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四个殿堂（二十一）

当晚，那个曾经反复的梦境再次出现了。

        弥生的情绪已经相当稳定，她感觉到梦境出现的时机很微妙。似乎是……每当她和莲的关系稍稍增进、或是心生动摇的时候，就会出现这个梦境。

        那么，这个梦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它”想要告诉她什么？

        这次她没有贸然接近，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道虚影。

        反倒是“它”，一步步向她靠近了。

        头，身，手足，“它”隐隐地显现出了近似人的轮廓，因为周围散发着强烈的光芒无法辨清。弥生察觉到了熟悉感。

        “……不……吗？”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弥生这次听清了，“它”依稀是在说。

        不提问吗？

        它的声音，空灵地、寂静地、犹如回声般的回荡在耳边，在听到的一刹那，弥生浑身战栗。

        那道声线难以置信地，与她的声音有几分相似。这是恶作剧吗？

        弥生稳住心神，道：“提问的话，你会回答我么？”

        回应她的，是如铃铛一般悠远清脆的笑声。

        弥生就当做默认了。

        “那么，我想问你三个问题。”弥生明白这是难得的机会，便用交涉的口吻与“它”对话，但不等回答便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

        “它”没有发出声音，虚影却轻轻地摇动着。

        是肯定的答复？

        心不自觉被揪紧，弥生继续问出第二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练。”

        这是试炼。

        对谁的试炼？对她的？对莲的？还是对世人的？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这些都不是现在最需要弄清的。

        第三个问题。

        弥生深吸一口气，想保持镇静，然而发出的声音却止不住颤抖。

        “你是……我吗？”

        视野瞬间被漫无天际的光芒遮掩，刺目，眩晕，失去知觉。

        她被清晨的雨声惊醒，窗外仍是大雨倾盆，暗无天光，潮湿的气息顺着窗沿渗透进来，她轻叹一口气，不再去考虑更多。

        到达卢布朗的时候莲还在吃早餐的咖喱，他愣了一下过来帮她放伞，温声道：“早安，今天到的很早。”

        佐仓老板看着她会意地笑笑，问她要不要吃咖喱。弥生礼貌地谢绝说自己吃过了，并照例询问了一下双叶的情况，似乎是在稳步恢复中。

        由于莲还没吃完早餐，她先一步上了二楼。在莲的房间被当做秘密基地之后，弥生来这里也没什么拘束感了。这里的陈设和她初次造访的时候几乎毫无变化，以房间来说太为简陋，物件稀少，一目了然，只有一个人在的话会显得空荡荡的。

        莲上来的时候，她随口问道：“莲君不打算购置一些家具或者物品吗？”

        莲看着她，眼镜微微反光：“你喜欢什么样的家具布置？”

        弥生环视了一下四周道：“如果是我的话，会觉得这里整体感觉很冷硬，适当添加一些有特色的装饰或者柔软的物件增添舒适感比较好……不过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房间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够了。”

        莲思忖了一下，道：“想去你的房间看看。”

        咳咳。弥生忍不住脸颊微热：“……如此直言不讳地提出要去独居女孩子的房间，莲君应该没有别的心思吧？”

        “别的心思？”

        明显的装傻，弥生淡淡地瞥他一眼，将资料和书本拿出来打算回归正事。莲忽然道：“最近……还会闪现记忆片段吗？”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关切，弥生想到了昨天的梦境，考虑到这或许并不是只与自己相关的事，她决定说出来。

        “这方面还好，不过从之前开始，我偶尔会梦到不知是何物的存在。……”

        莲忙问她有没有因此感到难受或者不适，弥生摇头道：“这些梦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也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

        “如果感觉到不对，请立刻告诉我。”莲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弥生其实目前并没有想让莲帮忙解决什么，但仅仅是说出来多了一个人分担，内心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她略微地点了点头。

        莲沉默地思索了一会，迟疑地问道：“你还有做过其他怪异的梦吗？”

        “嗯？其他怎样的算是怪异的？”

        “不，没事。”莲似乎放心了些，在弥生没注意时，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这样就好。”

        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但沙沙的雨声更能令人集中精神。莲一进入状态后就格外认真专注，他将书摊在膝上，蜷曲的黑发垂在额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轻轻翻动着书页。

        二人除了时不时抬头聊一会书的内容之外，没有多余的交谈。这份寂静并不难耐，反而显得安宁惬意。临近傍晚的时候，莲泡了咖啡端上来，苦涩的味道比前一次要淡上一些，但仍然是摩尔加纳表示拒绝的程度。

        “有进步，至少不会有客人投诉吧，但会不会有回头客就难说了。”弥生还是毫不留情地给出评价。

        莲不疾不徐地收拾着杯碟，缓缓道：“我会努力泡出让你认可的咖啡的。”

        比起她的意见，佐仓老板和客人的应该更有参考价值。但弥生并没有这样说出口，因为莲露出了和那天在摩天轮里相似的表情。

        在确定了他的感情之后，这些细微的地方都会让心湖中泛起涟漪。

        接下来的一周都闲来无事，暴雨和高温交替的恶劣天气缩减了人想要外出的欲望。为了弥补和拉快进度，弥生大概每隔一两天就会去莲的房间，面对佐仓老板和卢布朗熟客们的调侃也能淡定自若地应付过去。

