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个殿堂（六）

连续三日，殿堂探索已推进了三分之二。也许是学过合气道的缘故，真对战斗适应得很快，她的才智也在殿堂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而怪盗团成员之间的配合也愈发默契，这与莲精准正确的指挥离不开关系。

        安全小屋的休憩时间，弥生默默地评估着每个人的战力。成为怪盗后，大家都在成长，但莲的成长无疑最为显著。时而恣意嚣张，时而冷静从容，作为团长的joker展现着自己卓越的领导能力，纵使沉默也总能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强大气场，这样的他已经渐渐成为怪盗团的核心和每个人的内心支柱。

        回想起对他的第一印象和最初评价，总觉得像是很遥远的事。那时的弥生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会和雨宫莲这样的男生产生渊源。黑框眼镜将本性悉数掩藏，只留下乖巧的面具示人。虽然已熟悉了不少，弥生却觉得对莲仍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说起来，天鹅绒房间对“更生”进展的评估，就是今晚。

        弥生思索着，目光不知何时不经意地落在了joker的身上。他正在认真聆听着真提出的作战策略，食指抵着下颌，被白色的面具遮挡住的清秀侧脸有种超脱年纪的成熟神秘感。不一会儿，他似有所感地向侧边看来，二人视线短暂地在交汇了一下。

        弥生摆出了一副“我只是不小心将目光移过去了而已”的表情，轻飘飘地将视线收回。

        joker收起地图，宣布今天的探索结束，明天暂且休息一天，自由行动。

        “确实不能太心急，我暂时会在图书馆学习来放松心情，要集合的话随时叫我哦。”真虽然由于被金城拍下照片的原因而更倾向于尽快攻略殿堂，但也理解莲所做的劳逸结合的选择。

        “你真厉害诶，学习也能用来放松心情。一般来说想放松应该首选游戏中心吧？”龙司摆出了跃跃欲试打电玩的姿势。

        “是吗？我没有去过游戏中心呢，一般女生也会去那种地方吗？”真好奇地问道。

        “当然啦，弥生就经常去啊，而且这家伙意外地还满擅长打电动的。”龙司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使周围同伴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弥生同学的喜好很意外呢。”祐介犀利地把握住了重点，“但是龙司为什么会知道？”

        “知、知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不，很可疑，连我都不知道诶。啊，难道你们俩有偷偷约出去玩？”杏鼓起了脸，露出了“不带我玩不开心”的表情。

        龙司君，我真的没见过比你更会自爆的家伙。弥生向龙司传递了这样一个无语的眼神后，坦然道：“只是偶然在游戏中心遇到了而已。”

        “是、是的，偶然的啦。不过她打游戏还是没我强啦哈哈哈。”龙司尴尬的笑声令弥生更想扶额，这家伙绝对是完全不会撒谎的典型。

        “什么时候？”莲突然问道。

        “诶？什么时候？上个月发生的事吧，记得那时候这家伙一个人看起来很无聊……”

        “咳。”弥生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微笑着止住了龙司的话题，“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差不多该解散了吧？”

        走出帝急大厦，华灯初上，骤雨刚歇，涩谷的高楼仍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雨雾之中，路过的行人匆匆抱怨着梅雨时节。带有潮湿气息的空气被吸入肺腑，殿堂和阴影带来的压抑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就在今晚了。”莲若有所思地说道。旁人听来意义不明，却与她心有灵犀。

        “你居然记得，真意外。最近没偷懒吧？”虽然这两周都以收集金城的资料和攻略殿堂为主，但弥生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她给莲列了详细的书目和提升能力的场所，让他可以将零碎的时间利用起来。

        “要牵手吗？”莲摊开手道。寂暗的夜色中，他白皙的手掌朦朦胧胧附上一层光晕，低垂的眼眸和温顺的姿态有种无声的温柔。

        “……是查验功课。”虽然仍有些许不适应，但弥生还是慢慢地将手了覆上去。

        见她此般动作，莲唇角微扬，恶作剧般的将手指轻轻收拢，牢牢地扣住了她试探般放上来的指尖。

        “这样比较有效。”

        “……！”简直是毫无疑问的自投罗网。弥生气恼地看了莲一眼，却只得到眼神无辜的回应。他的表情就像瞪着圆润眼眸的毛茸茸的猫科动物，让人不忍责罚。大概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弥生不满地掐了一下他的手心，莲却一脸恍然不觉，低声道：“你的手很凉。”

        “只是体温低而已。你的表情，该不会想说因为我是冷血动物吧？”

        “……不，我没想这么说。”

        莲的手心干燥温暖，指腹上布了一层薄薄的茧。之前好像是没有的，是因为做多了开/锁工具之类的道具吗？

        意识到自己有些晃神，弥生连忙将思绪拉回来。莲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出声催促，一双眼眸如水般沉静地望着她。

        “合格大概没问题。”弥生抽回手道。不如说，远远超出预期。有这种程度，至少不用担心今晚天鹅绒房间的结果验收。

        只用两个月而已，莲的各项指数就大幅提升，可以说是有相当的潜力和领悟力。他就像未经打磨的原石，只要稍稍磨砺一下，就会绽放无比夺目的光芒……但是能达到这种地步，也无法否认是经过他本人努力的。

        所以对于她的回答，莲也只是毫不意外地说道：“多亏了你。”

        “我只是为了约定……和钱而已。”弥生伸出手摸了摸探出脑袋的摩尔加纳，动物毛发柔软的触感安抚了她因莲一系列的动作和神情而不太平稳的心跳，“摩尔加纳也功不可没哦。”

