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叶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寻常。

        周魔王吻她，难道是发现了她的目的，知道她在接近他，先让她放松警惕，然后套出789这个小表子？

        还是觉得那些脱衣男野画集污了他的眼，所以拿她来洗洗身心？

        不然就是纯情小菜鸡被她的野画集开窍了？所以突然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冲动？

        可，那是周魔王啊！

        又不是处于青春期的小男孩！

        所以果然，周魔王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目的！

        啊啊啊！

        她要崩溃了！！！

        想当初作为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女青年，她对初吻也是抱着各种彩色的幻想来着，后来被工作打压得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

        来了这里也没来得及想，加上陷入魔兽群时，为了给周魔王喂药，那一嘴的尘土血气让她对接吻这种事，已经没了丝毫想法。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大脑已经不自觉开始播放野画集的画面了。

        只是画面上的人变成了她和周魔王。

        啊啊啊！妈妈呀！谁来救救她呀！

        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

        叶袅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还未来得及看向香味的来源，一头栽进了黑暗里。

        这下再迟钝，她也察觉到自己被算计了。

        常主？常乐？还是周魔王？

        前两晚入梦后，她都闻到了这股香味，若有似无，淡淡的，很轻。

        她以为那是梦里花的清香，并未太过在意。

        而刚才这香气，要比先前浓郁不少，大概是自己在床上翻滚多时，对方见她怎么都不入梦，直接加大了剂量。

        叶袅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间放了3d投影仪的漆黑屋子，有很多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有些是些小的片断，有些则是一两个静态的场景。

        女人变了张好看的脸，牵着小男孩出了院子，她欢天喜地地跑向一位男子，如同少女般痴痴地热切地看着他，突然，男子对着小孩说了句什么，女子脸色僵了一瞬，随后又是面容欢喜地与他说笑。

        可是回来后，女子脸上仍有笑意，眼里却爆发着阴郁戾气，从木匣子深处拿出一条鞭子，手下毫不留情地抽到他身上，每抽一下，她就对着小孩说着什么，看上去宛如一个温柔的疯狂的刽子手。

        画面一闪，又是类似的场景。

        女人正在笑意盈盈地给男子捏着肩颈，小男孩面上带着乖巧的僵硬的笑，低着头捏着他的袖子，看上去像是面对父亲时孺慕又胆小，一家三口和睦温馨的画面定格。

        ……

        这次女子牵着小孩找男人时，院子里已经是一派温馨祥和。

        另一女子同男子并肩而立，一对儿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欢笑声溢出了院子。

        女子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染了豆蔻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小手里，鲜血沿着白嫩手腕流淌，小孩仰头看着面容扭曲的女子，没什么表情，乌黑眸子一眨一眨。

        ……

        小孩的脸被女子用力掐着，强迫她露出乖巧可爱的模样，直到她满意为止。

        ……

        还是那个充满笑声和合欢花的院子，只是这次，没有晒太阳的女子，也没有流着鼻涕捡花的小孩。

        小男孩又长大了一点。

        他面容乖巧地跪在雨里，身边高了不少的女孩举着伞，面上发愁，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说了什么后，静静站了很久，直到雨小了许多，才叹了口气离开了。

        没多久，女子回来了，面色欣喜，仿佛遇上极好的事，还将一身白衣面罩白纱的几人请了进来。

        接下来，小男孩躺在床上，白衣人拿出许多工具器械，还有一颗如心脏般微微跳动的拇指甲壳大小的种子。

        ……

        又有许多画面一闪而逝，叶袅只能捕捉到零星半点信息，只是后来的画面，没有了如絮，没有了小婉，也没有了阿肆。

        最后，场景定格在一个大雨暂歇的夜里。

        苍穹被灰沉沉的云层遮住，仿佛浸了水的棉花低沉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塌下来一样。

        黑影绰绰的密林里，被雨水冲刷后的树干油亮光滑，碧绿的叶尖不时滴答两声，落下一颗水珠，砸在厚重腐烂的枯叶上。

        身量已经拔高的应周坐在树干上，目光凝视着密林深处，恍若一头盯着猎物的狼。

        紧接着，一头魔兽嘶吼着冲着出来，张开沾着血气的嘴，朝着他飞扑而来。

        剑起，剑落。

        魔兽倒地。

        梳着高马尾的女孩从一旁树上现身，拍着手道：“哎呀，我们周周好厉害！”

        应周并不理会，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准备再去引来一头。

        栗子一胳膊勾住他，拖着他几个跳跃，重新回到树上。

        她有些惆怅地望着应周，像小时候那般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你不要这样笑啊，我喜欢不笑的周周。”

        应周本来是不想理她，闻言，无语看过来：“这么奇怪的要求，做不到。”

