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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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楚黛感受到肩头力道,柔糯的嗓音忍不住发颤,“云杪乱说的,并非冒犯陛下。”
明知他不会伤害她,可那无形的威压,仍让她心慌。
耳畔一声低低的笑,楚黛心神随之放松些许。
“那小东西说什么,还不是同照看它的人学来的?”宋云琅躬身将她抱起,放到书案上。
盯着她姣好的眉眼,慢条斯理问:“是漪漪教的,还是哪位宫婢教的?”
楚黛心口猛地一跳,未立时回应。
臀下压着书卷,有些硌人,楚黛如坐针毡。
她不踏实地扭了一下腰,试图挪开些。
宋云琅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含笑的眸色加深些许。
“娇气。”他含笑轻叹。
随即,躬身揽住她纤柔的腰,另一只手贴着书案,从她裙料下穿过去,轻轻托住她的臀。
以极亲昵的姿势,将她抱起。
不远处的便榻上,铺设软褥。
宋云琅抱着她,大步走过去。
凝着她羞红的脸颊,把她放到软褥上。
他身量高,放她下来时,几乎是将身子弯折。
她教坏云杪,宋云琅有意小施惩戒,便没有刻意放轻力道。
“咝。”楚黛轻轻跌坐在软榻上,痛呼出声。
被凹凸不平的书卷硌过的地方,骤然一疼,她没忍住。
呼出声后,想到他方才那声“娇气”,面颊登时更烫了。
“是不是伤着了?”宋云琅无奈低问。
漪漪的身子,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娇气。
每每轻轻一捻,便轻易烙上一瓣红,娇艳如桃李。
“没有。”楚黛别开脸,不想被他看到面上窘迫羞赧。
她哪好意思说实话?
双臂撑在身子两侧,她稍稍使力,试图把身子支起些许,减轻臀处压力,缓一缓。
“让朕瞧瞧。”宋云琅嗓音压得低,语气带着一丝轻哄。
那语气再正经不过,似乎只是为了查看她伤得是轻是重。
楚黛登时心跳如鼓,耳畔嗡嗡作响,思维僵滞到有种奇异的麻木。
再亲密的时候,她也做不到这般坦诚相待,尤其还是在白日里。
“陛下饶了臣女这回吧。”楚黛清莹莹的眼瞳涟漪粼粼,似是羞赧紧张到极致,“臣女再不会教云杪乱说话了。”
“终于肯承认,那坏胚子、负心汉是在说朕了?”宋云琅轻易将她抱离便榻。
略调整,又将她按在软褥上。
楚黛趴在软褥上,心跳声愈大,似乎就在耳畔。
像暴风骤雨前的惊雷。
正欲挣扎起身,却听宋云琅道:“冤枉了朕,岂是轻易能收场的?”
宋云琅指尖弹出什么,支杆被打落在地,支摘窗啪地一声合上。
煦暖的日光,穿过棂格间的不透人的轻纱照进来,落到雪肤上。
佳人肌肤莹莹,那一道硌出的痕迹尤为明显。
抹了玉凝膏之后,痛意消减大半。
楚黛浅浅舒一口气:“谢陛下,臣女好多了。”
说话间,她侧过身,细细整理裙裳。
“可朕似乎不太好。”宋云琅目光落在她腰间尚未系好的绦带上,嗓音低哑。
系到一半的绦带,又被他扯开。
惜琴进来奉茶,走到书架后,听到里头让人脸红心跳的低咛。
似乎同前几回相似,又有些不同。
楚姑娘像是真要哭出来。
惜琴不敢再往里去,匆匆出来。
把承盘交给魏长福,不自在地道:“有劳魏公公盯着些,别叫人进去。先备些水,奴婢回慈安宫另取一身衣裙来。”
听她说得语无伦次,魏长福甩了甩浮尘,面色不太自然,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隔着门扇,还有里头不小的距离,自然听不着。
大白天里……陛下着实有些不做人。
“你且去吧,机灵着些。”魏长福叮嘱。
没得到陛下首肯,他可不能让人透出一丝风声。
若有一丝对楚姑娘不好的传言,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都得掉脑袋。
回到慈安宫,惜琴已面色如常。
收拾好里里外外的衣物,惜琴正要出去,却撞上霜月。
“惜琴姐姐怎么回来了?姑娘呢?”霜月盯着她手中衣物,心里直打鼓。
惜琴深吸一口气,笑应:“姑娘在藏书阁呢,失手打翻了砚台,裙上沾了许多墨汁,我得赶紧给姑娘送过去。”
“我和惜琴姐姐一起去。”霜月将信将疑,抬脚便要跟惜琴走。
总得亲眼看看,她心里才能踏实。
虽说惜琴是太后的人,不会助纣为虐,可万一呢?
