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笔小钱

一双草鞋平常买也就二个铜钱，等到集市快散市时，有时还可以买到三个大钱两双的，颜可一张嘴就要四个铜钱，被她的叫卖吸引过来的人，都不约而同摸了摸荷包不说话了。

颜可往人群中看了看，笑容满脸地挤到一位穿戴朴素却干净整齐的老者面前，蹲下身子把手上的草鞋放在他脚下，“这位爷爷看着就面善，请您替我们试试这双草鞋，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人，可行？”

那老者不无尴尬地连连摆手，“这么贵的草鞋我可买不起，不试了不试了。”

“不收您的钱，白送你穿的，只是请您说句公道话，是好是坏你只管直说就是了。”颜可蹲在老者脚边不起来，还伸手直接轻轻扶住老者的脚踝，表示要亲手帮他换鞋子。

老者拗不过，又确实好奇这四个大钱的草鞋有什么过人之处，便红着老脸由着颜可帮他把草鞋换上了，然后缓步在原地转悠了两圈，朝颜可指出了个大拇指。“中，这鞋子确实好，底子结实不硌脚，走路的时候也更省劲，值四个钱。”

老者话一说完，就有人耐不住好奇也买了一双，当场换上试了试，然后也连声说好，人群呼拉一下就把摊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争着抢着让艳艳爹先给他们编。

一百双草鞋听着不少，其实细算算，一家总有个五、七口人，买东西自然要先紧着老人，老人的买了又惦记着孩子，孩子都买了，自然差该给男人买一双，全家人都有了，也不差自已那一双，这加加减减的，每个人少说都买上个三、五双，

不多会儿颜可就高举着手臂，大声朝人群喊：“一百双预订完了，今日没买到的下次集市请早咯。”

艳艳爹这会儿脑子已经麻木了，听着铜钱噼里啪啦扔进身边小箩里的声音，心情也没有任何起伏，只是闷着头不停的搓草绳编草鞋，务必要把每双鞋都是编得结实又耐看，要不他的良心都会不安。

老人家脑子糊涂了，这手上的活计都是做了一辈子的，早就印在了骨子里，看艳艳的爹忙不过来，便在旁边帮着理蒲草拧草绳，省了艳艳爹好大功夫。

预订的一百草鞋编好递到了个人手里，没买到舍不得走的人，不禁冲颜可抱怨：“明明还有那么多蒲草，怎地就不编了？难道是这管巧手见我们都来买他的草鞋，反倒做张做致拿乔不成？”

颜可神秘一笑，故意凑近人群压低了声音说：“您猜猜同样的东西，为何管巧手做出来的就跟别人不一样呢？”

众人哪知道为什么，纷纷催促颜可公布答案。

颜可嘿嘿笑了几声，继续神神秘秘地说：“这管巧手做东西有自已一套规矩，必要先做粗陋些如筐子篓子这些，然后再做精细些的物件，就比如您几位手上拿着的草鞋，接下来才能做真正的好东西呢。”

众人面面相觑，那些草鞋众人都亲眼看见了，纹路和花样都编得跟工艺品似的，比这更精细的还能有什么？

“我说这位小娘子，你就别吊我们的胃口了，快把真正的好东西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吧。”

颜可连连摆手，一脸歉意地说：“急不得急不得，管巧手这会儿要凝神静气，体会方才编草鞋时的精髓，然后方可编出好东西来，您几位先往前头逛逛，过上一时两刻的再来也不迟。”

方才就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下，好好的草鞋就都被人抢了个净光，这会儿哪里还能走？不过集市时间有限，谁来赶集也不是闲聊的，真要在这耗着也是真耽误事。

有机灵的便摸出两个钱来塞在颜可手里，“不论等下管巧手做出什么来，我都要预订上一份，这是订钱，小娘子可收好了。”

这也没个凭证，颜可哪敢收什么订钱，好说歹说把争着交订钱的众人劝回去，揣上几个大钱又跑了。

艳艳爹闷头编了一百双草鞋，就算有老人家帮着还是累得不轻，双手酸疼不说，还不受控制地轻轻打着颤。

颜可跑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把怀里抱着的一包包子饼子堆在艳艳爹和老人家面前，又从腰间拽过一个水罐来。

老人家见到这么多做梦都不敢梦的好吃的，欢喜得直拍手，伸手就要抓来吃。

“等下等下，您先别急呀。”颜可手疾眼快抓住老人家的手，用破布沾了水帮她擦净了手，才捡了个包子吹了吹递给老人家。

老人家接过包子也不顾冷热就往嘴里送，颜可在旁边看着，不时劝她吃慢点，先喝口水，确定她不会被烫着咽着，才在艳艳爹身边席地坐下来。

“爹，您也吃吧，吃饱了还要赚钱呢。”颜可拿了个包子自已啃着，抽空劝了艳艳爹一句。

艳艳爹低头盯着自已不住打颤的双手，茫然地问颜可：“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颜可咽下一口包子，想了想回答说：“是您的手艺加上我的口才赚来的。”

