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城

光幕消失意味着新区随时都可能遭受到来自域外飞禽的攻击。

        夏秋白调出自己的通讯器，这才发现自己又处于无信号状态了。新区的信号在变异潮发生后断过一次，后来夏秋白带人进入新区，幸存的工程队员花了两天时间才勉强修好，而现在覆盖新区的通讯信号重新随着光幕一同消失了。

        夏秋白放弃了用通讯器联系队员的想法，驱车赶回商场。林禾坐在副驾驶上，难得正色地说：“他们要放弃新区了是吗？”

        夏秋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商场的时候看见众人还在无知无觉的睡觉，轮班值守的小卷毛正和另一个护卫队员坐在进门的地方低声交谈。黄新看见夏秋白二人回来，见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队长，出什么事了？”

        林禾往外指了指夜空，夏秋白则说：“光幕消失了。”

        “什么？！”

        他们交谈的声音吵醒了睡觉的众人，夏秋白顺势清了清嗓子，命令道：“现在全体整队，十分钟之后出发。目标，在天亮之前赶到南门。”

        林禾在域外看过很多次日出日落，无风城里的日出总是雾蒙蒙的，像是在水晶球上罩了一层保护膜，比不上域外的天空清晰又明亮。此时林禾望着远处从新区城墙上高高升起的太阳，阳光毫无阻碍地穿过云层照在大地之上，但它似乎再也照不亮人们前进的方向。

        林禾望着初升的太阳，忽然明白薄薄的光幕隔着人类生与死的距离。

        他们一行人其实在今晨五点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南门口。雕花的城门紧闭，埃吉斯之盾上美杜莎的眼睛审视着大地，无情地把他们隔绝在生机之外。

        从靠近南门后，城内的信号覆盖过来，夏秋白就收到了好几则通讯。其中大部分都来自同一个人，勒南博士。勒南是夏秋白的一个朋友，他们在福利中心认识并结为好友。勒南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在他还未满十八岁的时候，就被老院长选中，进入研究院工作。与从事科学研究相比，夏秋白被选中进入机动队过得可谓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因此在夏秋白被选入机动队的头几年，勒南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发一通简讯询问他是否健在。

        今晨，勒南在收到议会决定放弃新区的通知后，忙不迭地给夏秋白打了好几个通讯，直到第七个，他们进入南门范围后才有幸接通。当时车队停在南门口休息，林禾坐在夏秋白的旁边，正好可以听清他们的谈话。

        勒南的语速很快，连珠炮似的一连问了几句：“你可总算接电话了，怎么样，你回来了吗？”

        夏秋白：“我刚到南门。”

        “我就知道。”勒南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知道在今天早晨的紧急会议上，已经通过了莫塞议员提出的放弃新区的计划了吗？”

        “现在知道了。”

        “你——”勒南气结，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知道他所说的放弃新区的计划是什么意思吗？”

        勒南那边传来嘀的一声，他似乎和别人说了一句什么话，才继续道：“他计划在今天中午之前对新区的超级变异动物进行导弹清除，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夏秋白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我在新区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变异螳螂，我现在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勒南打断：“你搞不搞地清楚状况啊，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和我扯什么动物样本？”

        勒南气得有些想笑，但心里想着事，强行把那不爽的情绪压了下去：“我跟你说正事，昨天探测队回城的时候一个狩兵在城门口被人打死，当时尸体被检测站的人送来了研究院，昨天付静在对他进行尸体解剖的时候发现了变种的赫柏病毒。”

        变种的赫柏病毒？夏秋白从来没有听过变种赫柏病毒的概念，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听见通讯器传来嘟嘟声，由于信号不稳定，夏秋白的电子资料传输到一半时信号突然中断，连带着通讯也挂断了。

        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南门的另一边传来护卫队换班的声音。

        就在夏秋白重新连接到信号，准备再次发送资料的时候，一则新的通讯请求弹了出来，来自莫塞议员。

        说起来，夏秋白作为机动队的队长是有资格参加无风城邦议会的。无风议事会的基本结构是三十加五——其中的五是无风城的五个大议员，他们掌握议事会的提案是否能被通过，而剩下的三十个平议员不过是为了展现议会公正的装饰品。在那5个大议员中，夏秋白最为熟悉的就是莫塞。

