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城

老百姓过日子有老百姓的过法！日子过的或许平庸，或许忙碌奔波，或许汲汲营营，但无外乎整天围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打转，衣食住行才是老百姓最操心的！

        什么经济民生、政治形势，国际上的风云诡谲，这些都离普通小老百姓太远，老百姓最关注的还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就好比说翟爸，至今像杜家二叔他们一直都不大清楚翟爸这官到底是管啥的！

        尽管翟杜两家的渊源能追溯到十几年前，影影绰绰的也都知道翟爸是在京城当官的！但这个官到底有多大，到底是干啥的，也就杜爷爷杜奶奶和杜爹杜妈他们平时跟翟爸相处的多一些，心里有点数外，杜家二叔他们还真不怎么清楚！

        大概也就知道一点，这官儿貌似挺大的！

        但再大的官也不能当饭吃，况且，县官不如现管，翟爸这官儿能管的东西离自家灶台那巴掌大的地方远的很！

        也就第一次初次见面时，心里难免有几分紧张，日子久了，也就忘了这么一回事了！在杜家二叔他们的印象里，翟爸这大官儿在老爷子老太太们跟前不照样毕恭毕敬，在家人的面前不一样说说笑笑亲近的很！

        说实话，看着还不如镇长县长有架子呢！毕竟县长镇长到基层走访时，还会打几句官腔呢！

        至于翟爸，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虽然也时常在新闻里看到，但也就多瞅那么一眼多听那么一耳朵！当然，每每这时候心里也会有点不为人知的小激动！

        激动之余还有那么点小紧张，就怕哪天不小心在乡亲面前说漏了嘴！所谓树大招风的老理儿，杜家二叔他们都懂得！

        总之，也就偶尔在电视上看到翟爸时，心里偷偷感慨那么两句，至于别的就再也没有更直观的认识了！

        但刚才杜爹冷不丁喊了那么一句，关键是电视机里的翟爸一身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举手投足间是从未见过的另一面，内敛睿智、从容不迫！跟眼前这个卷着半截袖子学猫叫逗孙子孙女玩的人大相径庭！落差过于鲜明，这才久久不能回神！

        尤其是播音员字正腔圆的一番新闻稿，虽说平时不怎么关注国家大事，但是国字头的职称到底有多大，心里隐隐约约的也有数！

        电视机里的播音员语速不缓不急，倒是杜家二叔他们脸上的随意渐渐崩不住了，客厅的气氛一时间也变得拘谨起来！

        见状，翟爸也是满脸苦笑，心有无奈的摊摊手！

        杜爷爷和杜爹也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这气氛了，就知道寻常小老百姓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没那么强！当初，杜爷爷和杜爹不也吓一跳，但这爷俩惯会装，哪怕心里惊涛骇浪，脸上也能绷得住，日子久了也就习以为常，淡定了！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就连刚三岁的小朋友也察觉到异样。

        小胖墩胖爪子紧紧攥着杜爷爷刚才递给他的汉堡包，不知道该从何下口，正伸着舌头舔滴到手指头上的沙拉酱呢，见众人瞬间静默了，小眼神茫然的看了一圈，眼睛瞪得溜圆，努力的抬着小下巴也凑热闹一本正经鉴别道，“嗯，电视里头的人就是翟伯伯！”

        小家伙稚声稚气的打岔，客厅里冷凝的气氛瞬间破冰！杜家二叔他们也缓过神来，表情好歹不那么拘谨了，唯独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张嘴说啥，说恭喜会不会太直白？

        还是芽儿，赶紧拿起饭桌上的那个不锈钢保温壶，满满的倒了一杯热奶茶，亲手端到翟爸跟前，就这么言辞直白嘎嘣脆的道恭喜，“爸，恭喜你！”

        在任何年代，政治博弈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种无形的较量和厮杀。除了偶尔跟老爷子讨教一二外，翟爸并不愿意让这场无形的博弈波及到家这一片安心的净土，这一方家人的小小安乐窝！

        芽儿还是偶尔从翟耀辉嘴里听过那么零星半点的，知道今年是翟爸政治生涯最关键也最敏感一段时期！不说别的，就说本来工作就很忙的翟爸更加忙的不见人影，自己那么用心帮着调养，人却一天天消瘦下来，幸好瘦归瘦，翟爸每天都神采奕奕！

        为此，除非定期过去帮那位老爷子做养生保健，芽儿尽量不到那位老爷子跟前晃悠，免得有人会说自己有意帮翟爸在那位老爷子跟前刷存在感！

        “伯父，恭喜，恭喜！”杜皓轩他们几个见机也快，顺手端起自己手边的奶茶也学芽儿以茶代酒！

        兄弟几个大都在机关单位工作，而这次政治角逐本身就代表着新旧政治势力的交替，他们消息可比芽儿灵通多了！早影影绰绰的收到内部消息，但到底不到最后一刻，一直隐而不宣罢了！