        第三次去的时候，莲的房间里变换了布置，原先空荡荡的沙发前铺设了暗色花纹图案的地毯，放置了柔软的坐垫，沙发上还摆设了一个黑色/猫咪形状的毛茸茸的抱枕，猫的样子看起来和摩尔加纳有点相似。

        看到弥生意外的神情，莲达到目的似的推了推眼镜：“按你的建议布置了一下。”

        “我只是随意发表了想法……如果莲君觉得这样好就行了。”坐在沙发上的弥生这么说着，但还是忍不住摸了摸抱枕。

        软乎乎的，毛也摸起来很舒服，是她喜欢的手感。

        两人共同度过的时间不仅是看书，看dvd或者一起玩游戏也能有所增益。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版本相当老旧的游戏机，连游戏卡带也是从中古游戏店买来的，多了几分怀旧的意味。玩不同种类的对战游戏对他们攻略殿堂时的战斗招式有启发。莲看到一些招式时眼镜会闪闪发光，弥生有种下次殿堂或者印象空间里或许会看到joker新的耍帅姿势的预感。

        期间龙司恰好有来过一次，他兴冲冲地拉着弥生玩对战游戏，结果自然是不忍直视的惨败。在将自己的“遗志”托付给莲之后，莲也玩了几把，虽然也胜率不高，但至少没有龙司输得那么难看。

        “这家伙还是强得令人难以置信啊。”龙司郁闷地拿过弥生开封的一袋pocky（百奇，一种棒状饼干）吃，“我们还是看漫画……咳咳咳！！”

        吃下去的pocky呛得龙司疯狂咳嗽，他扬起包装一看，居然是超辣的芥末味。手边的水杯也空了，为了拯救自己辣的冒烟的嗓子，他来不及控诉就冲下楼找水喝。

        “龙司君还真是夸张。”弥生毫无自觉地拿过袋子说道，看到莲也放下游戏手柄过来拿零食，她淡定又迅速地抢走了最后一根pocky。

        “抱歉，最后一根是我的了。”弥生愉快地咬住饼干，却没想到莲盯着她看了一秒，忽然凑近过来，咬住了pocky的另一端。

        “……！”

        猝不及防地面对少年猛然凑近的面庞，她内心一阵慌乱，仓促之间向后退去，pocky也“啪”地一下从中折断。

        莲慢条斯理地吃掉抢过来的半根pocky，看着微微睁大眼的少女，勾起嘴角颇为礼貌地说道：“多谢款待。”

        他太悠游得意的眼神成功激起了少女无名的怒火。

        ……

        “喂，我说啊……！为什么会有那种味道的pocky在卖？”复活后奔上楼来的龙司生龙活虎地抱怨道，“而且你居然会买……莲，你怎么了？干嘛捂着肚子？”

        “没事，他只是pocky吃多了肚子痛而已。”弥生语气凉凉地说道。

        莲揉了揉挨肘击的腹部，恢复表情平静道：“零食是我买的。”

        “我记得你的味觉没这么奇怪啊……”龙司扫了一眼堆在袋子里的其他零食，基本都是有些辛辣或是微妙的口味，他看了一眼淡定拆开零食吃的弥生，心想：难道是为了迁就某个人？

        除了这类的小插曲之外，日子还算平静普通地度过着。摩尔加纳一般待在楼下或者出去散步，有时也会偷偷溜到双叶家看情况，所以基本都是两人独处的情况。不过莲大部分时候都还比较安分，做正事的时候能很快沉浸其中，暧昧难耐的气氛也被稀释了些。

        转眼间，距离梅吉多宣告的时间就只剩三天了，“特训”也要告一段落。弥生最后检测了一下综合指数，已经基本都达到了很优秀的程度。这次‘探视’之后，应该就不需要再特地训练了。

        “我能做的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结果了。”在硬沙发上坐了许久，弥生伸了个懒腰道。

        “辛苦了，要来杯咖啡吗？”同样是看了很久的书，莲却还显得很有精神。

        “嗯。”弥生懒懒地应了，顺便叮嘱道，“要普通好喝的那种，‘团长特调’请留到下次。”

        莲下楼之后，弥生抱着怀里的猫咪抱枕发了一会儿呆。今夜仍是雨夜，在寂静的室内，落雨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连绵的阴雨天气本该令人烦闷，此刻却有种奇异的氛围。

        若是雨能无休无止地下下去，这样的安闲时光仿佛也不会迎来终点。

        因为梦境和在考虑一些事，最近的睡眠都不太/安稳，导致她很容易困倦。但在这里的话好像就不会做噩梦了。

        弥生蹭了蹭柔软的抱枕，思绪变得迷迷糊糊，倦怠感也随之袭来。

        莲端着咖啡上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已经陷入了沉睡。

        他将咖啡放在一旁，小心地放轻了步伐，静悄悄地走到她的身边。

        少女双手环抱着抱枕，安静地垂着头，双瞳恬淡地闭拢着，如羽毛般长而密的睫毛轻颤，静谧的脸庞温润如白瓷。

        心中泛起怜爱之情。莲静静地注视着，心底徘徊着，明知不应打扰这份宁静，却仍然忍不住探出了手，绕过发丝轻轻贴上她的脸颊。

        柔软，细腻，温热的触感，令人触到就难以释手。他感觉到自己手心微微发烫，少女轻微地呼吸着，没有丝毫察觉。

        他的视线不禁落在她的唇上，红润的樱唇如饱满的花瓣般微微泛着色泽。

        这么毫无防备可是不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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