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良心产业

夏秋白扫了林禾一眼，把手电筒塞进林禾手里：“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我就是，何必拐着弯说话。”

        “我也是刚想起来，这里应该是当年的大地制药厂。”夏秋白边说边在怀里摸了摸，在确认了之前塞进衣服里的那支速化剂依旧完好才继续道，“大地制药是在新历82年也就是36年前出现的制药公司，他们主打的产品是快速愈合剂。”

        快速愈合剂是一种可以实现人体创伤快速愈合的药剂，也是狩兵前往域外时的必备药品之一。当时无风城内几乎所有的制药厂都有生产愈合剂，他们的效果也都大同小异。既然效果没有显著的差别，那大地制药是如何从一众老牌制药公司中凭借最为普通的愈合剂杀出重围呢？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便宜。

        当年大地制药为了抢夺已经被占据的愈合剂市场，亏本让利，在前三年都以市场愈合剂的半价兜售自己的产品，便宜自然就会让人心动。于是很快大地制药就凭借着小小的愈合剂快速发展起来。

        新历88年，也就是第一次逐风计划开始前后是无风城内狩兵和普通人之间对立情绪最为严重的时候，城内大大小小的冲突不断，大地制药作为当时的良心产业为那次事件的受害者捐助了大批药物，大地制药代表就此登上议事会席位。

        新历93年，第二次逐风计划开始后不久，无风城两大区黑市上突然流出了一种号称能让人脱胎换骨神秘试剂，一代速化剂在黑市流通不久就因为致使超过三千人死亡而被议会下令加入了禁药名单，第二次逐风计划宣告失败，研究院代表重回议事会，长达数年的进化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落下帷幕，在之后进行对这次重大事故进行清算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大地制药就是暗中生产一代速化剂的罪魁祸首。

        当年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迅速崛起的制药公司的背后有自由意志同盟的身影，他们不过是披着一个良心空壳，背地里做着谋财害命的勾当。

        “突然崛起的大地制药，表面上看是让益利民的大义公司，背地里却是制造禁药的黑心作坊？”林禾唔了一声，“非常黑色幽默。”

        夏秋白早已经习惯了林禾的夹枪带棒地说话方式，他仰着头说：“我看看能不能从这打开出去。”

        林禾抬头看了一眼那被数根手腕粗的钢柱架起来的铁板，心里想的是从这出去怕是万万不可能。不过夏秋白既然想去尝试一下，林禾自然也乐得看戏。

        这条密道大概是人工开凿的，有许多石块裸露在外面，夏秋白顺着石块爬了上去倒也没费什么力气，林禾在下面给他照亮，一边闲着无聊继续问道：“新崛起的制药公司和以及沉寂多年的自由意志同盟，看起来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所以当年他们的关系是怎么暴露的？”

        金属板下面的钢柱是焊在上面的，夏秋白顺着钢柱往墙壁上一摸发现了一个金属盒，夏秋白用手敲了敲，猜测里面大概是个类似于齿轮的装置，想要打开金属板就必须找到开关。

        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夏秋白叹了口气，跳下来之后才回答了林禾的问题：“一代速化剂流入市场不久后被列入了禁药名单，可是因为它所具有的促进人体基因变异的神奇功能让它屡禁不止，泛滥最为严重的时候，一只一代速化剂在黑市能卖到一百万的天价。”

        一百万是什么概念？在林禾遇见夏秋白这个冤大头之前，他去域外一次带回来的物资至多能卖个五六万、这中间还有队友的分成以及租车、买武器的钱。一百万买一管试剂可以说是天价了。

        财奴林禾被一百万刺痛了胸腔里那颗贫穷的心，他愤懑地说：“这种倒卖禁药的行为，政府不管吗？”

        虽然当时议会把一代速化剂列入了禁药名单，可是鉴于当年复杂的局势，研究院与自由意志同盟相争的背后是各派系之间斗争。在那段日子里，议会上不断有新人露面，也不断有人遭遇刺杀，不过五年，议会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政治体系崩坏、无风城议会公信力下降，发布的各项命令更是犹如一纸草书，在这样的情况下，禁药肆虐已成定局。

        “不是不管。”夏秋白一抬下巴，一边示意林禾往里走一边说，“是当年的议会出了问题，新上任的议员不断遭遇刺杀的背后是各党派争权夺利的结果，他们不会允许不符合自己党派意见的人上位。”

        当时议会的格局和现在不一样，五大议员不是由平议员票选出来的，而是全民公投。虽然无风城的普通民众们认为，全民公投是民主意识的觉醒，可是很快大议员席位用全名投票方式选取的弊端就图穷匕见地露了出来。

        说起记录在案的关于全民公投最滑稽的一件事就是在政策实行的第二年，一个年仅九岁还在福利中心接受初等教育的孩子意外当选了光明议事会议员的事情。

        林禾晃荡着手电筒，在这寂静的隧道里只有细碎的脚步声中夹杂的两人说话的声音：“与能握在手上的权力相比，那来历成谜的药剂确实没那么重要。”