        况且，在外人眼里，这兄弟几人是跟翟家绑在一条船上的！翟爸有心为家人守护一方安宁之所，很少在家里提工作上的事情！但这不代表杜皓轩他们几年轻人也可以置身度外，外面的风霜雨雪本就该他们来承担的！

        这大半年政治角逐的风云诡谲和潜藏的惊险，翟爸可没少把几位年轻人拉出来溜溜！

        所以，比起芽儿的关心多于高兴，兄弟几个这声恭喜貌似更纯粹一些！

        既然家人都知道了，翟爸也不推辞，视线意有所指的在小丫头笑靥如花的脸上定格了瞬间，才顺手接过那杯奶茶，十分干脆的大口喝了几口，还特意抿了抿嘴回味了一下，“还行，挺好喝！对了，芽儿，有时间也教教你妈怎么煮，爸以后晚上熬夜的时候让你妈煮给爸喝！”

        见芽儿脆生生的应了，翟爸心里不禁嘘唏感慨，这丫头都当妈了，这副笑容却丝毫没变过，一如往昔的纯粹干净，明澈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晦暗！

        也白生了一颗玲珑心，估计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的连番举动，给自己在这次政治较量角逐中加了多少分！

        最近这些天，翟爸耳朵都快磨的起茧子了，甭管有人是打趣还是真的泛酸，见到自己都会念叨一句，那嫉妒之意显而易见，“难怪你家老二年纪老大不小一直不结婚，敢情早就瞄准目标了！那哪儿是娶媳妇，简直是娶福星进门！

        知子莫若父，翟爷爷没错过翟爸那瞬间的嘘唏，嘴角一咧，早说了还是自己的眼光好，要没自己帮忙出力，就耀辉那兔崽子那点子能耐，这丫头不一定花落谁家呢！

        眼看着这老头笑的褶子快挤出花来了，翟奶奶拿手臂拍了一下，翟爷爷才勉强绷住了，“行了，都赶紧吃饭吧！我们跟芽儿一起忙活了一下午，做的汉堡包和三明治，都赶紧尝尝好吃不！”

        翟爷爷这句开饭的话音未落，客厅里众人的表情瞬间变的泾渭分明！

        杜爹他们早看到盘子里摆着的一个个的汉堡包和切成三角形的三明治，见中间都夹着生菜叶子，抹的也不是辣椒酱，而是黏答答白乎乎的那叫什么来着的东西！

        敬谢不敏的众人眉头拧的都快成麻花了，又不忍拂芽儿的好意，满脸苦大仇深不情不愿的各自拿汉堡的拿汉堡，拿三明治的拿三明治！

        就是什么情绪都活灵活现的写在脸上了，白可惜了那炸的金黄的大鸡腿，还有三明治中间加的煎火腿！

        倒是年轻人好奇的成分占据了上风，尤其是三江和三海俩半大小子迫不及待拿了一个汉堡，一口下去顿时眼睛一亮，还行啊！

        尤其是三岁的张哲小朋友，对酸酸甜甜的沙拉酱格外感兴趣，那么大个汉堡短短胖胖的小爪子压根拿不过来，人家也会想招，拆开两片面包，先啃大鸡腿，再伸舌头舔沙拉酱，小胖脸很快沾了一圈白胡子。

        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显然属肉食动物的，啃鸡腿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啃完还舔了舔爪子！最后，才盯着剩下的两片生菜叶子和面包，小眉头都皱成疙瘩了！

        见众人没注意自己，谨慎的就跟刚从老鼠洞钻出来的小耗子似的，悉悉索索的把沾满自己口水如今只剩下生菜叶子的汉堡朝自己爸爸跟前的碟子里一点点挪！

        也就这傻小子以为众人都没看见，众人乐的肠子都快打结了！

        张泽远更是忍俊不禁，但不会纵容小儿子的这毛病，整理情绪后突然低头，面无表情的瞥了小家伙一眼，就见小胖墩都挤成苦瓜脸了，到底不敢抗议，不情不愿的又把汉堡拿回来硬朝嘴里塞！

        殊不知，围着炕桌坐的老爷子老太太们比小朋友还挑食！倒不是真难吃，而是觉得这口味这吃法怪怪的，哪有热汤热水的吃着熨帖！

        距去年出国的那次，再次尝到了颇有些久违的味道，为了不耽搁儿子们口粮的芽儿最近这些日子胃口大增，已经利落的解决了了一块三明治，见老爷子老太太们磨磨蹭蹭，也不知道是觉得口味怪还是想仔细品尝味道，总是吃的那叫一个难捱！

        芽儿杏眼一弯跟狡猾的小狐狸似的，突然拉着长音故意使坏道，“爷爷，奶奶，今天是第一次也做的仓促，以后有时间我再给你们做别的花样！”

        假装没看见老爷子们脸上的敬谢不敏，芽儿随之又补了一刀，“正好你们前习惯一下，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出国旅游，你们也能适应的了！”

        果不其然，老爷子老太太们表情随之一变，倒是芽儿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老爷子们一愣，随之也反应过来，这臭丫头没大没小的，谁的玩笑都敢开！

