在地上的刺耳声。

        猫站在天台边，想来它也认为自己没法再逃走。在这堪比“杰克”的高度上，一切好似当年的重现，两幕交叠。

        但你不再是你，他也不再是他。

        你早就应该想到，如果有过往记忆的话。

        既然要离开公司，他也需要花些时间洗白身份，也只有他能在瞬时消除你的异能，父亲让他和你订婚，是一种保险。

        当时他接受了，因为是任务吧？或许现在，是安吾那边的人将他安排到了东京？

        你拿出手帕，和五条悟见面的那天后，你一直把它带在身旁。

        你朝猫玩偶走去，他还想要躲开，跑到另一边。

        “‘抱歉，我没法拯救你’，我才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一字一顿，紧握着手帕：“游戏，是应该结束了。所以，阿治，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

        话音落下，你将手帕放在城墙边，接着利落爬上边缘，就像是行走在平地上一般，迈出没有犹豫的一步。

        猫的头套在空中旋转，堪比来自宇宙的陨石，静静坠落。

        黑发青年张皇的神情映入你的视线，太宰像是在问为什么。碎发遮蔽了他半边的面庞，你望见他朝你伸出的手，没有能到达。

        所以你想，他已决定走向他自己的生活。

        是个不错的结局，过于好了，可你还是想要流泪。

        明明只是死一次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到最后——

        没有疼痛。

        只是风吹得你眯起眼睛，在你睁大了的眼眸中，倒映出金发青年满是怒意的脸庞。

        “安妮……”青年像是在克制情绪，但没能成功，声音陡然增大：“只有最傻的小孩，才会用伤害自己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被他吓了一跳。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不足一月，乔鲁诺从来都表现得温文尔雅，此刻他的神情却像是要将你吃掉。

        你们稳稳地落在地上，乔鲁诺将你放下，但还按着你的手臂，连珠串地吐露话语：“我说过了吧！下次冲着我来，不管是抱怨还是子弹，我都有接下来的觉悟！”

        你完全不清楚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处于怔神的状态，只能将他注视。

        “我没有及时赶到的话，你打算就这样摔在地上？就算你不觉得疼，至少也考虑下看见这幕的人是什么感受！”乔鲁诺哽了一下，侧过身去，一只手按住额头，像是被你气到说不出话来。

        他刚下飞机就赶来了。

        上次在机场和夏油杰一见，以年长男性的角度，轻而易举就能看出高中生的所想。

        他猜到可能发生什么，不想让对方抢先，谁知会遇到这种情况！

        乔鲁诺的打扮与先前不同，穿着开领的黑色外套，饰有金羽和瓢虫的装饰，极其华丽。

        随着衣服的改变，气质也变了不少，从见面起他就保持着的成熟青年形象，此刻却有暴走的趋势。

        “我只是，”你知道自己做了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的事，也想让乔鲁诺冷静下来，连忙摆着手说，“想试一下，确定我是不是真的不会死。”

        乔鲁诺抬起眼眸，轻吸了口气，仿若旁若无人般定定地只看着你，语气严肃：“没有那个必要。”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不想让眼泪流出来，依旧忍着：“虽然你比我大，可能了解得更多，但是我不认为你比我更清楚。”

        “是，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清楚我的想法。”乔鲁诺没有丝毫犹豫地接道：“我爱你，安妮，我不能看着你死在我的眼前，我也不想让你死掉！”

        不知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还是其他。在片刻的惊诧后，你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乔鲁诺蹙着眉头，像是有些害羞地开口：“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只是——”你想抬手抹掉笑出来的泪水，可却有新的泪珠滚落。

        没有其他人对你说过一样的话，无论是父亲还是阿治，这样简单的字句，你也惊讶于自己竟是第一次听见。

        但是，你也终于了解了。

        掉在彩色石砖上的猫头套，已摔得不成形状。

        你哭出了声，试图控制啜泣，没能成功，反而嚎啕大哭。

        乔鲁诺静静地望着你，轻轻将你揽到怀中，让你靠在他的肩上。

        过了好一会儿，你才平复，眼里都是泪水，仰头望着乔鲁诺，朝他露出笑容：“我很清楚自己这次在做什么。我已经，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乔鲁诺即刻判定你所说的是事实。

        相较前几日，你有些不一样了，像是终于褪下了重担。

        刚才你的所做，或许并不是过往的重复，不是他在资料上看到的、足以令人心痛的短句的再一次上演。

        在他望着你时，你的目光则被其他的存在吸引了。

        长着一双翅膀的飞羊踩住地上，方才也是它将你们送了下来。

        公羊昂起有着雄赳赳羊角的脑袋，抖动了一瞬金色翅膀，霎时化作王冠，落在了乔鲁诺的手中。

        “还是安妮小姐你带来的灵感，我在想能不能让黄金体验做出确实存在于名为幻想的现实中的生物。”见你好奇的注视，乔鲁诺解释道。

        你伸手抚过羊身，它在你的手中，化作了小小的王冠。

        乔鲁诺将它拿过，套在了你的手腕上，大小刚好合适。

        “你的头发已经足够美丽了。”他微笑着说。

        见到你的那天，对森鸥外许下的诺言，虽说发自真心，他却从未想过要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但已经不一样了。

        在佩西，他知道你比他想要的更多，在此刻，他知道你已超越了真正的死亡。

        他应当是要保护你的，他也有打算要将你唤醒，但你已先自己冲出了囚笼、飞往天空。

        人们永远向往自由的鸟儿。

        乔鲁诺顺势握住你的手，放在唇前轻碰。他稍微用力，手指摩挲过你的指尖，同时用碧眸注视着你。

        如果说有时过于会看人脸色，会导致生活失去些趣味。

        此刻你的表情，则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幸福与快乐。

        “顺便一问，安妮小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乔鲁诺忍不住问。

        无需多做解释，你也即刻读懂了他的问题：“第二次见的时候。”

        离开横滨前，你听说相亲对象是从海外来的，父亲要向你介绍，你直接捂住耳朵跑出去。

        “第二次？”乔鲁诺依旧拉着手，惊讶道：“我以为自己假扮成保镖也毫无破绽。”

        你眼中还带着泪，却笑了：“没有保镖会在出差时用四百万日元的包啦！”

        一阵风吹来，厨台上用作花瓶的透明茶杯里，山樱枝头颤动，雪白花瓣绽开。

        小小的身影穿过窗间，摇摇晃晃地飞来。屋内四下寂静，唯有蓝天照映于杯上，注视着瓢虫与柔软瓣间，一同陷入酣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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