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消失了。

        看着手中渐渐化为光子消散的“蜘蛛丝”，容新颜愣了一瞬，这是什么？

        又是幻觉？

        但在那一刻她的的确确摸到了实物，莫非是被幻觉扭曲的有实体的东西，比如祝玥头上的发卡之类的？

        可实物又怎么会消失？还那么快，几乎是一瞬间。

        手中由实变虚的感觉，容新颜无法欺骗自己这是什么幻觉。

        那是幻觉变成了真实？

        亦或者这个世界的真实，其实是虚假？

        这一刻容新颜发现自己理智的吓人，原本属于吃瓜路人的冷淡神情忽然消失，难得拿出几分认真的意味来，就像是第一次遇到难题想要自己解决的小朋友。

        她将视线从空荡荡的手中慢慢往外移——

        距离她最近的是路阳一，现在这家伙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问他也是白费。

        其次是祝玥，被容新颜截断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在她身上的线后，她整个人就忽然冷静下来。虽然依旧厌恶路阳一，但也没厌恶愤怒到要违背容新颜的意思去杀掉他的地步。

        而再远一些的就是那些调查员们了。

        他们刚刚也看到容新颜做了个抓住什么的动作，然后一切就仿佛变成了默片，就连世界都安静了那么一瞬间。

        杀气腾腾的物业怪物也都安静了下来，安静的甚至有几分茫然，就好像失去了目标的蚂蚁一般。

        “你们”

        【成为个普通人】

        容新颜的心底忽然升起这个苍老嘶哑的女音，而比这个声音更加清晰的是：

        【你有没有考虑去精神科看看？】

        是那位h省出名的神经内科教授的声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用的是建议的语气，可容新颜怎么不清楚，他就是笃定她患了精神类疾病呢？

        容新颜转而又想到了那个在医院里被保安带走的和她差不多大的青年，就连他表现出来的症状都和她那么类似。

        那个时候她其实也有过疑惑，比如那个青年看上去不太像是精神病，还有被青年推倒送入急症室的老人不应该出现在逃生通道，只是被压下去了，被压下去了？

        有什么东西从容新颜脑子里划过，但她依旧没有抓住，只是脑海中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原本放空的双眼再次有了神采，给那群本就对她异常提防戒备的调查员更大的压迫感：

        “你们，是知道什么吗？”

        容新颜没有选择问祝玥。

        如果刚刚那个大胆，甚至是疯狂的想法是真的，那么以祝玥的表现看，她不过是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

        相反，从一开始就在她视线中是人类模样，又来这个小区没多久的调查员们才更加可疑。

        “你们”是什么人？

        人类？

        怪物？

        在容新颜视角，她看上去是怪物的存在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相反是人类的存在至少这群人看上去很戒备自己的样子，远没有祝玥等“人”对她亲切。

        何况当初她在医院看到的那个被拖走的青年时，他也很戒备其他看病的人。

        那个青年的模样在这一刻和这群调查员几乎重合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见视角余光中闪现了一缕暗红色，接着又是一缕，星星点点，似乎整个世界都燃烧起来了。

        “灰烬雨。”

        是席卷全球的灰烬雨。

        这栋楼的逃生通道并非是全封闭的，每隔那么一段距离就会有用于通风透气的窗户。

        而容新颜正好站在台阶和台阶之间的平台上，也正好距离窗户不远，那样暗红色的，仿佛余烬闪烁一般的东西就这样铺天盖地的像她袭来，然后被玻璃遮挡在外。

        虽然h省发生过这样异常的天气情况，但那天容新颜累的莫名其妙，直接睡了一整天，正好错过。尽管后续见到了关于此的视频，但同学还是不免为她可惜。

        当时容新颜并不觉得可惜，而直面这种怪异的天气的现在就更是不觉得了。

        因为灰烬雨无端让她想到在自己佑水村时，领居家有人去世时漫天的纸钱和纸钱灰烬的场景，不单单呛人，还非常的——晦气。

        可就是这一错眼的功夫，站在不远处的那群调查员就这样在容新颜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与此同时，那种机械冰冷的电子幻听又开始响起：

        【滋滋系统与滋滋，副本链接断开尝试重连中，连接，滋滋，连接成功。】

        【开始转移副本中还存活的调查员，滋滋目前确认存活的调查员为五人。】

        【滋开，开始传送5、4、3、2、1、1、1、1】

        就像是卡机一样，系统不断重复那个1，但却迟迟没办法说完那句话。

        “容，容小姐？”

        祝玥错愕的看着容新颜。

        刚刚那些调查员忽然消失，她完全没有反映过，而等她反映过来的时候，容新颜已经抓住身体都消失了一半的路阳一。

        容新颜没有回复她，事实上她并没有祝玥看上去的那么轻松，至少那群调查员消失的时候她察觉到了却来不及阻止，只堪堪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路阳一。

        更重要的是虽然她的确抓住了路阳一，但也只是抓住了而已，并没办法再把他拖回来。

        【你又在玩什么？】

        脑海中冰冷杂乱的电子音褪去，一个算得上冷冽的男声在容新颜脑海中响起。

        这难得是安静一时间让容新颜居然都有些不适宜了，进而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到“他”在对她说话。

        见她不回答，那个声音并不在意，自顾自道：

        【我不介意你玩，但你不要太过分了，这到底是我的‘封门’。】

        不要，太过分了？

        他认识她？

        而且在生气，虽然听上去语气中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就在容新颜思索的时候，另一边拽住路阳一的力气猛然加重，她也下意识跟着加重力道，夹在两者中间的路阳一猛然长大了嘴，面容扭曲，却因为剧痛发不出任何声音。