        芽儿如此卖力活跃气氛，总算没白费力气。殊不见，从刚才落座一直挺着腰板，脸上就是有笑意也是绷着的杜家二叔他们，有芽儿插科打诨，束手束脚的拘谨到现在的他们明显放松了！

        倒是就坐芽儿对面的翟耀霆迅速的解决了两个真材实料的大号汉堡后，觉得挺过瘾，却不经意见恍然想起了一个吃了十几年汉堡的人来，大伯到底把人给弄到哪里去了？

        肚子里装了心事，翟耀霆瞬间没了胃口，但瞥了瞥坐在上座不知道跟杜二叔说到什么笑的温和的大伯父，眼睛一抽，突然间觉得浑身皮子发紧！

        外人嘴里性情温和内敛的大伯比自己老子还恐怖，自家老子顶多给你一顿痛快的，而惹火了大伯那是钝刀子割肉！

        记起童年阴影，翟耀霆眼神再也不敢朝翟爸那边多瞄一眼！没办法，谁让自己只是侄子，不是躺在炕上咿咿呀呀凑热闹的四个小家伙呢！

        在饭桌底下踢了踢郭小海，无声比了一个口型，见郭小海假故作茫然装没看见又伸手够汉堡，翟耀霆气结，正准备在桌子底下给小海哥一记无影脚，突然精准的捕捉到郭小海不经意间的一个隐晦眼神！

        顺着视线望过去，翟耀霆嘴一咧，心中大定。

        芽儿眼神一向不错，就隔着饭桌翟耀霆在对面挤眼歪嘴朝自己使眼色，哪会注意不到！明明是一位阳光有型的年轻小伙，偏偏做出这么一副跳梁小丑状，也着实难为他了！

        也幸亏芽儿读懂了，毕竟也关系到自己的身家，芽儿也不介意被翟耀霆当枪使！见坐在上首翟爸他们那边没人说话，突然喊了一声爸，“爸，你什么时候把袁浩哥给我们还回来啊？”

        “是啊，大伯，啥时候把袁浩哥还给我们啊！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把袁浩哥的价值榨干了！”有芽儿在旁边，翟耀霆胆子也壮了！人才就是力量，人才就是金钱，偌大的实验室如今离了袁浩哥进度一拖再拖啊！

        见俩小的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郭小海虽然没吱声但似乎没少煽风点火，翟爸心里好笑，面无表情的瞥了兄妹仨一眼，不紧不慢道，“急什么，到时候就还给你们！”

        翟爸这话回的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翟耀霆瞬间蔫吧了，下意识的看芽儿，芽儿也挠头，真的无能为力啊！

        说实话，芽儿敢戳破翟爷爷纸老虎的面具，在老爷子们跟前撒娇卖乖，但却不大敢在翟爸跟前放肆！倒不是翟爸不疼芽儿，而是芽儿本能的觉得翟爸是一只披着狐狸皮的真老虎！

        倒是刚平静下来没多久的杜家二叔他们，心里那根弦突然又绷紧了，见俩小的苦巴着脸愣是不敢再吱声了，不由心有戚戚，到底身居高位，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没看把俩小的吓得！

        也幸亏翟爸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杜家二叔他们此刻的想法！但杜家二叔他们又拘谨起来了，这一点翟爸还是能看得出的！

        吃过晚饭，没等也注意到这一点的翟爷爷翟奶奶开口撵人，翟爸翟妈就提出，今晚准备也回大院那边住……

        冬日的夜色寂静清冷，马路两侧路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偶有行人经过也是脚步匆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翟爸借着昏黄的路灯，看着身旁熟练打着方向盘妻子，神色轻松惬意的朝舒适的车座背上一靠，视线正好看到车前挡风玻璃外的流畅车型，不禁酸溜溜的调侃道，“咱家芽儿偏心啊！”

        道路两侧的路灯不够亮，平时很少摸方向盘的翟妈视线一直盯着前方道路，头也没扭，不乐意的顶了回来，“怎么偏心了？也给你买你敢开吗？”

        但话音未落，突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对了，老翟，这节骨眼上，芽儿突然财大气粗的买了好几辆车回来，没什么问题吧！”

        靠在车座背上闭眼养神享受这片刻的放松和安静的翟爸，闻言，察觉到翟妈语气里透出两分紧张和担忧，不由好笑，蓦地睁开眼，金丝镜框下眼神凛然锐利。

        高处不胜寒，翟爸当然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放大聚焦！但同样有句俗语，行的端坐得正，翟爸满脸揶揄，仿佛刚才金丝镜框下的凛然犀利是错觉似的，故意打趣难掩担忧的翟妈道，“这是你儿媳妇买给你的，那小丫头一向生财有道，会有什么问题？当然，免不了会被人家嫉妒咱家娶了一位有才有貌金娃娃似的儿媳妇！”

        心胸豁达的翟妈一听顿时乐了，颇有些得意道，“这不怕，反正早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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