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个殿堂（十三）

天气预报称，梅雨季节会在一周后结束。

        距离考试也只剩一周，学校中的学习氛围明显浓厚起来。虽然鸭志田和金城造成的影响还未彻底散去，但回归学习的校园总算平静了些。

        对于期末考试，弥生倒是不担心，由于前段时间的积淀，她的功课基本掌握得差不多，考试对她而言没什么难度。莲应该也一样。他平时看起来漫不经心，学习上还是很认真的，领悟力也高。这周更是用功，接连几天课后都约她一同复习。

        出于对约定和任务的考虑，弥生没有拒绝。只是，这几天一起复习时，气氛总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简而言之，就是心浮气躁。虽然具体难以言表，但细微之处总是有端倪的。弥生能察觉到，他们二人都远没有平时那么专注。且不说她自己的情况，莲的微妙转变大约是从这周一之后开始的。

        难道是那天和武见医生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吗？

        她要是问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搪塞过去。莲既然选择那样刻意地隐瞒，一定是不希望她干涉。

        长久的相处以来，这方面的默契她还是能领会的。就算内心奇怪的钝痛与阻塞感无法散去，弥生也已经有些麻痹了。她还没想好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只能默默地让一切如常。

        这样做也只是一时逃避而已。明明不想在意，也不想让自己逃避下去，可类似的情绪却难以控制。

        就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才让人烦躁啊。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弥生拿起手机的同时，莲也抬起了头。她回完信息后，发现莲还在以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着她。

        “有事？”

        莲迟疑了一下，问道：“是谁发来的？”

        “杏问我历史课的考试范围。怎么了？”

        “没事。”

        莲低下头重新看书，弥生古怪地看了他两眼，内心突然有了猜测：难道他以为我是在和明智联络吗？

        不，应该不是。从那天莲表现出的淡定反应来看，他应该没太在意那天她和明智发生的事。

        弥生有些时候会觉得莲的想法很难读懂，他和脑洞满天飞的祐介应该是怪盗团里最难理解的两个家伙了。

        复习告一段落后启程回家，刚才一直打瞌睡的摩尔加纳总算醒了过来，蜷缩在莲的书包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学习到这么晚，当学生真辛苦啊。”

        “是啊，当猫比较轻松吧。”弥生探出手揉了揉他脑袋上柔软的毛。

        “喵~虽然是这样，但吾辈还是想变回人，有很多事只有人才可以做，吾辈也想去自由地逛街，吃美食，还有恋爱……”

        摩尔加纳憧憬的眼神闪闪发亮，看着弥生白皙的手指拂过摩尔加纳脸颊和下颌的茸毛，莲说道：“当猫也挺好。”

        “身为人的你们是不会理解吾辈的寂寞的，这可是吾辈唯一的心愿……”摩尔加纳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莲的注意力却早已飘移，在熙熙攘攘的涩谷大街上，他看到某处商场附近有小范围的人潮聚集。

        “莲又在习惯性地无视吾辈……嗯？那是什么？”

        弥生同样远远望去，她一眼看到了人群中心挂满彩笺的绿色竹枝，了然道：“因为今天是七夕啊。”

        相传牛郎织女相会的七夕之日，日本的习俗是再在彩色的纸笺上写下心愿，再将纸笺系在竹枝上，以此达到祈愿的目的。而一些大商场或是人流聚集的地方也会摆放竹枝供客人们写下心愿，这是招揽客流的一种方式。

        “人类的庆典真好，吾辈也想把心愿写上去。”

        莲收回视线，对着弥生轻声问道：“去看看？”

        看到摩尔加纳有些好奇期待，弥生同意了。他们走近商场门口，殷勤的商场人员招呼道：“两位同学要写心愿吗？免费提供纸笺哦。”

        他将浅粉和淡蓝的纸笺分别递给弥生和莲，二人接过之后，却都握着笔有些踟蹰。

        “想不到写什么吗？那就帮吾辈把想变成人的心愿写上去。”摩尔加纳怂恿着，莲却立刻否决道：“那样太惊悚。”

        仔细想想，纸条上若是写着“想要变成人”的愿望，那么看到的人多半会认为写纸条的是并非人类的存在，联想下来的话就是幽灵鬼魂之类的……确实很惊悚，都可以当成清凉的夏日怪谈来讲了。

        弥生无声一笑，道：“那我就写‘希望摩纳的愿望实现’好了。”