        玩过拔河吗？

        路阳一现在就，不，他不是拔河的人，他就像是一根被充作绳子的嫩枝，偏偏抓住他的双方的力量都是他无法撼动，也无法承受的，不多会儿估计就会被人“一拔两段”。

        更别说他本就受了重伤。

        呢喃声小了，但在这剧痛中他也没能彻底的昏死过去，而是恍恍惚惚间睁开了眼睛。

        他要死了。

        路阳一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

        还是在无比痛苦中死去，虽然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觉悟，但蓦然，他面前的那个女孩子原本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起来，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发现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变成了暗金色。

        那抹暗金色闯入了他的脑海中，路阳一双眸开始失焦，最后精神一松，昏死了过去。

        在最后的拉锯中，有人松手了。

        这个人自然是容新颜。

        虽然好奇，但她也没好奇到要结束一个人的生命，然后彻底打破自己目前平静的生活的地步。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双眼变成了暗金色，而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凝视着路阳一消失的地方。

        她看到了一个青年的影子。

        穿着白色的卫衣，带着银灰色的耳机，一头黑色的小卷毛，表情冷漠，但仔细看，那种冷淡的仿佛什么都映照不进去的眼里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那是针对她的不耐。

        不太讨喜的样子，却令她无比眼熟。

        “容小姐？”

        祝玥再一次打断了她，可注意力已经被刚刚看到的那一切吸引的容新颜并没有生气，而是看向祝玥，开口道：

        “你看到了吗？”

        “嗯？”

        “刚刚那群人消失了，所以”

        容新颜露出一个笑容：

        “你觉得是你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觉得是你疯了，毕竟你从来没给我笑过。

        但一个狂信徒是不可能对自己的“主”说出如此不礼貌的话的。

        祝玥虽然强，也算有脑子，但到底是野生的，文化水平不够。

        只是直觉这话不能说出口，只是具体要怎么说，怎么做，她就不太清楚了，只能拼命记住那个笑，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一个朴实无华的野生下乡舔怪的痛苦jpg

        好在容新颜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她从祝玥那一共有七八只，并且只只堪比小化妆镜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

        虽然光线不清晰，影子也模糊，可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刚刚那个白卫衣青年的眼熟了，因为很像啊，和她。

        那种神态，和那种奇怪的、厌世感

        “叮铃铃。”

        是手机。

        容新颜可怜的，自从入夜后就没办法打电话出去报警，只能在这个小区群里发发消息的手机响了。

        而且是她室友打来的电话。

        “喂。”

        现在是凌晨五点。

        但容新颜已经很习惯今夜被人打扰了，接通电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温柔。

        “新颜，是我，齐悦霏。”

        似乎是因为刚刚恢复信号，所以通话质量并不好，语气显得僵硬冰冷不说，还有沙沙的杂音，一点点往耳朵里钻，让耳膜发痒。

        “嗯,怎么了吗？”

        “新颜，我不舒服，你现在回来好不好？”

        “”

        “我，我一个人待在宿舍好害怕，我有人跳下去了，救救我，救救我”

        那一刻“救救我”变成了无数重音，似乎有很多人在求救，若是普通人恐怕在这一瞬间就会意识恍惚，下意识按照电话里回到学校。

        但容新颜却干脆利落的挂掉了电话，幽幽的手机屏幕光照亮了她的脸，暗金色的眸子在这一刻又变了回来，然后她直接报警。

        这次还在犹豫要说什么好的祝玥没有打断她，容新颜得以顺利实施自己的行动：

        “喂，110吗？”

        “你好，这里是110报警电话，请问”

        “嗯嗯，s大女生宿舍5栋520，齐悦霏，对，有人跳楼了，麻烦你们尽快过去。”

        “好的好的，请您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会随时和您联系。”

        电话那头的人毫不含糊，显然对此很重视，容新颜也连连保证会给与支持，电话结束后，楼道里再次恢复了一片安静。

        “嘤嘤嘤。”

        哦，对了。

        容新颜转头看向台阶上方，还在嘤嘤嘤的邻居萝卜精。

        还有它这个噪音源头，但她已经懒得自己去处理了，只想躺在被子里，好好放空大脑，然后再想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对了，那些调查员不见了。

        调查员不见了，这也就是说：

        苦主消失了=不用报警了=不用坐牢了=打伤他们的祝玥身家又清白了、

        因此：

        “刚刚小区停电，萝卜精摸黑出门看电闸在楼道里摔的挺厉害。”

        “所以你们赶紧送他回家吧，看他这样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门了。”

        此话一出，嘤嘤嘤的哭声更大更尖锐更刺耳了，却不敢反驳。

        可之前和容新颜对不上信号的祝玥确在第一时间悟了。

        小区停电——让那群蚂蚁摸进来了。

        摸黑出门——这玩意不安分给容小姐找事了。

        送回家——关回去

        至于不能出门嘛

        “好的好的，容小姐。”

        总算找到自己拿手事的祝玥信心满满的开口：

        “以后它绝对不会出来了。”

        只是容小姐还给这玩意取了名字？萝卜精？

        祝玥有点嫉妒，等容小姐走了，再把萝卜精打一顿消消气好了。

        反正容小姐在，小区就在，小区在，以整个小区为依托存在的萝卜精也不会死。

        不会死，那不是随便打，随便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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