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五个殿堂（十）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给弥生做详细的身体检查，莲被暂时请了出去。

        等医生出来时，焦灼等待着的莲忙迎了上去。检查结果令他深深松了一口气，弥生除了因连躺三天身体较为虚弱之外，其他身体指标基本处于正常值。为了确保准确性，他们还会安排更深入的检查，并留院观察几天。

        医生说完后，打量了莲一眼：“话说回来，你是她的家属？”

        “是男朋友。”

        “这样啊。”医生皱了皱眉，转身向身旁的护士问道，“这孩子还未成年吧，你们没联系她的监护人吗？”

        护士小声道：“联系过了，可是她的父母都不在东京，暂时赶不过来。”

        医生一脸地不赞同，还想说什么，莲忍不住打断道：“医生，请问我可以先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注意不要刺激病人情绪。”

        确认身体无碍后，弥生已经被转移到了一般病房。莲站在病房前准备推门，手却突然停顿了，想到弥生醒来时的话语和眼神都透着疏离，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安。

        该不会……？

        不，不会的。她明明不记得了。

        而且即便是那样，也比她真出了什么事要好上太多。

        莲阻止这些无谓的猜想。犹豫了一下，将推门改为敲门，轻轻地在门上叩了几下。

        “请进。”

        推开门时，弥生已经坐起，半靠在立起的枕头上，宽大的蓝色病号服将她清瘦的身姿衬得格外柔弱，他们的视线立刻对上了。

        少女只是轻轻眨了下眼，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望着他的双眸沉静如秋潭，闪烁着令人难解的光芒。

        ……之前不好的预感也许并非错觉。

        莲攥紧指尖，但仍是加快步伐几步走到床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他心中止不住地疼惜，却只能强行按捺住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因为，现在的她看起来像是一碰就会碎一样。

        莲用微哑的嗓音温声道：“弥生，身体感觉还好吗？”

        “……嗯。”弥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她迟疑地说道，“你是……？”

        失忆？？莲心里猛烈地咯噔了一下。

        “你……想不起来了？”

        弥生看了一眼他如遭雷劈般彻底呆愣的愕然表情，撇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莲难以置信，他忍不住扶住她的肩膀想再次确认，却突然发现她淡漠的嘴角漾出了弧度。

        “……呵呵，又不是老套的车祸电视剧，哪会那么容易失忆。”

        “！？”

        弥生转过来，脸上狡黠的浅笑一如既往：“谁叫莲君表现得那么小心翼翼，还一脸凝重得不得了的模样，我真以为自己记忆出问题了……”

        她还没说完，就被揽入了怀抱中。

        抱住她的少年一言不发，但他剧烈的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地落在她的耳畔，他呼吸急促，抱着她的力度越来越紧、近乎要将人揉碎，像是要将他难以抑制的激烈心情彻底传递给她。

        “……”

        莲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脑，手指埋入黑发间，将她紧紧按在怀里。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喟叹失而复得的来之不易，又像是在倾泻压抑已久的挣扎。

        他的力度勒得她有些难以呼吸，弥生毫无挣扎，乖顺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是我能力不足，没能保护好你。”他的语气中带着沉沉的痛苦与自责。

        明明不想让你再受到一丝伤害的。

        “还好……你醒过来了，不然、我无法想象该怎么办。”

        平时总是坚定冷静的少年，此时声音却断断续续。

        弥生也不再言语，静静地回抱住他作为安抚。

        相拥许久之后，怀中切实的温暖让莲渐渐平复，他拥着她的力度温柔了许多，但仍没有松开的迹象。

        “身体难受吗，有哪里觉得疼吗？”

        “我没事，只是睡了太久有点乏力而已。”

        “真的吗？”

        莲将她略微松开一些，捧着她的脸，直直地望入她的眼瞳中。弥生注意到他眼中带着血丝，眼周泛着青黑的眼圈，心头微微一紧。

        他细长润白的手指一点点抚着她柔软的脸颊，很是温柔地说道：“再多休息一下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着，他的脸稍稍凑近——

        “弥生！医生说你终于……！”

        门突然被砰地撞开，以杏为首的怪盗团几人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在看到贴得很近的两人时又都不约而同地急刹车。

        “抱歉，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真有些尴尬道。

        看着大家手足无措，莲退开了一些，弥生迅速调整表情：“不会，你们……”

        “弥生……！”“弥酱！”