“不必!”惜琴的嗓音微微异样。
正好香英带着太后新赏的衣料、首饰回来,见两人对峙着,插嘴道:“惜琴姐姐对藏书阁比咱们熟,霜月姐姐快来帮我拿着些,看怎么归置才好。”
霜月心一沉,攥攥指骨。
当着香英的面,她只好装作一无所察的模样,挤出一丝笑:“那就有劳惜琴姐姐了。”
惜琴快步走出慈安宫,狠狠松了口气。
藏书阁中,宋云琅亲自端着水盆进来,放到榻边小几上。
楚黛无力地倚着软枕,气息轻柔如兰,轻颤的卷睫似被春雨打湿的蝶翅。
眼尾一抹濡红,让她整张小脸越发水灵,娇美无双。
皱乱的衣裙,穿在身上,有种雨打落英的楚楚可怜。
比起她的狼狈,宋云琅好上许多。
他坐到她身侧,去拉她的手。
微垂的眉眼望见他玉雕一般的长指,明明已看不出什么,楚黛却仍忍不住双腿发颤。
负气地避开,没让他握着。
“别动,朕替你洗洗。”宋云琅欠身去抓,终是将她纤柔的手捉在掌心。
他捏着棉巾,沾满水,连指根也替她擦洗干净。
洗净擦干后,楚黛忍着酸,匆匆把手缩回来。
别开脸,不去看他。
宋云琅长指浸在水中,漫不经心洗着。
清泠泠的水声,将他的话送进她耳膜:“如此便禁不住,大婚之后可如何是好?”
荒唐的床笫间,他已同她言明,他的皇后只会是她。
楚黛攥着裙料,愣愣望着裙摆下露出的一双秀足,忽而脸色一变。
猛地将双足缩至裙下,连一根脚指头也瞧不见才踏实。
平日里那般矜傲潇洒的人,竟会捉起她脚腕,轻抚她不自觉弓起的足背。
甚至,还不知羞耻地在她耳侧赞一声,如珠如玉,惹人生怜。
“臣女胸无大志,并不想做陛下的皇后。”楚黛忍着羞耻,盯着他俊朗的侧脸道。
“漪漪说过,朕是明君,你若不做朕的皇后,不是逼朕做那负心汉么?朕决计不能答应。”
宋云琅擦干手,丢开棉巾。
含笑摩挲着她微烫的侧脸:“尺寸朕都量过了,大婚吉服正在比着漪漪的尺寸赶制,过些日子试试看合不合身?”
“别怕,朕会同母后说。”他温声哄。
他眉宇间神采飞扬,潇洒的气度衬得他风华灼灼。
笑声从胸腔内震荡而出,带着引起她心跳共鸣的颤音。
他时常冲她笑,可此刻,楚黛深深感受到,他发自肺腑的愉悦。
明明还是见不得光的纠缠,他却已暗自筹备大婚之事。
应,还是不应?
楚黛心内两种声音不断拉扯,一时分不出胜负。
惜琴服侍她更衣时,为了缓和气氛,笑着赞道:“姑娘这身衣裙真是合身,颜色也很衬姑娘。”
蓦地,楚黛脑中又蹦出那一句:“尺寸朕都量过了。”
他是怎么度量的,没人比她更清楚。
紫宸宫中,孔肇送来密报。
“陛下,仇氏为寻楚驰,欲去宣州求助瑄王。”孔肇嗓音凝重禀,“臣听从陛下吩咐,让手下的人一直悄悄跟着。只是快到宣州城外时,不知何故,仇氏与楚……”
他瞥一眼宋云琅,匆匆改变口风:“与林金起了争执,林金不肯入宣州城。仇氏一入城,便联系上瑄王爷。瑄王的人出城前,玄冥卫先一步控制住林金。”
“此人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明示。”
原本陛下并未吩咐抓林金,只是林金自己不肯入城。
起了变故,玄冥卫才自作主张。
也不知陛下如何作想。
孔肇姿态恭敬,心内有些忐忑。
“倒是懂得变通,当赏。”宋云琅手持乌金扇,随手拿扇骨拨开雪寅抓他衣摆的小爪子。
察觉到主人的不耐和冷落,雪寅不敢再往上爬,只得收回爪子,委屈地往殿外走。
“眼下林金何在?”宋云琅摆弄着冷硬的扇骨,若有所思问。
“臣等不敢自作主张,已将人悄悄带回京城,安置在隐蔽处。”孔肇恭敬禀报。