        如果说要是让无风城居民票选最想把他踢出议事会的人选，那么莫塞的票数一定是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从数十年前开始，无风就建立了三只分工明确的队伍——机动队、探测队和护卫队。其中夏秋白所带领的机动队和德加带领的探测队都是经常前往域外的敢死队，由于牺牲人数太多，队伍人数也就常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而护卫队是整个无风城人数最多的官方编队，他们通常是负责城内治安，或是守卫城门。总而言之，就是既不费力也没有生命危险的闲职，是无风城年轻一代人最理想的职业，而莫塞议员就是护卫队的顶头上司。

        莫塞议员手下有这么个肥差却如此讨人厌确实是事出有因。因为他除了长着一张不甚亲民的脸，还总是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夏队长，我是莫塞。”林禾透过夏秋白的通讯器第一次听清了莫塞的声音。

        林禾在西门见过莫塞很多次——他是个面带苦相的中年男人，常年皱眉让他的眉心有一道明显的竖向皱纹，整个人看上去难以接近。林禾一直以为他声音应该是那种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却不想听起来意外的年轻，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夏秋白公事公办地开口：“莫塞队长，请问什么时候开放南门让我们回城？”

        “我想你可能还没有收到消息，议事会已经决定放弃新区了。”

        “我们没有被感染。”

        “你怎么敢保证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有被感染？夏队长可能还不知道吧，赫柏病毒发生的变种，从原来高致死率、低传染率进化为双高病毒，也就是说，只要你们中又一个感染了变种病毒，那其他人都有可能在接触中被他感染。”

        变种病毒具有高传染性是夏秋白始料未及的，他脑子里蹦出了许多画面，大多是他们战斗的场面——他在努力回想他们当中是不是有人存在被感染的可能性。就在他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夏秋白忽然想起了勒南最后没有说完的那句话，他大概是想告诉夏秋白这件事结果被突然断掉的信号打断了吧。，

        “我们可以接受基因检测。”

        “别忘了你的入队宣言，夏队长。”莫塞议员说：“你知道如果我放任你们进城会发生什么吗？无风近六成的变异人都会陷入危险。”

        通讯器里继续传来莫塞的声音：“研究院的人说你们带回了新区的基因样本？”

        新区夏秋白所收集的大量的基因样本其实都已经转交给李鱼了，现在他们手里仅剩的只有一份猎狗的样本和一份蜘蛛粘液样本。

        夏秋白正要说话，就被一旁的林禾打断。

        林禾说：“没错。”

        “你是谁？”

        林禾看了夏秋白一眼，然后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总而言之样本在我手里，想要我交出东西，可以，开南门放我们进城。”

        “这不可能！”莫塞说：“南门已经被封了。”

        “南门被封也有其他的办法。”林禾不吃他那一套，油盐不进地说：“可以用云梯，或者干脆用直升机，不管怎么样，不回城我是不会交出样本的！”

        莫塞被林禾的理直气壮震惊了，好久才说：“你不是机动队的人！”

        “不错。”林禾没脸没皮地继续道：“所以少拿你们那套狗屁倒灶的什么入队宣言质问我。而且，就算我是你们那什么见鬼的机动队员，我凭什么要为你们的议案买单，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就要心甘情愿地去死吗？机动队员就不是人吗？出任务一不小心死在怪物手里算我没本事、运气不好就算了，为了那什么见鬼的议案死在家门口也太难看了。你看我脑子像是有毛病吗？？”

        “你给我听着，我只想好好活着。”

        林禾刚刚说完，就听见通讯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通讯便被挂断了。林禾还有很多狠话没有说完就被突然挂断的通讯打断，正郁闷，一转头就看见一群人连带着夏秋白一起望着自己。

        林禾迟疑地开口：“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吧？”

        黄新坐得离林禾很近，他一贯没心没肺的脸上挂着迷茫的表情：“从来没有人这样。”

        “哪样？”

        “我自愿为守护城市安全放弃一切。”男孩说：“从入队的那天起，我们就要摒弃生命，忘却生死，严格执行每一个命令，无论对错。”

        “没有人会像你这样。”

        林禾听了黄新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他上前揉了揉小卷毛的头发——这孩子看上去白白嫩嫩头发却意外地扎手。