        杏和双叶一左一右飞扑过来抱住了她，其他人也将她团团围住。

        “我快担心死了！我真的好害怕你会醒不过来……”杏一时情难自控，泪眼婆娑地拉着她的手，双叶也抽抽噎噎地说着“我不要弥酱有事”，弥生温和地抚着他们二人的头，轻声细语地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其他同伴也纷纷关切地嘘寒问暖，虽然他们没有表现得像杏和双叶这么情绪外露，但担忧程度也丝毫不减，此刻见她醒来都情绪激荡。

        “我和小真去求了平安符，要是能起到一点用处就好了。”春将一枚平安符放在她的枕边。

        “……真的很感谢你们。”

        龙司嘟嘟囔囔：“那时候那么危险，没想到你会比我还莽撞……能没事真是命大。”

        “呵，你也都这副担心的表情了，稍微坦诚一些如何？”祐介瞥到龙司眼眶微红地抽着鼻子，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啰、啰嗦，我这只是有些感冒而已！”

        杏皱眉：“哈？你感冒了？那你快出去，当心别传染给弥生。”

        “喂！”

        再三确认弥生身体无碍的诊断结果后，大家都如释重负，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他们同时问起了当时的情况，被挤到一边的莲默默走开去给弥生倒了杯温水，弥生用水润了润嗓子，仔细想了想，遗憾道：“那个人带着黑色的面具，行事也谨慎小心，我没办法确定他的身份。”

        “但是我能感觉到……”弥生顿了顿，“他的杀意是切实存在的。他是废人化的凶手，这点应该不会有错。”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怜惜，莲神色暗沉地捏紧手心。

        真叹了口气：“抱歉，还要让你回想那些。我们先不说这些吧。”

        “没关系，当时失去意识前的痛苦很短暂，我并没有留下心理阴影什么的。”

        “弥生……”杏握紧她的手，愤然道，“我们一定会把凶手揪出来的。”

        “是啊，他已经露出马脚了，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祐介也少见地严肃道。

        “好了，先让弥生小姐好好休息吧，吾辈可以留在这里陪她。”摩尔加纳自告奋勇，他身为猫的身份隐蔽留宿都比较方便，有紧急情况至少可以帮忙摁下响铃召来护士，其他人还要按部就班履行学生的职责。

        但莲一口回绝了，他淡然却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会留下来陪她。”

        “但是，莲你这几天都几乎没怎么休息吧，学校那边也……”

        “我对佐仓先生和川上老师说明过情况了。”

        “我是真的没事了。这边有护士在，莲君还是回去吧。”弥生转向他，“可别把我当做逃课的借口哦。”

        莲轻轻摇头，目光定然深邃地看着她道：“我已经决定不会放你一个人了。”

        这过于直白的话让弥生微微噎了一下，她瞥向其他伙伴，他们脸上也都露出了古怪微妙的表情。

        等等？莫非她和莲的关系……大家都已经完全知道了？

        “那我们明天再来，弥生要好好休息哦。”

        再三叮嘱之后，大家依次离开了，病房里纷闹的气氛又沉静下来。弥生想向莲询问情况，护士又推门进来帮她检查身体，嘱咐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她刚醒来又需要补充营养等等，林林总总的杂事过去，弥生忘记了之前的问题，一下就到了夜晚该就寝的时刻。

        由于在住院的安排和费用上得到了奥村家的一些帮忙，弥生所住的是相对宽敞的单人病房，她的床旁边撑开了一扇屏风，后面就是为陪护住院的人摆设的折叠床。

        莲扶着她躺下，帮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我就在旁边，有事一定要叫我，我会一直注意这边。”

        “嗯。”弥生将下半张脸遮在被子里，如幼猫呓语般轻轻应了一声。这样被一点一滴悉心照顾的感觉，实在难免让人觉得害羞。

        莲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她的额头，静静地去熄了灯。

        眼前啪地一下陷入黑暗，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后，周围完全归于寂静。

        夜里的医院静默得悄无声息，连在被窝中的辗转声和轻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弥生之前睡了太久，现在并没有什么睡意，而且想到一帘之隔后面就是自己的恋人，心里就更加难以平静。

        虽然男女两人共处一室，共度夜晚的情况很微妙，但住院就另当别论了，弥生知道莲并不会做什么。

        大概是怕打扰到她休息，那边几乎没什么动静。弥生合上眼又睁开，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轻轻问了一句：“莲君，睡着了吗？”

        “没有。”旁边很快传来回应，压低的沉沉音色如水般温柔，“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所以陪我聊天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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