“朕明日出宫一趟。”宋云琅唇角勾起一丝不屑,“也是时候会会咱们这位楚大将军了。”
孔肇颔首应下。
“仇氏那边……”孔肇不确定要不要把仇氏也带来京城。
“悄悄盯着便是。”宋云琅望他一眼,“瑄王叔为人谨慎,未必会大张旗鼓帮她找楚驰。必要的时候,不妨从昌远伯府着手。”
“陛下的意思是?”孔肇心念微动,脑中想到一人。
宋云琅挥挥手:“退下吧,继续找楚驰。”
慈安宫中,楚黛泡在浴桶中。
香花浮在水面随波而动,她雪肤上也似点染着桃瓣。
“姑娘,奴婢就不该相信惜琴。”霜月替她洗着发,看到她身上错落的痕迹,几欲落泪。
“姑娘何曾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奴婢去求太后娘娘,去求帝师,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黛本来是留惜琴服侍沐洗,可霜月执意进来把人换出去了。
“霜月,陛下说要我做他的皇后,还说会亲口告诉太后。”楚黛心不在焉应着,指尖捏起一片绯色花瓣问,“你说,我该不该信他?”
话虽这么问,内心却很清楚,其实她已经信了。
只是,此刻身处慈安宫,她有些无地自容。
不知该趁他还没挑明,早早逃离慈安宫。
还是该留在慈安宫里,等着太后娘娘发落。
“姑娘,您就这般信了陛下的话?”霜月看着楚黛纯善的模样,有些难受。
姑娘被夫人保护的太好,不懂人心叵测,更没见过男人多会花言巧语。
“陛下亲口同太后娘娘说过,皇后会从琼林苑参选的秀女中择选。那选秀名单上,根本就没有姑娘的名字。这样拙劣的谎言,姑娘怎么能信呢?”
霜月嘴里劝着,心中想着对策。
“不行,若直接求太后娘娘做主,姑娘的名声毁了不说,还得长长久久困在这深宫里。”霜月越想越惶恐,“陛下扬言只立后不纳妃,若是被太后娘娘逼着纳了姑娘,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红着眼眶,没了主意:“还是先去帝师府找夫人吧。”
只有夫人会永远护着姑娘。
听她絮絮叨叨说完,楚黛心中反而想明白了。
既然宋云琅答应她,要向太后挑明,那她也不逃避。
就在这慈安宫里等着。
若他果真不食言,她便同他一道承受太后娘娘的怒火。
“霜月。”楚黛松开花瓣,望着它落到水波间,随涟漪轻漾,“你什么都别做,我想信他一次。”
刘太医是他的心腹,宋云琅明知她身子如何,却执意只要她一人。
或许,她也该生出些纵百折也不挠的勇气与坚定,去做些她从前万万不敢想的事。
一时间,楚黛有种心房被照亮的错觉。
就像,心上那个人,会发光。
离开月余的刘太医,终于回来。
重新替她开了方子,又取出一方油纸包,小心翼翼递给霜月:“这东西在下找了足足半个月,可千万照着方子煎,救你家姑娘性命的,收好了。”
他手上带着许多细小伤口,已然结痂,看着与从前大相径庭,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手。
脸上也是疲倦之色,显然好些日子没歇息好。
“刘太医,小女子的病能治好吗?”楚黛眼中生出小心翼翼的希冀。
刘太医历经千辛去找,又特意叮嘱霜月,显然对新找来的这一剂药草很看重。
想到宋云琅曾夜入香闺,对她说:“朕相信,楚姑娘会福寿绵长。”
是不是从那时起,他就已经知道,刘太医能医好她?
可是,他并未明言,会不会是刘太医没有万全的把握?