        “听到没有，莲，还是弥生小姐明事理啊~喵~”摩尔加纳乐不可支地享受着弥生的“撸猫大法”，并再次暴露出猫的本性。他对二人天鹅绒房间的约定并不了解，只以为弥生是要今晚向莲的父母汇报他改进的情况。

        莲注视着因抚摸猫而神情缓和的少女，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弥生。”

        “嗯？”弥生闻声抬头，陡然间意识到她因为抚摸摩尔加纳而不经意间向莲走近了些，过于贴近的距离和气息令她心间一荡，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回到安全的距离。

        “我有帮上你的忙吗？”好似对她的动作和二人的距离毫无察觉，莲的眼神澄澈，表情坦然。

        莲有帮上忙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莲帮了她许多次，无论是作为她的约定者还是怪盗同伴，他都在认真努力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不如说有时候简直努力过头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像是被问了过于简单的问题，弥生叹口气说道，“如果莲君不能发挥作用的话，我们的约定早就维持不下去了。怎么，自信的团长大人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吗？”

        “嗯，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莲不知不觉间往她的方向稍稍逼近了一步，漆黑如墨的眼眸静静地、却又分毫不让地盯着她，“每次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会这么想。”

        过于直白的话语和眼神令弥生愣了几秒钟，脸颊迅速燃起了热度，她垂下眼眸说道：“你的说法太奇怪了。那些又不是你的错，就算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也该有个限度……”

        “可我没办法放下你不管。”

        弥生知道，作为团长的莲在努力兼顾着每个人，这是他的本性使然，但这样做往往会负担过重，就连自己或许也无意中也给他增添了麻烦。

        这并不是她所期望的。

        见弥生不答话，莲继续道：“还有，下次想去游戏中心的话，我陪你去。”

        “不用了，游戏中心我只是偶尔会去。”弥生转过身走在前方，以轻松地语气说道，“团长大人您业务繁忙，有空的话还是多陪其他的协助者吧。想感谢我的话，还有很多种其他的方法。”

        弥生只是随口一说，莲却认真思忖了起来：“用礼物来贿赂吗……？”

        “贿赂这种说法……我已经充分了解我平时在你眼里的形象了。”弥生回头瞥了他一眼，叹口气说道，“没必要啦，只要你好好按照计划提升人格指数就够了。”

        她其实并没有想要从莲那里什么感谢，他们本身就是彼此协助的合作关系。而且，她还有从天鹅绒房间那里获得的奖励加成。

        “能力合格，评估通过。探视者大人，恭喜您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呢。”

        “哼，勉勉强强达标而已，别太得意啊，囚犯。”

        蓝色的天鹅绒房间里，双子狱卒给予了二人认可。虽然这是可预料到的结果，但弥生和莲还是同时松了口气。

        “呵呵，那么就按照约定给予你应有的奖励。”伊戈尔的手指轻轻叩响桌面，“相应的金额已支付，希望你能继续对【更生】予以协助。”

        坐在丝绒椅上的弥生点了点头，她隐约感应到自己获得了20万日元的金钱奖励，大概是因为超出限额完成，所以奖励也更丰厚了吧。

        怎么说呢，居然在梦里也能用金钱来交易，天鹅绒房间真是不可思议。

        伊戈尔像是读懂了她的想法，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准备解释。他转而说道：“老朽认为【更生】状况进展顺利，你们二人都获得了不错的成长，离获得答案和避免毁灭的结局又更近了一步。”

        “伊戈尔先生，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对于神神秘秘的伊戈尔，弥生虽然不抱希望，却还是尝试提出疑问道，“您所说的‘毁灭的结局’，大概会在何时到来呢？”

        所谓毁灭，无非是死亡或是没有希望的未来。伊戈尔从最初开始就不断提及，这让弥生很是在意。莲总会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之中，或许与“毁灭的结局”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觉得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的命运被无形的力量影响着，看似自由却身不由己。

        “呵呵，请不用着急，距离最终期限还有足够的时间，你们只要继续【更生】的进程，必会迎来转机。”

        有了伊戈尔的保证，弥生放心下来。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在和莲的合作中，自己已渐渐偏离了寻求答案的本来目标，而是更在意起了莲的命运和未来。

        “之后的评估要求会有所提高，以探视者大人目前的协助能力来说是项挑战。”芮丝汀娜将下次的要求传达给了弥生，并提醒道，“如果探视者大人与囚犯羁绊加深的话，您的协助能力也会变得更强，请务必牢记这一点。”

        弥生愣了愣，这是在说，她之后必须加深和莲的关系，才能完成任务、达到评估的要求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莲，比起她的茫然无措，莲则是轻抿唇角，眸光微闪，明显对这样的要求并无不满。

        “虽然和区区囚犯没有打好关系的必要，但既然是你们的任务，就好好执行下去吧。”卡萝莉娜宣告了探视时间结束。还不等弥生提出意见，她便一阵天旋地转，再次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等清晨醒来的时候，弥生整理思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最想避免的麻烦状况出现了。

        本以为她和莲只要维持现有的距离、作为同伴各自履行自己的义务就好，没想到现在却被要求进一步加深关系，还带有明显的目的性……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在上学路上，弥生稍稍仰头，梅雨时节沉闷欲雨的天空恰好能切合她此刻的心情。

        她来到教室时，莲已经坐在了座位上，对着她扬了扬眉梢，唇角微扬、语调轻快地说道：“早啊。”

        总觉得这家伙难得的清爽、有种与阴雨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弥生仔细地看了一遍他过长的卷发刘海和加剧阴沉气息的黑框眼镜、确认是本人后，又深刻怀疑刚刚的想法是自己的错觉。

        但无论如何，看到莲眼中暗含的深意，她知道昨晚天鹅绒房间的事是逃不过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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