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整个花园中充斥着笑声。
  贺嘉霓睨着那位沈公子，此时他因为被贺嘉霓讽刺，气到眼睛都睁大了。
  他自小便养尊处优，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此次冷不丁被当众如此嘲笑，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说着，抬手就是一拳，上前揍向贺嘉霓。
  这群人中不乏纨绔，但大家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嘴上逞强，真需要动手的话，都是让小厮上。
  所以他们也没想到沈公子竟然被气到要自己动手，都没有反应过来。
  “哎哟！”
  谁知，就在这一拳要打到贺嘉霓脸上的时候，她突然往旁边躲闪，而早有准备的史明鉴也在沈公子抬手的那一瞬上前抓住贺嘉霓的胳膊，于是贺嘉霓借力躲开。
  沈公子用了十成十的力，结果扑空，便顺着那股劲直直冲了出去，一头栽进了水中。
  全场再次发出爆笑。
  原本被欺负的那位张公子笑的最大声。
  而一直盯着他们这边动静，随时准备动手的高临和小克也跟着大笑了出来。
  “落汤鸡也不过如此吧。”高临故意大喊，大家开始嘲笑沈公子是落汤鸡。
  他好不容易从水中挣扎站起来，想要发飙，看到众人都在笑他，便更生气了。
  看向贺嘉霓时，眼神中已带着浓浓恨意，恨不得当下直接手刃了贺嘉霓。
  但贺嘉霓并不怕他，反倒上前走了一步。
  “你方才问我是谁，现在我告诉你。我乃尚仪局掌赞，位正八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公子目前尚无官职。”
  听到贺嘉霓的身份后，方才还在上头的沈公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偃旗息鼓。
  史明鉴、高临和小克倒是十分疑惑，贺嘉霓什么时候变成掌赞了？她不是女史吗？
  不过这还真不是贺嘉霓胡诌的，是她当时选择回来之后，也是偶然摸到了自己的腰牌，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掌赞。她原本想去找秋娘确认一下，但一直没来得及。
  她不是莽撞的人，刚才那种情形，若她没有这层正八品的身份，她也不会贸然出头的。
  女官常侍奉内宫，和外部官员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这位沈公子在朝中任职，或许贺嘉霓还要掂量掂量。
  但武皇之后，女官地位早已大大提升，她们掌控皇城内的各项事务，正如之前秋娘的父亲，礼部尚书，在接待外族时，很多东西也需要尚仪局的协助，若出错，尚仪局同样有弹劾的权利。
  所以即便是在朝中任职的官员，对女官们也都十分恭敬，更何况是身无官职的白丁。
  而且还有一点非常重要，贺嘉霓是尚仪局的人。
  尚仪局原本就掌朝见、宴会、赞相之事，比如之前海棠夫人要设宴，也都是秋娘前来协助。所以，宴会上的所有意外，都会被尚仪局悉数记录，这些虽说可能是小小不然的事，但若涉及到党争……哪怕是一处小错，都可以成为抄家流放的理由。
  沈公子今日之事，说小可以说他不过是玩笑之言。说大，也可以说成是他罔顾礼法，再做一下过度解读，甚至能算得上触犯《唐律疏议》。
  只见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沈公子，此时不顾自己是个落汤鸡的形象，对着贺嘉霓施了一礼。
  “参见掌赞大人，是在下有眼无珠，万望恕罪。”
  若不是之前见过他那样恶臭的嘴脸，贺嘉霓还真会认为他是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公子哥。
  或许是这边闹的太大，也或许是贺嘉霓亮出了身份，总之，之前一直隐匿自己的沈夫人终于姗姗来迟。
  “见过掌赞，犬子一时玩心兴起，冲撞了掌赞，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沈夫人看起来和海棠夫人的年纪不相上下，看起来也是仪态万千。
  她绕过一众人，也不管成了落汤鸡的儿子，反而是来到贺嘉霓的身边，亲昵地笑着挽上贺嘉霓的胳膊。
  “我与你们韩司赞也是多年交情了，竟不知她手底下还多了这么一位可人的掌赞。”
  沈夫人虽然笑着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一不是在拿秋娘压贺嘉霓，为的就是让她不要把事情闹大。
  贺嘉霓本来也不想多事，想着教训一下就得了，毕竟她还要等赏月宴的消息。但沈夫人这么一说，她还真就来劲了。
  “想不到沈家一个簪缨世家，竟然连自己家儿子有没有成年都不会判断。”
  贺嘉霓真诚的看着沈夫人，眨了眨眼睛。
  周围人顾念着沈夫人在，没敢大声笑，都憋着小声嗤笑。