艳艳爹的手艺多少年了一直这样好，所以这多出预期的钱，是颜可的口才赚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长了能耐，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敢胡说了？”艳艳爹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注视着颜可，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

颜可跳起来皱眉跺了跺脚，没好气地说：“我哪有胡说八道？难道您不姓管？难道您的手不巧？只不过之前没人这样称呼您罢了，其实您只不过是多了个称号，又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什么可纠结的？”

艳艳爹想说被人叫管巧手的时候，他可不就感觉自已变得另外一个人了，之前赶集别人只会喊他“喂喂，那个卖筐的”，听着就能感觉到那种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他作梦都没梦到过有人会抢着来买他的东西，还“管巧手，好歹给我留一双草鞋”这样和善的跟他说话。

而这一切的转变只是因为艳艳站在他前头，扬着独属于女孩子的尖细的声音，替他叫卖替他张罗生意。

“艳艳，你比爹能耐大，以后爹听你的。”艳艳爹百感交集，最终只憋出了这么一句承诺。

颜可不置可否，把包子往艳艳爹面前推了推：“您快趁热吃吧，等下那些人还等着见识您的拿手绝活呢。”

艳艳爹立马又不淡定了，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我哪里有什么绝活，你这大话说出去，等下要如何圆场？要不我们现在就家去吧，以后也不来这里赶集了。”

颜可把急赤白脸就要收拾东西回家的艳艳爹按坐回去，淡定地说：“爹怎么没有绝活？您忘了我小时候您给我编的那些小蜻蜓小蝴蝶了？还有给我装头绳头花的小盒子，年下装果子的小篮子，这些都是您的绝活。”

颜可说筐子没有小箩值钱，真就有人用一个大钱买筐两个大钱买箩，颜可又说草鞋一双四个大钱，就真的四个大钱全卖完了，现在颜可又说那个随手做着哄孩子的小玩意是他的绝活，他也……相信了。

艳艳爹忐忑地啃了两个包子一个满麻胡饼，把老家人喝剩的热水一口气全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倚着独轮车闭目养神。

老人家累了一早上，吃饱了就昏昏欲睡的，颜可担心她着凉了，扶着她去杂货铺子里买了几块糖，“您困了就吃糖，甜一甜就不困了，咱回家再睡。”

老人家小心翼翼握着包着糖块的油纸包，揣进怀里藏着，过了一会儿不放心，拿出来看看再揣回去，过一会儿又拿出来看看。

颜可好笑又心酸，抢过油纸包拈了块糖放进老人家嘴里，又把油纸包重新包好还给她，“如今咱赚钱了，下个集市还能赚钱，您想吃什么只管吃，只是不能一次吃太多，把肚子撑坏了以后就不能吃了。”

老人家有了糖吃乖了很多，颜可哄着她坐在艳艳爹身边不要乱走，拿上水罐去杂货铺买开水。

这年头买柴都是一笔小的开销，很少有人会喝开水，杂货铺老板特意帮颜可烧了一壶，颜可灌满水罐道过谢，留下两个钱快步回到地摊前。

艳艳爹感觉手不抖了，吃的顿好的身上也有力气了，翻身坐起来问颜可：“再有一个时辰就要散集了，现在开始做那些小玩意儿不？”

颜可看了看街上的行人，估摸着那些像艳艳爸一样赶集卖东西的人，生意做的差不多了，朝艳艳爸点了点头，叮嘱他：“您先想好有几样小玩意儿，然后客人多起来之后，您只管把您想好的每样编几个出来，最好是穿插着编，比如编一个小兔子，下一只就是小狗小鸡，这样。”

艳艳爹现在也不问为什么了，颜可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反正他算看出来了，两个他绑一块，脑子也不见得有颜可一个灵光。

艳艳爹这边一开工，颜可便踮着脚往人群里张望，忽然挤进人群，拉住一个方才买过她东西的大嫂的袖子，往旁边走开几步，凑近她耳边低声说：“管巧手要开始编精品了，您若是有兴趣可以往这边看看，但是数量不多，我是看您方才买东西时出手爽快，才特意先跟您说一声，您可别嚷嚷啊。”

大嫂还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谁家有了好东西不是恨不得嚷得全天下都知道，这小姑娘刚才叫卖时也卖力着呢，这会儿怎么反倒搞得跟做贼似的。

大嫂带着满腹疑惑被颜可拉到地摊前，然后就被艳艳爹刚编出来的两只小动物勾住了眼，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颜可，“这真的是草编的，若不是细看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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