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谌非屿的生日来了很多人，甚至一向不怎么联系的舅舅——许则林也出席了。

        前些年，舅舅家的公司内部危机很严重，几乎牵动整个许氏的经济根基，谌家作为姻亲却袖手旁观，直到谌非屿渐渐掌权，明里暗里接济舅舅家，才使许氏慢慢走出困境。许则林先前因妹妹许则枝的死断绝了两家的来往，直至近两年才因谌非屿有所缓和。

        “舅舅。”谌非屿过去跟许则林问好。

        许则林见到外甥女，方才见过谌廷的脸色才有所缓和，脸上流露笑意：“小屿啊，生日快乐！”

        谌非屿淡淡笑着。

        许则林余光瞥了一眼谌廷，借着抿了抿酒遮掩道：“最近还顺利吗？”

        意有所指。

        谌非屿点头，微微一笑：“鱼儿上钩了。”

        许则林闻言欣慰地笑笑：“有什么需要的，尽管问舅舅开口。”

        谌非屿道了声谢，虚虚应下，忽而想起什么来，问：“表妹没来？”

        许则林想起女儿，慈爱又无奈地笑笑：“她啊，忙着跟女朋友腻歪，哪有心思来？——小屿别生她气啊，回头我说说她。”

        谌非屿惊讶：“她有女朋友了？”

        “可不是，挖空心思追了人家一年多，最近才好上，正如胶似漆着。”许则林无奈地摇头，“我跟她妈都没想到她居然喜欢女孩子，她还以为自己的心思瞒得很好，在我们面前装聋作哑的……我们哪能不清楚，高中替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晓得她跟一个小姑娘不清不楚的……”

        “半年前，那小姑娘还追过来了，挺漂亮一小丫头的，小期这臭丫头，不好好学习竟拈花惹草去了……”

        “没想到她这么招姑娘家喜欢，也不知道哪出错了……”

        谌非屿越听越心不在焉，最后附和道：“挺好的，女孩子细腻，互相体贴……表妹她……是挺招女孩子喜欢的……”连她喜欢的女孩子也喜欢她。

        许则林还说了些什么，谌非屿已经听不进去，她匆匆告罪，抽身离开。

        宴会厅的阳台，谌非屿小口抿着红酒，迎面吹来地风使她愈发清醒，也愈发想念顾盼——才几个小时不见而已，明明好几年都熬过来了。

        重逢那夜的场景浮现，顾盼说会一直等许归期，她喜欢许归期，自己是一直知道的，可许归期如今有了女朋友，顾盼还要等？等什么？等许归期回心转意？那要等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她都要等？那自己呢，还等得到她吗？

        绝对不可以！

        谌非屿一口闷掉杯中的酒，提前离场。

        她要回家见她。

        酒精使人感性，谌非屿在兰庭下车，凉风扑面而来，令她一个激灵，理智稍稍回归。她停住脚步，在门外吹了半小时冷风，完全散去醉意才进屋。

        她怕自己又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房间昏暗，只有客厅传来些许亮光和细微的响动。

        换了鞋子，穿过玄关来到客厅，她看见电视上放映着电影，沙发上蜷缩着一小团身影。

        “顾盼？”她轻声喊了一句。

        没人回应。

        她以为顾盼睡着了，轻手轻脚向沙发走去，却不小心踢到地上的酒罐子——她这才看清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酒罐，桌上还放着开了封的红酒。

        她走近，闻到很重的酒味。

        蹲在沙发边沿，她轻抚着顾盼的脸，摸到一脸湿意。

        她哭了。

        意识到这个，她的心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她在为谁流泪？

        拭净泪痕，她正想把她抱到房里睡，顾盼就醒了，——她悠悠地半睁开眼，湿润的眸闪烁着细碎的光，谌非屿心里一紧，见她把手伸向自己，慢慢抚上她的眉眼，她听见她细碎的喃语：“是姐姐吗？”

        谌非屿眼睛一酸，几乎泛泪。

        哪怕是醉了，顾盼的眼里心里也全是许归期。

        顾盼细细抚着她的眼睛，嘴里喃喃自语：“姐姐，归期，姐姐，归期？……姐姐，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顾盼的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低到谌非屿听不清。

        眉眼覆着温软的指腹，谌非屿原先压下的醉意上涌，她捧着顾盼的脸问她：“盼盼，你看清楚，我是谌非屿啊。”

        顾盼勉力睁开眼，印象中的眼睛似与谌非屿的脸重叠在一起，她仔细辨认着，随即自嘲一笑：“小谌总啊。”

        谌非屿，怎么会是呢？

        挣扎着坐起，靠在沙发背上，睡衣带子往下滑，顾盼挑起垂在胸前的一缕发尾，细细把玩，漫不经心道：“小谌总不是应该在酒会吗？”

        “怎么，玩得不尽兴？”

        “想起我了？”

        她突然凑过去，杏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谌非屿听出她语气里的轻漫，不做声，默默替她拨上睡衣带子，在她肩颈的皮肤流连了片刻，垂眼问：“为什么躲在这儿喝酒？”