        林禾说：“所以你是机动队员，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狩兵。”

        林禾刚说完，就听见光明墙上传来一阵机械运作的声音，看来莫塞最终还是妥协了。

        二十分钟后，林禾等人搭乘云梯顺利的登上了光明墙。在光明墙上，莫塞早已等在那里，他穿着深蓝色的护卫队服，直挺挺地站在城墙边上。

        林禾等人刚到城墙上，人还没站稳就见他径直走了过来。

        莫塞右手一伸，说：“把样本交给我。”

        林禾把莫塞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得不承认——他与夏秋白同为一队之长，为什么他能做到大议员了。

        这个原因十分显而易见，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是呼之欲出。原因就是机动队的队长基本上活不长，如果机动队的队长被选入大议员的席位，估计五个大议员人选会更换得十分频繁。

        就在林禾打量莫塞的时候，这位议员也在打量林禾。林禾实在事太好认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整个人同机动队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画风不符。

        林禾哪有什么样本，他装模做样地一抬头：“给不了。东西我刚刚已经交给夏队长了，他会在检测结束之后送去研究所的。”

        莫塞又冲着夏秋白伸手：“把样本给我。”

        夏秋白说：“不行。”

        “你——”

        莫塞还要说话，就见林禾把手背在身后，用非常夸张的语气说道：“有些人这么想要样本，该不会是想不劳而获吧？”

        身后的机动队员原本因为今天早上的事都不太高兴，现在听了林禾的一番厥词，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有莫塞满脸铁青地拂袖而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男一女领着检测队的人来到了城墙上。领头的两人长得有些想象，夏秋白看见他们意外了一下，看样子是同他们认识。夏秋白上前不知和二人说了什么，很快男人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女孩主持这次的检测工作。

        众人挨个进行血液样本提取，检测结果要在半个小时后才能出来，他们在这期间只能呆在城墙上。等夏秋白最后一个做完样本采集后，一回头就看见林禾坐在城墙边，两只脚随意地垂在外面。

        夏秋白在林禾身边坐下：“干嘛坐在这？”

        “这里风景好。”林禾随口敷衍了一句，说完才意识到夏秋白话里有话，补充道：“我除了那些恶心的虫子之外，什么都不怕。”

        林禾其实也不怕虫子，只是变异后的昆虫由于形体变大把它们丑陋的形象也放大了，看着格外恶心人。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城墙上又传来一阵骚动——原本跟着检测队离开的莫塞议员又带着人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还带了个笨重的家伙，新型定位导弹。

        莫塞看见二人疑惑的表情，难得解释说：“新区里有个超级变异动物，如果放任它在新区里继续生长，那它总有一天会破环南门，威胁到我们的城市安全。”

        “所以议事会通过的提案其实不仅仅是放弃救援新区，而且还要用热武器解决一切？”

        “没错。”

        “那——”

        那李鱼他们怎么办？

        夏秋白话没问出口，莫塞却像是早有预料：“如果你是担心李鱼的话，那么大可不必了。”

        “就在昨天傍晚，她在护送工程队回城的路上遇见了那个超级变异兽，当时它就在南门附近，李鱼为了全城十几万人口身先士卒，以他们小队为诱饵引走了它。”

        莫塞表情平静，仿佛李鱼就是个和他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们那队人恐怕昨天晚上就牺牲了。”

        莫塞说完，不顾机动队众人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离开了。他这次来南门主要是负责清理新区的工作，定位导弹很快就架设完毕，一切准备就绪，只需要一声令下。新区的怪物无论再变异几次，在人类的热武器之下，都没有生还的机会。

        李鱼小队全军覆没这件事林禾他们其实早有预感，不愿提起就是不愿相信。常言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是这层窗户纸最终还是被莫塞无情捅破，现实冷酷地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林禾和夏秋白各自沉默地坐着，众机动队员具是一副不愿相信的表情，只有黄新摆弄着自己的通讯器，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林禾看见黄新打开通讯器，联系人一栏里李鱼的通讯窗口上是张搞怪的自拍。林禾忽然意识到，他们昨天才刚刚认识。

        林禾收回目光，转头的时候看见夏秋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他或许正在心中悼念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朋友。