        栗子哥俩好地搭在他肩上，“别这样嘛，小周周，咱们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乐子的。”

        他沉默了会儿，望向幽深的远处，“什么乐子？”

        栗子脸上裂开不怀好意的笑：“阿虎前天偷偷去了如意楼，和我说里面的姑娘可软可嫩了。你现在也快成年了，好歹做了你这么多年阿姐，自家弟弟不开窍怎么可以，这点责任阿姐还是担得起的，走，明天咱们也去如意楼。”

        他将她胳膊拂下去，“你想去，别拉我。”

        栗子开始耍赖皮，“哎呀，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啊，好玩的自然是要带着弟弟一起享受啊！”

        应周不理她，道：“阿虎死了。昨天。”

        栗子绽放的笑容逐渐收敛了，她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好在他一直说要尝尝姑娘的滋味，也算如愿了。”

        她点点头，“嗯，挺好。”

        “魔兽袭击的时候，他丢了剑。”

        “他是主动去死的。”

        应周转头望向栗子。

        “你多久没睡了。”

        栗子有些头痛的低着额，轻笑了声：“还是被发现了啊！”

        伸手撸了下他的头，“我们周周还是那么聪明。”

        应周认真看她：“不要转移话题。”

        阿虎和栗子情况最为接近。

        他们前后出生，从小喝药长大，又一同植入魔种后，艰难熬到现在。

        他们是坚持最久的两人。

        其余的孩子，不是退出转为魔卫，就是死了。

        有喝完药后身体崩溃而亡，有痛得受不了跑到人群处发疯后被杀死，也有内心崩溃自杀的。

        所有人都认定，阿虎和栗子，是最成功的两例。

        只要他们熬到魔种激活，觉醒魔体，那么，世上魔兽不再会是威胁了。

        乌云变幻着，裂了条缝隙，淡淡月光撒下一道。

        栗子的眼神倦怠得厉害，唇色几乎要化为透明，她大大地笑了下，露出一颗小虎牙，嚣张的笑声震落了叶尖蓄积的水滴。

        她对着密林深处大喊，“痛你奶奶个腿！老娘怕个毛！”

        应周伸出一只手，上面躺着一颗糖。

        栗子毫不客气地剥开扔进嘴里，面上带着些随意，“还随身带着啊，”她咂摸着糖的味道，奇怪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么个……”她“嘶”一声，想了下词，“撩人的小技巧？”

        他望向头顶乌沉沉的云，“植入魔种后。”

        栗子将嘴里的糖咬得嘎嘣响，她想了下，“emmm，不是那次你痛得不行后我随手给你糖后吧？”

        “嗯。”他面无表情道：“我以为，不痛。”

        栗子哈哈大笑，“没想到吧，我演技那么好，你们都看不出来。”她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阿肆是不是还是满地打滚。”

        应周想，肯定天天都在哭，他那么爱哭。

        两人沉默了很久，连总是笑嘻嘻的栗子也神情淡淡望向远处。

        她突然问：“周周，你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应周摇头。

        她俏皮一笑，眼里带了星星点点的光。

        “我想过哦！”她坐着，背靠着树干，手肘支在曲起的膝盖上，姿势看上去无比张狂，可说出的话却是温暖平淡的。

        “我要找一个特别会干农活的汉子做丈夫，他每天下地回来后，我准备好茶水饭菜，看着他满身大汗又笑嘻嘻地狼吞虎咽。”

        “我左边邻居是周周，他每天都皱眉看着山的那一边，一丝不苟地帮村里人看魔兽，偶尔看到朝霞喷薄而出时，会不太惹人注意地笑一下。”

        “右边是阿肆，然后娶了个厉害的老婆，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经常拉着我和周周给他撑腰。”

        “如果魔兽来了，我们二人就偷偷灭了，然后大家一无所知地生活着，每天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谁家的鸡被偷了，谁家的菜被拔了，哪个寡妇偷男人了……”

        说着说着，她不自觉笑了起来，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然后，哈哈哈，我就想着，连阿肆都有老婆了，我们周周怎么可以没有呢，我就……哈哈哈……”她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等……哈哈，我再笑会儿……”

        “……哈哈哈……”

        “……我就提溜着周周掀人家瓦片，带着你看别人夫妻怎么行鱼水之欢！”

        她抹着笑出的泪花，望着露出云层的月亮，十分畅快地大笑着。

        许久，她轻轻感叹一声：“只是想想，就觉得，真幸福啊。”

        应周声音淡淡的，眉眼弯了下，“会的。”

        栗子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温柔起来。

        “不要管如絮姨，也不要管我。”

        “我们周周，想做什么呢？”

        最后，映入叶袅眼里的，是特别亮，特别大的月亮。

        厚重的乌云层奇迹般的，渐渐散去，露出了繁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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