        顾盼被她的指腹摩挲得直起鸡皮疙瘩，刻意忽略那点异样的感觉，昂着头朝她笑，避重就轻道：“没躲啊，我光明正大喝的。”说完去够桌上的酒杯。

        谌非屿伸手拿过她的酒杯，一手按住她：“不准喝了。”

        少见的强硬。

        顾盼生出不满：“不用你管！”扑过去抢。

        谌非屿一手按住她起身，捞走酒瓶，准备把酒倒掉。

        她本就比顾盼高，轻而易举地脱身，往厨房走去。

        顾盼跌跌撞撞地追过去，趁她站定时往前一扑，谌非屿感受到背上的重量，下意识地托住，满掌温软，还不及生出旖旎的心思来，滴答滴答的水滴淌进脖子，流入心间，谌非屿似被烫着了，抖了一下，回头看她。

        泪水滑落，濡湿了顾盼的双眼，打湿了因微醺而酡红的脸颊，我见犹怜。

        谌非屿心尖一紧，不自觉就放缓了声音：“怎么了，你哭什么？”

        “呜呜……”顾盼抽噎着，泪眼汪汪地望着她，“你欺负我……”

        谌非屿觉得好笑：“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抢我的东西。”

        “这个？”谌非屿晃晃手中的酒。

        “不止，还有很多……”初夜，自由，自尊，还有往后无数的光阴，统统被夺去……

        谌非屿笑：“还有什么？”

        “还有我。”顾盼在她耳畔吐息，“你把我从顾如云和崔盛手里抢走了……小谌总，原来你是个土匪啊。”

        谌非屿乐了，想不到酒后的顾盼说话也这么可爱。

        “嗯，是这样，那你乐意跟我这个土匪走吗？”

        顾盼凑近了点，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垂，气音呵道：“乐不乐意也跟你走了……”

        手从领口钻了进去……

        “小谌总，好软……”

        谌非屿深吸一口气，一把逮住她作乱的手，侧头看她：“你喝多了，快去睡觉。”

        “睡觉……睡觉……”顾盼反复嘟哝着这一句，随即抱紧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背娇声娇气道，“我没力气了，你要背我！”

        谌非屿极少听见她用这么娇软的语气对她“颐指气使”，脸上漾起笑意，稳稳地托住她，顺从道：“好，背你。”

        她背着她一步一步小心地上楼，顾盼怕摔下去，双腿紧紧缠在她腰上，不敢乱动。

        二十二个台阶上完，谌非屿气息有些不稳，呼吸声都重了一些。顾盼趴在她耳边取笑她：“小谌总，你不行啊……”

        谌非屿不知她是真醉还是装醉，敢这么撩拨她。

        前车之鉴，她不敢乱想，否则她真的会忍不住。

        默不作声地站在她房门前，她还记得彼时顾盼讲的话——不能擅自进她房间。她微微侧头，目光询问。

        “谌非屿，你真是块木头……”

        温软的指尖拂过锁骨，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廓，绯红爬上耳朵，谌非屿心尖发痒。

        她确定了，顾盼没醉，还在似有若无地勾着她。

        谌非屿强装镇定地拧开房门，进屋，想将人放下就走，没想到顾盼仍勾着她的腰不放。

        她凑近她耳边：“小谌总，生日快乐啊……”

        谌非屿直觉还有下一句，支着耳朵去听。

        果然……

        “你想要什么礼物……今晚送给你怎么样？”

        谌非屿喉咙上下翻滚，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顾盼低笑：“还装，我腰都被你掐疼了！”

        谌非屿这才意识到自己紧扣着她细腰的手不知不觉跟着她纠结而紧张的思绪而走，急急忙忙地松开，回身给她检查：“我弄疼你了？我看看……”

        顾盼由她掀开她衣摆察看，眼神落在她焦急和自责的表情上，心里发堵，干脆利落地拉下她的脖子吻过去，声音含糊：“等会儿记得轻点……”

        这谁忍得住？

        灯光一瞬间暗了下来，谌非屿轻轻地回吻：“再不会了……你想要什么，想我怎么样，都行……只要别不理我……”

        情迷之际，顾盼挣出一分理智，气息不稳：“小谌总…你怎么，这样听话……”

        谌非屿亲了亲她润湿的眼：“你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

        从顾盼口中得一句喜欢，谌非屿内心掀起波澜。

        一朵妖冶艳丽的花在暗夜里盛放。

        半夜，顾盼从谌非屿怀中睁开眼睛，窗外夜色沉沉，顾盼神色黯然，看了一眼眼前人满足的安静的睡颜，目光闪了闪，小心翼翼地退出怀抱，踩着软绵绵的步子走进浴室。

        镜中人眼尾风情未褪，眉梢挂着春意，活脱脱一副被滋润过的模样。

        顾盼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一捧一捧的水浇在脸上，直到神情寡淡下去，赤脚踏进浴缸，温暖的水流漫过身体，散去一夜的疲惫，顾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思考着往后何去何从。

        谌非屿好像已经离不开她了，竟然真为了她不管不顾地从宴会跑回来，抛下了整个会场的宾客，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

        ——那就利用她，利用她的宠爱、她的财、她的势，去得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把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让所有人不敢轻视她、俯视她、拿捏她，甚至，谌非屿也不行！

        即使做金丝雀，她也要做枝头上最高的、屹立不倒的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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