  高临和小克则边笑边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家伙，没想到贺嘉霓怼起人来这么生猛。
  其实沈家是不是什么簪缨世家贺嘉霓也不知道，她当下只想到了这么一个词，索性就说出来了。
  沈夫人显然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要发作。
  史明鉴在一旁出言道，“夫人还是尽快带公子回去换身衣服吧，这入了秋的天容易着凉。”
  沈夫人并不认识史明鉴，她本就被贺嘉霓驳了面子，心中正不爽，看到史明鉴穿的也并不是很贵重，便想拿史明鉴出气。

  “这位公子又是来自何处？怎么，本府的宴会已经毫无门槛了吗？”
  贺嘉霓还想开口怼人，被史明鉴笑着拦住。
  他对沈夫人拱手行礼，“鄙人不才，是托好友之名来的。若不是友人强烈推荐，说在此处可与诸位学子谈诗论道，鄙人无论如何是不愿来的。”
  未等沈夫人问他友人是谁，一直蓄势待发的高临赶忙举起手。
  “我我我！这位是我的好友！”高临上前指着史明鉴说道。
  紧接着，他又指向贺嘉霓，“这位是我母亲的好友，特地托我看顾。”
  沈夫人一听说贺嘉霓是海棠夫人的好友，又见高世子如此态度，便不再说什么，随便敷衍了两句，便带着沈公子离开。
  主人都走了，宾客们便也不再继续，陆陆续续便都离开了。
  出了沈府，憋了许久的小克终于激动开腔，抓住贺嘉霓的胳膊疯狂摇晃。
  “贺嘉霓，我宣布你就是我的女神了，你今天帅爆了！你知道吗，你刚刚在发光诶！”
  被小克摇的快要散架的贺嘉霓笑着让他住手，史明鉴和高临也笑着拉住他。
  史明鉴：“差不多得了，再摇你女神就成散装的了。”
  小克不好意思地松开贺嘉霓，挠头笑了。
  “刚才听那个沈公子的话，给我气坏了，真是好没素质啊。”小克气鼓鼓道。
  高临也跟着点头，“就是说啊，他这么没素质他妈也不管吗？”
  史明鉴摇头叹息，“你们看刚才沈夫人的架势，像是要管的样子吗？”
  三人一起叹气，贺嘉霓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三个差不多得了，这种人不过是狐假虎威，借着家族的势力才横行霸道。他才是实打实的纸老虎呢，外强中干，但凡遇到个硬茬——比如我，他就蔫了。”
  贺嘉霓走到天街之上，此时人来人往，有高门的马车，也有贩夫走卒。
  “唐朝等到安史之乱也就走下坡路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别看他现在烈火烹油，早晚有凉透的一天。”
  说着，她转身走向国公府。
  高临：“你回我家干嘛呀？”
  贺嘉霓：“不玩了，去等赏月宴的消息。”
  听到她的话，其余三人一起跟上，走向了隔壁的国公府。
  ……
  赏月宴是皇家盛宴，海棠夫人一家都在受邀之列，高临便也跟着去了。
  贺嘉霓原本是尚仪局的掌赞，这种场合也是要到现场的。但不知是何缘故，秋娘这回并没有通知她前来，贺嘉霓便只能留在国公府，和史明鉴、小克一起等着消息。
  赏月宴这日正好是中秋，月圆如玉盘。
  贺嘉霓、史明鉴和小克三人在国公府的花园中，找到一个小亭子，坐在上面喝酒、吃月饼，并进行赏月活动。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小克对着月亮念叨了一句，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贴近现在他们情况的诗。
  他猛然念出这一句，吸引了贺嘉霓和史明鉴的目光。
  被注视着的小克有些尴尬。
  “呃，我……”
  贺嘉霓：“不错啊，小克同学，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呢。”
  被夸的小克十分开心，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我就是刚刚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这一句讲中秋的，感觉很应景。”
  眼看着小克要飘上天，史明鉴不冷不淡的来了一句，“情绪上很应景，但那句诗说的是重阳节，不是中秋。”
  小克：“呃……”
  看到小克吃瘪，贺嘉霓没忍住笑了出来，史明鉴也笑着给小克斟酒。
  “虽然节日错了，但我们确实是‘在异乡’。”
  贺嘉霓也点着头，给小克拿了一块月饼，“不过中秋佳节本就是团圆的节日，我们不能和家里人团聚，的确会想念家人嘛。”
  小克低着头默默啃着月饼，不再出声。
  贺嘉霓和史明鉴也知道小克的心思，他们面前是未知的路。
  没有人知道坚持走下去能不能回家。
  但他们知道，如果不走，那可能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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