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城

“徐老，早！”刚进办公事就见徐老主任已经坐在书桌后，一脸沉思，还以为老主任在琢磨病情呢，芽儿也没多想，赶紧打招呼问好！

        倒是徐老，闻言顿时从纠结中回过神来，定定的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

        尽管努力朝成熟老气里打扮，头发利落的盘了起来，换了一副同样丑啦吧唧的深棕色镜框眼镜，但镜框再大也挡不住整张脸！白白净净的，尤其是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时隐时现，更显的年纪小！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再使劲朝老气横秋里打扮，也藏不住周身的出众气质！

        小姑娘仿佛天生的衣服架子，衣柜里应该也不缺衣服！自己一件棉衣能穿整一冬天，不，准确说自己那件棉衣穿了有六七年了！倒是小姑娘，来医院才刚上了三天班，自己就见她换了三套衣服！

        今天这一套，颜色依旧十分保守，灰色的羊毛大衣配上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棕色大头皮鞋，但小姑娘人高腿长，这么一穿看着是时髦又洋气，丝毫不显的拘谨呆板！

        对了，应该是叫牛仔裤吧？看着布料倒是很像，跟厚帆布似的，但款式又不像大街上一个个裤脚肥的能当拖把、流里流气的那些，裤脚收的干净利落，衬托得小姑娘也干练利落，神采熠熠。

        这一身打扮，倒不像是来医院上班的，倒更像是人家模特走猫步，时装秀来了！

        思绪一时间跑偏了的徐老主任神色凝重的打量了半天，也没从小姑娘脸上打量出花来！不对，这小丫头长得可比花儿好看多了，最关键的是还正值花般年华！

        但这跟自己神交已久，期待着有机会切磋探讨杏林之术的同行也相差太大了！

        小姑娘发表的那几篇学术论文自己精读了不止一遍两遍，名字当然熟悉，但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经验主义错误，小姑娘到自己这里报道时，压根没朝这上面联想过！

        那几篇论文在学术界十分有影响力，其中有三四篇论文的第二作者第三作者署名都是那几位杏林界老前辈，硕果仅存的国医泰斗！那几位杏林老前辈归隐多年，隐约听人说起，早几年，他们门下突然又收了一位关门小弟子。自己倒也曾经把那位关门小弟子跟论文作者联系起来，还想着有机会交流切磋呢，但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让几位杏林泰斗另眼相看的就是眼前这刚医学院毕业的小丫头啊！

        事实就摆在眼前，徐老仍有些接受不良！半响，才欲言又止的随口应了一声，“嗯！”

        徐老有心亲自当面确认一下，这小丫头到底是不是就是那几位杏林国手的关门小弟子！但张了张嘴，到底又咽了回去，显然多此一举啊！

        小姑娘有灵性有天赋，自己本来还想着再考校小姑娘一段时间，就正儿八经的收徒，带在身边好好培养呢！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别自讨没趣跟那几位杏林界的老前辈抢徒弟了，真算起来，自己说不得得喊小姑娘一声小师妹呢！

        看着眼前这个足够当自己孙女的“小师妹”，徐老表情愈发的晦涩纠结！

        被老主任这么堂而皇之的打量，芽儿不可能察觉不到，心里纳闷，抬腕看了看手表，还差十分钟才到正式上班时间，自己没来晚啊？

        但芽儿也没多想，知道这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主任多少贪口腹之欲，张嘴就多问了一句，“徐老，您吃早饭了吗？我正巧带了一些点心和水果过来！”

        说着，也不等徐老跟自己客套，拉开背包拉链，把老太太们为了自己平时吃着方便用小塑料袋一样样封好的点心水果取了一些出来！板栗饼，一小袋曲奇小饼干，还有两块蛋糕，一小挂大概四五根香蕉，两个大橘子都摆到徐老桌子上！

        徐老这会儿反应仍慢了半拍，眼看着小姑娘拿出来的点心和水果很快摆满小半张桌子，种类比点心铺都齐全！

        蓦地，徐老眼皮子猛跳了几下，恍然觉得自己刚才白纠结了！也有些释然，不是自己无识人之能，而是小姑娘这么贪嘴，可不就是还没长大的黄毛小丫头么！

        徐老叹了一口气，啼笑皆非的摆摆手，“行了，我吃过了！你要是没吃，赶紧垫吧垫吧！今天正好是中西医结合内科定期大查房，等会儿你跟我一块去！”

        “哎！”芽儿脆生生的应下，赶紧坐下准备整理资料！虽然自己才刚到医院实习没两天，说不准等会查房时，哪位大拿不小心考问自己，怎么也得言之有物，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啊，免得给徐老丢人！

        芽儿多少也有些兴奋和期待，要知道，每次可是大查房，就像是一堂精彩绝伦的医术大杂烩课堂！各种常见病例、多发病例还有疑难病例的大会诊，资深专家医生的真知灼见，中西医各种治疗手段的荟萃，无论从哪方面讲，这都是一次绝好的见习机会。

        倒是徐老，见小姑娘悉悉索索的忙碌准备起来，期待和兴奋都也写在脸上，突然笑的高深莫测！

        自己虽然看不惯时下年轻人的浮躁张狂，但也不喜欢这小丫头的藏拙！

        但徐老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那抹轻笑很快消失不见，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

        虽然有心借这次大查房的机会好好考校一下这丫头，但事到临头，看了看眼皮子底下这一堆好吃的，再想想这两天自己跟小丫头一老一少相处的也十分愉快，徐老难免关心则乱，犹豫了起来！