        夏秋白就当自己没有听见林禾的话，继续说：“禁药被发现和大地制药相关是因为一个人，当时是他暗中资助了自由意志同盟进行活体实验的。”

        “资助自由意志同盟进行实验不止要有财力，更要有场地、设备、以及实验体。”林禾思考着说，“能做到这样的人肯定不多，那个人一定在当时那些大议员里。让我猜猜，是帕特·莫雷尔是不是？”

        这回夏秋白是真的惊讶了，他原本是和林禾并排走，这会因为惊讶停了下来。林禾嘴角勾起，也没等他，径直往前走。

        “你怎么知道是他？”夏秋白快步向前，两人又变成了肩并肩的姿势，只是比起之前更靠近了些。

        若是几天以前，林禾大概也猜不到，毕竟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纳谷死之前曾经和我说过，当年机动队队长路易莎因为一次任务失败后引咎辞职，而在不久之前，你和我说路易莎在31年前，也就是她退出机动队一年后就和当时的自由意志同盟代表结婚，这很有问题啊。”林禾似笑非笑地说，“这些大人物也会被爱情冲昏头脑吗？”

        “我猜当时路易莎结婚其实是自由意志同盟和议会中激进派结盟的一环，当时研究院势微，自由意志同盟在今天看来狗屁不是的理论在当年的人们眼中可能是个伟大的构想，帕特会把宝压在自由意志同盟的身上并不稀奇，更何况他唯一的女儿已经作为双方结盟的诚意，嫁给自由意志同盟的人了。”

        林禾话已说完，回音还在那复读机似的重复着最后几个字。夏秋白等到回音也消失不见才开口说：“虽然我不知道帕特当年为什么要资助自由意志同盟进行活体实验，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夏秋白偏头看见林禾拧眉一副困惑的表情：“路易莎并不是帕特选择资助自由意志同盟的原因，因为路易莎在嫁给了罗杰博士后不到一年就死在了一场刺杀之下。”

        新历87年，路易莎在嫁给自由意志同盟的罗杰博士之后，进化派得到助力自然也就损害了别人的利益，林禾可以想见在那个时候有多少人想要这对夫妻的性命。

        一个小时后，在一处杂草丛生的院落里，破旧的井盖被人用力的掀开，那覆满青苔的铁疙瘩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无力地倒在了一堆枯草的中间。

        井盖之下有个漆黑的隧道，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井里伸了出来，配上这处枯黄萧索的杂草，活像是不能甘心赴死的怨灵自棺材里爬了出来。

        这诈了尸的老鬼自然就是先前被活埋的林禾二人，他们才从坟里出来，一身的尘土还没顾得上拍就纳闷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杂草丛生的庭院旁有一座巨大的灰色建筑，它外表的白灰因为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而出现斑驳，裸露的砖石之间爬满了黑色的霉斑，那翠绿的苔藓取代了石灰逐渐爬满了墙根，在阴暗的角落里倒也生机勃勃。

        墙上落地窗的窗框早已看不出原色，玻璃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只能从偶有被时光遗落的角落窥见它五彩斑斓的内里。

        夏秋白走上前，手放在锈得发红的插销上拉开了一扇窗户。

        建筑内两侧堆满了黑色的教堂长椅，中间的空地上散落着一块块白布，整齐的从建筑这头排到那头，建筑屋顶上有个小小的十字形天窗，阳光从那里漏了进来，刚好打在末端竖立的圣台上。

        林禾凑到夏秋白跟前，就着半开的窗户往里看：“这是个教堂？”

        “嗯。”

        林禾没想到这条密道的尽头居然个教堂，它看上去已经荒废了好些年头，灰尘与杂草共生，教堂的大门是深褐色的黑桃木，上面雕刻着古时代神话故事中，先知先觉之神盗取火种的故事。

        林禾没来由的觉得眼熟，可还没等他想起什么，就见教堂里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封闭以久的大门推开时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吱呀声。

        二人默契地往两边一闪，夏秋白抬手关上了被拉开的窗户，林禾则并起双指在玻璃上轻轻蹭了一下。

        教堂尘封的大门被打开了一半，原本一副完整的浮雕就自普罗米修斯高举着火种的手臂处撕裂开来。

        推门的是个男人，他手扶着门边，对门外之人优雅地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这男人西装革履，短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郑重的像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郎。而跟在他身后的女人也不逞多让，她一身白色的西装套裙，深棕色的长发被高高盘起，头带同色系的纱网帽，一举一动间都有种成熟女人别样的优雅。

        待林禾看清两人的脸，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两人他们都认识，男人是和林禾在南门有过一面之缘的付凌议员，女的则是林禾失踪已久的债主，西芙小姐。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门，西芙往前走了两步，可付凌却依旧抱臂站在门口。

        “我想这里应该没什么好看的吧？”付凌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响起，带着点点回声。

        “怎么会。”西芙左手环腰，右手的胳膊肘搭在左手上，掩唇轻笑说，“这里可是连山教堂，怎么会有人觉得这里无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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