        半个小时的时间飘然而逝，很快那个带着眼镜的美女姐姐就带人重新回到城墙上。她脸色不似刚来的时候那般轻松，看上去有些凝重。

        “怎么了？”

        “八号、十三号样本检测结果异常，鉴定为变种病毒感染体。”

        “十三号？”林禾默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检测单号，十四。

        林禾想起来排在他前面的十三号，是那个在林禾差点被猎狗追上的时候，甩来一块铁片帮他挡了一下的怪力女孩。林禾记得她力气奇大，扎了个马尾。

        他下意识地说：“不可能！昨天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林禾话还没说完就沉默了，他不能保证她在那之前没有任何的感染机会。此时夏秋白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确实也没有发现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夏秋白走到女人的面前，说：“把它给我。”

        那个名叫付静的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把一份报告递了过去：“数据不会骗人。”

        林禾看见夏秋白看完报告后眉头蹙了起来，又往下一页翻去。林禾不是研究院拥有超高智力的学者，他不明白基因检测的原理是什么样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知道，一旦被基因检测判定为感染体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也许是被城墙上的秋风吹得难受，林禾看见那女孩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在一旁监工的莫塞走了过来，他从夏秋白的手里抽出检测报告，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从腰间拔出配枪毫不犹豫地开枪射杀了其中一个感染者。

        机动队员胸口飞溅的血液顺着队服往下滴落到城墙上，他原本就站在城墙边上，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整个人向后仰去。

        站在他身边的小卷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下城墙，鲜血将他身下的砖石染成了血红色。

        夏秋白上前一把抓住莫塞持枪的右手：“你在做什么？”

        “你既然舍不得对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下手，当然只有我来代劳了。”莫塞环视一周，看见周围的机动队员都拿仇恨的眼神望着自己，更有甚者已经把手按在了自己的配枪上。

        “你们别忘了，无风城安全法则第一条就是，绝不允许任何活体感染者入城。”

        “我没忘。”夏秋白仍挡在莫塞的面前：“他们是我的人，就算要死，也应该由我送他们上路。”

        莫塞听着夏秋白坚定的语气，说：“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莫塞说完果然后退了几步，隔着一段距离抱臂等着下文。

        林禾看见夏秋白转身来到女孩面前，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夏秋白的动作移动。

        夏秋白说：“章早。”

        章早听到夏秋白叫她，沉默地抬起头来。她从刚刚枪声响起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她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脚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章早的目光越过夏秋白的肩膀看见了站在远处的莫塞议员，他正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章早看了他一会，目光又落回到鞋尖上：“张叔死了吗？”

        夏秋白点了点头。

        “哦。”章早头又低了下去：“队长，我……”

        章早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我有为，有为人类做出一点贡献吗？”

        “当然。”

        “那就好。”章早感觉到自己眼睛里不合时宜的酸涩，于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她抬起头挤出了一丝笑意：“动手吧队长，我准备好了。”

        林禾距离他们的位置不远，那孩子背对着他，林禾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带着颤抖的声音。

        这大概是这个时代最残酷的事情。

        这个年轻人，她曾经在光明墙下立誓，‘我自愿为守护城市安全放弃一切’。可是她到死才能明白，人类没有资格为这个城市放弃一切，因为在这个时代，他们早就一贫如洗了。

        章早死后，她的尸体被检测队的人装进了隔离袋，在拉上拉链的最后一刻，夏秋白从她的身上取走了那枚徽章。

        希望她下辈子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之后，夏秋白坐上了检测队的装甲车同付静一道离开。而林禾同另外一个狩兵则没有这种专车接送的待遇，护卫队的人把他们送到城墙下面就离开了，两人在城墙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坐上了无风城内穿行在各区之间、年纪比他们两人加起来还大的公交车。

        无风城公交车年代久远，行动间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咯吱声，林禾坐在车内靠后的位置，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睡梦中林禾好像回到了一个月前，回到了桑兹森林。

        这一觉林禾睡得很沉，直到有人伸手推他，才勉强清醒过来。林禾用力地睁开双眼，看见司机大哥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用手推他。

        “喂！喂！起来了，终点站到了！”

        林禾用力地搓了搓脸：“知道了。”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车窗上也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林禾裹了裹身上的外衣，一头扎进雨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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