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吾谁与归

　　柳二龙听见大师的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武魂的错？什么武魂的错？”

　　“你没有发现吗，二龙？你的思维总是直接简单，平日里容易冲动发怒，喜爱肉食、金币，对武魂隐藏黄金圣龙变异的我无比亲近……这全部是因为你的火龙武魂。如果没有武魂，也许你会是一个文静的淑女，又或者是一个好学的才女。”

　　“你……你什么意思？”柳二龙有些无法理解。

　　大师从储物魂导器中拿出一个造型奇异的手镯戴在手上，魂力灌注下，他武魂中的圣龙血脉被强行压制下去。柳二龙疑惑地眨眨眼，她突然感觉面前的小刚变得有些陌生。

　　“二龙，当年你放弃弗兰德而选择了我，到底有几分原因是因为武魂的吸引？武魂啊，武魂……武魂制造了太多太多的悲剧了。人们天生就被先天魂力划分为不平等的存在。武魂更使得人们的灵魂残缺，性情怪异，思维受损……二龙，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人人本应生而平等，缘何被武魂所束缚？武魂就好像是所有人身上的一条跛足，它让所有人天生就是残疾的！只不过有的人的腿跛的好看些，就成了极品武魂；有的人的腿跛得难看些，就成了我这种废武魂……”

　　大师平静的脸上露出飞扬的神采，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世界：“但是我明白我的研究的意义，我知道我能做很多很多的事……二龙，我要创造一个没有武魂，没有不平等的世界。没有废物的武魂，只有废物的魂师……”

　　柳二龙大惊失色：“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叫没有武魂？要，要是没有武魂，那我们的家族怎么办？天斗帝国怎么办？”

　　“家族……”大师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二龙，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整天祈求着得到父亲认可的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废物了。魂师家族和贵族一样，都是仗着地位，趴在地上吸下等人血的货色。我不需要他们的认可。”

　　“小刚，你疯了……”柳二龙捂住嘴巴，泪水无助地落下。

　　“疯了？不，我很清醒，就像我做我的研究时那般清醒……二龙，我知道你一直在招收平民魂师，但这种做法依然局限在提拔平民魂师里的天才层面。那些废武魂的凡人，始终不被你们这些高层的魂师放在眼里。你的做法和现在的武魂殿并无分别。”

　　大师看着柳二龙难以置信的神情与紧蹙的眉头，知道她终究无法理解自己的展望与理想。出生在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她，已经被世袭的身份与武魂所禁锢，无法再看到自己眼中的风景。

　　“算了……就当我说了些疯话吧。”大师的语气低落下去，无边的寂寞再次在他的心里蔓延开来。微斯人，吾谁与归？也许，只有那个王星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吧。

　　“走吧。”大师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眼神重新变得平静而深邃，他淡淡地看了柳二龙一眼，“该去看看弗老大了。”

　　“好好，快走吧。”柳二龙只想快点把这些话题跳过，这不是她爱的那个小刚的样子。

　　两人很快与外面的人群重新会面。商讨好入驻事宜后，在蓝霸学院教师惊愕的目光中，柳二龙毅然决然地把蓝霸学院直接打包送给了弗兰德，哪怕改名叫史莱克学院也无所谓。

　　随后唐三等人也纷纷展示了自己的武魂与魂力，所有人都被这些小怪物的天赋吓得一蹦三尺高。蓝霸学院的教师们不禁开始畅想未来，有这群天才学员在，恐怕下一届魂师大赛，自己学院还真的能争取一下更好的成绩。

　　一时间，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只有大师默默地站在一边。他沉静地看着众人眉飞色舞的欣喜模样，只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弗兰德？你想要我和二龙重归于好，抛开世俗的眼光……你想多了。

　　当年的我确实与二龙深深相爱，只是因为彼此的兄妹身份才不得不分开。但现在情况并非如此。我现在在意的已经不是什么兄妹身份了，而是彼此根本无法真正理解对方……

　　一对根本没有共同语言的人怎么能凑到一起过日子呢，是也不是，弗兰德？

　　大师摸摸口袋，掏出一根烟来。他没有抽烟的瘾头，但是有时候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抽上一根。

　　“吸……呼……”

　　大师把烟点燃，叼在嘴里吸了一口，随后缓缓张嘴，一蓬灰白的烟雾像一卷杂乱的蚕丝般在空气中翻滚，数秒后才消散。浓郁的烟草气息刺激着他的口腔和肺部，令他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正飞在空中。

　　大师在沉默中抽着烟，站立的姿势始终挺拔，淡淡的烟雾在他身边萦绕。朦胧中，他仿佛能感受到体内武魂的跃动与叫声。

　　他的武魂，罗三炮，先天只有半级魂力。尽管是某种动物，但却不能像兽武魂那般附体，只能像器武魂般被召唤出来。

　　他曾经无比痛恨自己的武魂。正因为这个废武魂，他受够了族人的白眼与嘲笑。就连父亲也不理解他。他为了证明自己，一怒之下离开了家族。

　　几十年过去了，他也算有了一些微小的成就。如果他现在回宗，也许父亲还是老顽固的样子，也许父亲会对他刮目相看。谁知道呢？

　　反正，也不重要了。

　　现在的大师不再仇恨自己的武魂罗三炮，他反而有些感激它。如果是正宗的蓝电霸王龙武魂，或者像柳二龙那样的变异火龙武魂，势必会极大影响他思考的方式角度。最终他极可能只是泯然众人，成为蓝电霸王龙家族再普通不过的一名魂圣或者魂斗罗，毕生无缘于真正的学问。

　　幸亏有三炮，自己才能成为现在的样子。大师已经和自己的武魂达成和解。正如那句话说的，没有废物的武魂，只有废物的魂师。

　　大师把烟掐灭，柳二龙已经开始带着弗兰德他们向宿舍走去。她似乎不太敢看向大师。大师轻笑一声，这很正常，他刚才确实表现得很像得了失心疯。

　　但是，如果交情匪浅的二龙和弗兰德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话，自己还能与谁共谋大事呢？自己的理论研究和理想，真的有条件变为现实吗？

　　大师露出悲哀的笑容。他本以为唐三能够达到自己的要求，成为实现自己理想的一个帮手。但随着与唐三接触的时间变长，他已经发现唐三骨子里蕴藏着某些古板而狭隘的观念，缺乏对所有天下人的同情与慈悲。唐三并非一个很好的人选。或者说史莱克七怪他们都并非很好的人选。

　　不过，看在弗兰德与二龙的情分上，大师还是愿意多教这些小怪物们一些东西，他希望自己多少能改变一点什么。他已经安排好了后事，如果他遭遇不测，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会送到王星手中。

　　大师心中对王星颇有知己之感。他坚信王星不至于使这些研究湮没于尘埃。

　　至于武魂殿……

　　算了。大师摇摇头。舍弃武魂这种事情，武魂殿是最不可能同意的，与之为敌恐怕是早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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