楚黛心绪摇摆着,很不平静。
“臣答应过陛下,一定治好楚姑娘。”刘太医扯出一丝笑,面色越发疲惫,“楚姑娘只管照着方子用药,踏踏实实将养。”
提着药箱起身时,刘太医轻叹一声,有些没精打采。
楚姑娘是能治好,希望他招惹的那小姑奶奶别找到京城来。
霜月按照分量,从纸包中取出一根药草,同其他几味一道拿去,亲自守着药炉。
纸包中的药草,楚黛第一次见,像是什么植物的花。
许是刘太医有什么特别的法子保存,竟没变色,连花瓣纹路也能看清。
自小吃药,她虽不太懂医理,见过的药材却不少。
排除药方上其他她认得的,这一味药应当是白霄花,名字也别致。
“陛下,那白霄花与眠藤相生相克,春日里才开花,还得在花开盛时摘下。”
刘太医放下药箱,把双手摊给宋云琅看:“臣可没少吃苦头,陛下的赏赐若少了,可配不上未来皇后娘娘的尊贵。”
他狡猾地盯着宋云琅,心道,倒要看看楚姑娘在你心中价值几何。
宋云琅没说赏什么,唇角弯起,状若无意敲打:“听说南黎圣女追着什么人来到大晋,半路把人跟丢了,正四处找。”
“刘瑾,你说朕要不要帮帮她?”宋云琅好看的眼型微微眯起,目光极为锐利。
闻言,刘太医吓得几乎从圈椅中跳起来。
抓起药箱,急急讪笑:“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于陛下而言,自然是无价之宝。臣能医治娘娘,实乃三生有幸,不敢居功。”
他咬咬牙:“赏赐臣不要了!”
话音刚落,掉头便要走。
“朕也并非小气之人。”宋云琅对他无价之宝的形容,很是满意。
冲殿外唤:“魏长福。”
片刻后,刘太医捧着一卷医书孤本走出宫门,欲哭无泪。
让他研习医术,还不是为了更好地压榨他!
不过,这样稀有的传世孤本,刘瑾很珍视。
他把书卷藏在医箱最底下,面上露出笑意。
留在京城,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那小姑奶奶无故进不来皇宫啊。
半个时辰后,宋云琅步入玄冥司特设的一处秘宅。
林金双手戴着镣铐,被锁在廊柱上。
“为林前辈松绑。”宋云琅走在庭院甬道上,唰地一声合起乌金扇,冲廊下守着的玄冥卫吩咐。
“你是何人?抓我来这里做什么?”林金盯着宋云琅。
一面质问,一面打量他。
“林前辈确定看不出朕的身份?”宋云琅淡淡看着他。
林金装出一副淳朴敦厚模样,带着些卑微的敬畏,似乎与寻常猎户无异。
宋云琅把玩着乌金扇,不疾不徐道:还是,朕唤一声楚将军,你才认得朕?”
眼前的淳朴敦厚,瞬时现出裂纹。
“陛下认错人了。”林金握紧拳头,像是正面对什么劲敌,“草民有幸同楚将军生得三分相像,只是楚将军三年前便已战死沙场。那场仗,还是陛下打赢的。”
“是吗?”宋云琅轻飘飘问,“要不朕让人替楚将军把虬髯剃掉?”
话音刚落,林金便挥拳直击他面门。
宋云琅轻巧地侧身,避开他攻势。
对方趁他闪身的功夫,飞身便跃到院中大樟树上。
“拿下!”宋云琅冷斥。
墙上倏而冒出无数□□手,箭矢透着寒芒,个个对向林金。
“朕并非要伤害楚将军,不过是有几桩小事不解,想请教将军。”宋云琅慢悠悠说完,语气骤然一寒,“若将军不识抬举,朕不介意让将军名副其实战死。”
林金自己带兵打过仗,又在山野间与猛兽搏斗三年,对杀意格外敏感。
他切切实实感受到,眼前的年轻帝王,有杀他的心思。
既然如此,为何必让人把他捉来?
宋云琅信步走到堂内,坐到上首。
林金跟进来,冲上首躬身施礼:“草民三年前上山打猎曾伤到颅脑,从前的事皆已记不清,恐不能帮到陛下。如今的草民只是林金,求陛下放草民离开。”
“你与仇氏,因何事起的争执?”宋云琅全然忽略掉他说的话,一针见血道,“林前辈这些日子,总没失忆吧?”
林金眼皮狠狠跳了跳。
皇帝比他想象得难对付得多,根本软硬不吃。
“草民无可奉告。”林金的语气颇有些颓丧、茫然。
“哦,那就聊聊失忆前的事好了。”宋云琅将乌金扇放到身侧方几上,力道有些重,像是刻意敲打。
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正堂格外分明。
他捧起茶盏,浅饮一口:“楚将军出征前,皇兄曾召楚将军入宫。”
细细端量着林金神色,他继续道:“楚将军战死,皇兄备受打击。甚至一意孤行降下罪己诏,让位于朕。他自己则去皇觉寺落发修行,替楚将军超度。”
“朕一直好奇,将军出征前,皇兄究竟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林金面上露出怅惘之色。
他当然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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