        不同于各科室的内部小查房，大查房几乎相当于各个科室精英荟萃，主任医生或主治医生通常也会趁机考校同行的那些年轻的住院医生和实习医生们！

        光是随机考问这一点，就让医院那些年轻医生们对大查房又爱又怕！不想错过这么好的见习机会，但也不想回答不上来时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每到大查房这天，一个个神经绷的紧紧的！幸好，也只是绷得紧紧的而没断！

        毕竟，要是能答对了，说不准会赢得这些专家医生和主任医生的另眼相看！但万一真要回答错了，脸皮厚一些的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专家医生和主任医生也是一步步从这一步走过来的！

        搁在以前，徐老肯定不会太关注这些细节！要知道，老主任的嘴巴就挺厉害的，以前在大查房的时候，还没少骂哭过回答不上来问题的年轻医生！

        但中医难就难在它的讳莫如深、一人一方上。小姑娘的基本功十分扎实，这两天自己通过侧面有所了解了！但具体的临床诊断上，昨天的那起病例，小姑娘无论是金针急救还是那两道处方，虽然都十分精妙，但这不代表小姑娘对各种病例都信手拈来！

        在外人的眼里，徐老脾气或许又耿又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向来不近情面，但徐老活了这把年纪，怎么可能真一点也不懂得人情世故！

        对其他人或许没有这份顾忌，但对那几位杏林泰斗，徐老主任打心眼里敬重！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护着黄毛丫头“小师妹”两分！

        况且，吃人嘴短，小姑娘脸皮薄，别到时候有人把小姑娘给训哭了！

        芽儿可不知道老主任心底突然冒出来的这般“轻不得重不得”的种种顾忌，到大查房的时间了，赶紧抱着文件夹跟老主任出去！

        军总医无论是医疗规模还是医疗水平，在全国也能排得上号的！又是中西医两部结合的内科大查房，有一位业务副院长负责，包括六七位重点科室的主任医生，十几位重点抽查病例的主治医生，再加为数众多的年轻住院医生和护士等，浩浩荡荡一群人！

        在不算多宽敞的楼道里，这群白大褂队伍拖拖拉拉的颇为壮观！

        幸好，一米七多的芽儿身形高挑纤细，站在人群当中一点也不显矮，徐老主任气场又不容忽视，这才没被人群吞没！

        芽儿神色从容的紧跟在徐老主任后面，精致脱俗的五官被大镜框的平面眼镜挡去大半，脸上也不自觉的带出几分面若沉水的严肃。

        可惜，表情再怎么严肃凝重，在镜框下那张精致如玉的小脸的衬托下，也会消减几分！身形玲珑纤细，虽然故作老成但藏不住清雅脱俗的气质，芽儿恍然成为了一行人的焦点！

        男多女少比例悬殊的年轻住院医生们还好，因为还惦记着等会儿说不准被考问的事儿，眼神不敢太直接，偶尔偷偷打量几眼那道翩然身影！至于其中那几道似乎不太友好的眼神，芽儿反正也看不见，直接忽视了！

        让芽儿头疼的是，前面那几道来自老主任周围的直接的眼神打量！

        这小姑娘长得好看，但也没三头六臂啊！

        孙副院长和那几位主任医生跟徐老主任共事多年，大都跟他十分相熟，哪怕不相熟也都隐约听说了徐老主任这几天带了一位新来的实习医生！

        不少人就差没开盘下赌注了，就赌徐主任几天之内把刚来的实习小医生给骂走！偶尔路过徐老办公室那边，还会忍不住放慢脚步听那么一两嗓子！

        可惜，这头都买定离手了，竟然发现这两天徐老主任格外消停，没骂人，没发脾气，偶尔在楼道里碰上了，说不准还能捕捉到老主任嘴角那抹还没散去的轻快笑意！

        很显然，刚来的这位实习小医生十分得徐老主任的眼缘！一直都想看看小姑娘到底是何方人士呢，但也不知道是徐老主任有意护着，还是小姑娘过于深居简出，都在医院共事了两三天了，今儿才第一次见到庐山真面目！

        这一仔细打量之下，多少有些理解！共事多年，还能不知道徐老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小姑娘打扮的倒是挺老成，但一张小脸白白净净出卖了年纪，偏偏那态度确是不卑不亢的，任这么多人直剌剌的打探，也没见人家皱皱眉！

        再说了，就冲小姑娘那秀气的模样，换做自己也不好意思朝小姑娘大声说话啊！

        众人都笑眯眯的打量着小姑娘！鬓角花白，额间几道深深的法令纹的孙副院长用余光打探了好一会儿，这才满脸期许的点了点头，突然来了一句，“徐老，恭喜啊！”

        看样子，这一老一少挺合得来！

        也不管徐老主任闻言拿眼睛斜自己，孙副院长想得多，甭管小姑娘是空降还是走/关系进来的，反正自己不用再担心徐老不愿意带实习医生而暴殄天物了。

        其他几位主任医生见小姑娘一脸老成，倒是很想打趣两句！可惜，资历在这儿摆着呢，谁也没那打量招惹徐老主任！

        倒是何老，了解的内情相对更多一些，神秘兮兮的一个劲拿胳膊捣自己老伙计！

        刚才自己一眼就注意到这眼生的清秀小姑娘了，这应该就是老徐特意跑自己那里显摆的那个了吧！

        不过，这年纪看着还真显小！先不说她那手没有十几年功夫练不出来的精湛金针之术，光是听老徐说，小姑娘还是医学院硕士毕业，自己还以为至少也得二十五六岁了！

        正巧，等会儿有一起脑中风后遗症的病例，倒是可以面对面的跟小姑娘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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