        “唔！吾辈、吾辈真是太感动了！”摩尔加纳闪动的猫眼热泪盈眶，但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还是摇了摇头，“不，还是算了，吾辈不能抢弥生小姐许心愿的机会，这样有悖绅士的行为准则。再说了，吾辈变成人也是迟早的事，没有许愿的必要，对吧？弥生小姐还是写下你自己的心愿吧，说不定真能传递给神明让他实现呢。”

        “神明吗……”弥生凝视着纸笺，加入怪盗团之后见识了太多异常之事，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希求神明的庇佑了。印象中以前的她就并非信奉神明的人，许愿次数寥寥无几。向神明祈愿不过是人们寻求心理安慰的一种方式而已，对她而言并不需要。

        而且不知为何，她从心底里排斥着心愿、期望这一类的事，一旦过于执着，只会作茧自缚。这太过麻烦，也太过沉重了。

        另一边莲已经刷刷几笔写好了心愿，摩尔加纳情不自禁地将纸笺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希望守护好重要之人。’哦？意外的正经嘛，这个重要之人应该是指怪盗团相关的人们吧？还是说……其中的某一位？”

        莲不置可否地扬了扬唇角，转而看向弥生。见莲已经搞定，弥生也不想再多耽误，提笔写下了一句话。一人一猫同时凑过去看，只见浅粉的纸笺上以清秀的字迹写着“身体健康、诸事顺利。”

        “……”

        “也不是不好，就是太普通的公事公办了……弥生小姐有更实际一点的愿望吗？”

        莲没发表评论，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弥生掩饰性地笑了笑：“简单普通也没什么不好吧？”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能够过着平常顺利的生活就是莫大的幸福了。呼呼，原来如此，这就是弥生小姐的智慧啊。好了，既然写完了就快点去挂上去。”轻易被说服的摩尔加纳催促着。

        莲看着纸面的内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说了句“等我一下。”之后，转身又挤入领取纸笺的人群中。等回来时，他的手里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的纸笺。

        “莲君不会还想写一张吧？”弥生说着，莲却将纸递了过来：“是给你的。”

        弥生诧异地看向他，而莲却十足认真地说道：“再多写一个也可以。”

        “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多想写的愿望。”

        莲颔首，镜片有一瞬的微微反光：“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不可能忘记的吧……可是这和那有什么关系？”弥生越说越觉得莫名其妙，但她看着莲耐心沉稳、仿佛在等她慢慢回想的神情，蓦然间想到了什么。

        即使只是一瞬，她轻微的神情变动仍被莲注意到，他也意识她领会了，眉梢轻挑，淡淡的笑意随之展露开来，一如他战斗胜利时的得意姿态。

        “我会竭尽全力完成你的期望。”他缓慢又坚定地重复着，将纸再次递予她面前。

        所以，无法交与神明完成的心愿，就由我来完成。

        “……你还是千年不改的狂妄自大。”弥生不自觉地低下头，用长长的刘海掩盖了眼眸，“即便你这么说，除了约定过的事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让你完成的愿望了。”

        “没关系，以后再说。”莲看了看纸笺，又加上一句道，“什么都可以。”

        摩尔加纳注视了半天两人打哑谜的过程，终于忍不住提醒他们站在这里太久会引来旁人的不满。磨蹭了许久的二人总算在竹枝系好了纸笺，完成了七夕节祈愿的步骤。

        但莲的那张空白纸笺还在。她最近总收到被莲以强硬态度塞过来的奇怪东西，算上这张类似按摩券一样奇妙的纸笺，简直可以慢慢凑成“非正常礼物全书”了。

        虽然莲三番五次地重复那句夸张的话，但弥生却也知道，莲不是会轻易承诺的人，承诺过的，就是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的事。

        什么都可以吗？如果我想要的，是你无法完成的呢？为什么你会这么笃定呢？认准了我不会提出为难的要求吗？

        内心怀着千万的问题，弥生没有问出口。因为她隐约察觉了，比这更麻烦的是，她真的会有关于莲的愿望。

        真的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了……有了愿望，就一定得面对它无法实现的可能。

        而她马上就深刻地理解到了这点。

        7月9日，在梅雨季节宣告结束的那一天，金城被捕一事被媒体报纸大肆宣扬，怪盗团的知名度又上了一个阶梯，但本想好好庆祝的他们，在此之前却不得不面临即将到来的考试。

        为此，怪盗团的第二届学习大会又正式召开了，本次的地点由卢布朗友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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