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想再读书了

父皇是深爱着母妃的。
  在这深宫之中，除了皇帝，还有谁能保住一个失宠嫔妃的荣华？
  这永寿宫上下，恐怕全都是父皇的人。
  他和母妃的一举一动，父皇全都了如指掌。
  因着母妃一心念着父皇，而自己又一向安分守己。
  所以，云家虽然失势，却一家平安。
  云妃虽然失宠，却在宫里安宁度日。
  而自己，虽然不得父皇宠爱，却依旧可以读诗习文。
  上一世，也是如此。
  这一切，直到父皇殡天，沈淏继位，才被打破。
  云家被满门抄斩，云妃被赐白绫殉葬，自己……
  他想起小时候，常常看到母妃以泪洗面，哭着回忆她和父皇的美好过去。
  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连累了母妃啊！
  只不过母妃大错特错。
  她以为儿子优秀，皇帝会对她另眼相看。
  殊不知，拥有兵权的云家，不能再有一个才华横溢、名扬天下的皇子。
  他勤勉好学，还不如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更令父皇放心。
  想到这里，他拉开门，朝着永寿宫主殿而去。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妃还歪在榻上，盯着殿外那棵桂花树。
  初秋时节，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整个殿氤氲在桂花香里。
  沈渊不知道这棵桂树承载了母妃多少回忆，他只知道，十多年来，母妃望着它的时间，越来越多。
  沈渊来到主殿门口，母妃的贴身宫女芙蓉，上前拦住他。
  “芙蓉姑姑……”沈渊调整情绪，泪眼看向芙蓉。
  芙蓉，西南地区常见的花卉，代表着西南地区独特的风情。
  沈渊心下确定了，父皇果然是把母妃放在心上的。
  “三皇子殿下，您回去休息吧，莫要扰了娘娘。”芙蓉知道这对母子的不易，但内心却充满了无奈。
  两个都不开窍，生生把日子过成了如今模样。
  “芙蓉姑姑……我有事想求母妃，你让我去见见母妃可好？”沈渊紧紧抓住芙蓉的衣袖，泪水扑簌簌往下落。
  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芙蓉姑姑，哪里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让她一阵阵的心疼。
  “三皇子殿下，您先冷静，我带您去见娘娘。”芙蓉尽力安抚他。
  进了殿，沈渊跪在云妃面前，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母妃……”他哽咽着。
  “我不想读书了……”
  “我好累啊……”
  他继续倾诉，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湿透了他的衣襟。
  “这么多年，您一直逼着我读书，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他抬头望向云妃，眼睛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但是我装得好累啊……”
  “每天为了应付您的检查，我都要熬夜翻遍典籍，才能凑出第二日应对的内容……”
  “可是……即使我成功了，您也还是不喜欢我，父皇也不喜欢我……那我努力的意义是什么？”他呜咽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经此大难，我想明白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想再读书了，母妃，求您放过我吧……”
  “我也想快快乐乐地做个皇子，像二哥和四弟那样……”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云妃终于将目光从桂树转向了他。
  “原来如此！”云妃的脸色从淡漠，转向惊疑，最终怒不可遏。
  云妃从主位上下来，缓缓走到沈渊面前。
  她扬起手，用尽全力，甩了沈渊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殿里。
  沈渊被这一耳光打得偏过头去，身子也歪了歪。
  他未有怨言，端端正正跪好。
  冲云妃磕头道：“母妃，儿子不孝，欺骗您至今。”
  “我真是小看了你！在我面前偷奸耍滑这么多年！”云妃气得脸颊通红。
  “枉我以为，自己生了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到头来，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可知，你害得我多惨！
  “有你之前，皇上多么爱我，每日一下朝，便到永寿宫陪我，连奏折都搬过来看。
  “可自从有了你，皇上再未踏足过永寿宫！
  “我拼了命地养你，教你，希望皇上看在亲身骨血的份上，能来看看我们。
  “我说怎么有父亲会不喜欢有出息的儿子，原来你都是装的！
  “你父皇何等英明，你居然妄图用这种伎俩，欺瞒于他！”
  云妃整个人被怒火包围，显得异常可怕。
  “母妃息怒！儿子也是迫不得已！”沈渊跪伏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儿子也想父皇宠爱我，可是，母妃，这么多年了，您还没看明白吗？”
  “你住嘴！”云妃声音尖利起来。
  “母妃，父皇根本就不爱我们！不管我们做什么，父皇都不会在意！”
  “闭嘴！你闭嘴！”云妃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真相。
  “母妃，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以后我孝敬你，好不好？”
  云妃站在原地，愣愣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是爱我的！”
  她又回身重重踢了沈渊一脚，尖声道：“都是因为你没有！都是因为你没用！”
  “你给我去外面跪着！”
  “芙蓉，从今天起，不要给他饭吃！”
  “直到他肯好好读书为止！”
  “你必须读书！你必须长进！你必须让你父皇知道，你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云妃越说，声音颤抖得越厉害。
  她整个人身体站立不稳，芙蓉赶紧上前扶住她。
  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他会回来的……对吗？”云妃看着芙蓉，眼里满是无助。
  “皇上会回来看我的……对吗？”好像生活突然没有了光，她眼神也暗淡下来，看着南边的方向。
  煦帝的寝宫就在永寿宫前面。
  当初煦帝特地挑选的，离他寝宫最近的宫殿，赐给云妃居住。
  可如今，这最近的距离，却那么遥不可及。
  云妃瘫软在地上。
  呆呆地望着。
  -
  沈渊又被罚跪了。
  永寿宫里的人，见怪不怪。
  三皇子经常因为学业达不到云妃的期望，被各种责罚。
  只是，今天宫人得了六皇子的吩咐，心里有点打鼓。
  熬好的药还没来得及端给三皇子，他就被禁了食。
  这药，到底是送还是不送？
  芙蓉安抚云妃去了，小太监拿不定主意，只能候在一边。
  沈渊也早已习惯，罚跪，不过是最轻的一种惩罚了。
  只要挨到母妃气消，便也结束了。
  只是今日，他重生、落水，心神受到重创。
  刚才云妃那一脚，也没收着力气。
  现在跪在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冷，腰上巨疼无比。
  然而今日闹这一遭的目的，还未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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