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等于是非

今天的早朝时间格外久，颜可按照规矩拾掇好了自已，束手站在寝殿门口眼巴巴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太子回来，不由轻声问旁边站着的蓝田，“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呀？会不会下了朝直接去哪玩去了？”

蓝田面无表情地斜了颜可一眼，“没下朝，下朝了殿下会先回东宫，跟长史交代好今天的差使再去做其他的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闲……脚收回去，站好了。”

颜可悄悄撇了撇嘴，不敢再招惹蓝田。

又这样干巴巴站了半个时辰，总算把太子盼了回来，颜可跟在蓝田后面把太子迎进了寝殿，服侍洗漱更衣这种美差自然轮不上颜可这个新来的，又不好在别人都忙的时候在旁边傻站着看，只好装模作样跟着蓝田跑来跑去。

蓝田被颜可烦得不行，把太子换下来的靴子往她怀里一塞，“送出去交给浣洗房上去。”

颜可总算有了点事做来缓解自已的尴尬，接过靴子朝蓝田感激地笑笑，转身去办来到寑殿后的第一份差事。

等到颜可完成任务回来这后，太子已经换了身常服去书房办公去了。

颜可没见着太子，问过蓝田，接下来到午膳时间，她们这些寝殿里侍候的宫女都没什么正经活计后，交代了一声去藏书阁找书。

现在的图书管理员年纪看起来成熟很多，听见颜可自报家门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

颜可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找了几本自认通俗易懂的传记类的书，分了两本给春桃，两个人抱着书说笑着回到寝殿。

却见原本说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的太子，正斜倚在矮榻上翘着脚喝茶，颜可怔了一下，欢欢喜喜上前行礼问安，算是正式成为了寝殿中的一份子。

太子冷着脸打量了颜可几眼，忽然皱眉说：“本王记得这身衣裳挺好看的呀，怎么今日被你一穿，显得如此俗不可耐？”

周围听候吩咐的宫女们不约而同低下头抿着嘴笑，目光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飘向颜可。

“殿下好眼光。”颜可抬头朝太子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大言不惭地说：“一定是因为奴婢太过清新脱俗，所以把这些衣服都比下去了。”

原来话还可以这样说，一众宫女似乎明白了颜可为什么可以短短时日就爬到了太子身边，成了一等宫女，果然有其过人之处，像这种厚脸皮的话，她们自问不但说不出口，连想都不会这样想。

太子显然也被颜可的回答给惊到了，瞪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挥手让她退下，“出去，不到本王入寝前不要进来。”

出去就出去，白天人多眼杂在这杵着也说不上话，还不如回宿舍养养神。

当然，不当差白拿月钱的好事是不用想了，颜可去敏姑姑那里说明情况，接了一个丝线和米珠打络子的活计，回宿舍去奉旨摸鱼了。

一更鼓后，在宿舍里好吃好睡了一天的颜可，理了理头发抱着她精提细选出来的书去寝殿当差。

太子身边的人少了很多，见颜可红光满面的进来，太子一挥手，最后两个端茶倒水在小宫人也退了出去。

“过来，本王看看你挑了些什么书。”

寝殿里的灯火已经被熄灭了，只剩下太子床边的莹莹一盏，太子倚在床头，上半身隐在阴影里，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

颜可留意着脚上，缓步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两本书递给了太子，然后不等吩咐，从床尾拖了个绣面圆凳过来，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

太子坐起身子凑到灯光下翻看了两眼，随手扔还给颜可，却见她已经坐下了，不由得再次愣了下神，把之前想说的话给忘了，转而训斥起颜可来。

“你的规矩是跟谁学的，没有人告诉你没有主子也就是本王发话，你不能随意坐下吗？”

颜可捧起书朝太子示意了一下，“身为奴婢，职责就是为殿下分忧，如果什么事都等着您吩咐一句才动一动，岂不是要累着殿下了？殿下交给奴婢的任务是念书给您听，那么奴婢在不违背尊卑大礼的前提下，选择一个完成任务的最好方式，有什么错呢？”

“那么什么又是尊卑大礼呢？就是你这样，随便在本王面前坐下来？”太子沉声质问道。

颜可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多跟太子交流，了解他的性格、想法，进而找到影响他的方法，如今他有“聊天”的兴趣，颜可自然欣然奉陪。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奴婢成不了大事，殿下的每件事都是大事，所以殿下应该比奴婢更加不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的规矩才是。

难道奴婢不自已坐下，殿下就要让奴婢站着为您读书了吗？这里只有一盏灯，奴婢站着便看不清书上的字，自然不能很好的完成殿下交付的任务。

所以奴婢坐下来，是赶在殿下操心前先做好读书的准备，并非不知礼节。”

太子勾唇冷笑，“谁说只有一盏灯就非要坐着，你可以跪在那里读书，完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颜可的确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不由得顿了顿，小心地看了太子一眼，“您不会真的让奴婢跪着读书吧？这两本书可是写的两位很厉害的大将军的传纪，奴婢原本就担心自已读不出那种壮阔胸襟和傲人气势，您再让奴婢跪着，万一奴婢把大将军读成了大内管，您可不能怪奴婢啊。”

太子说不过颜可，听着外面的更鼓已经响了二声，想到四更天又要起床去早朝，懒得再跟颜可啰嗦，面向床内躺下，朝着颜可摆摆手。

颜可只好认命地开始讲睡前故事，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多了，越读越精神，越读越投入，连太子已经入睡都没发现，依旧低声读啊读，一直读到了四更天，宫人进来请太子起身，才惊觉一夜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连忙收好书向坐在床边迷糊着揉眼睛的太子行了一行，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于是当午后权梅亦来东宫找太子聊天的时候，便有人趁着给她上茶的时候，含含糊糊又清清楚楚地把颜可到寝殿这边当差的第一天，就在太子身边过了一夜的消息告诉了她。

权梅亦低垂着头轻轻咬了咬嘴唇，若无其事地接过茶碗，含笑向那告密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茶不错，装些出来，等下我要带回家去。”

那宫人不知道权梅亦是什么意思，怔了怔连忙退了出去装茶叶。

权梅亦的丫环莺儿便低声劝她：“殿下明年就弱冠了，身边有几个人也是平常，小姐可千万别听了人挑唆对人家做出什么事来。”

权梅亦扭头瞪了莺儿一眼，揪着帕子没好气地说：“要你来教我，这些道理我还不知道的吗？你看看爹有多少侍妾就知道了，太子哥哥的身边怎么可能少了人侍候，我就是心里纳闷，那个红杏我之前也是见过的，小鼻子小眼睛，一副没长大的样子，哪里就让太子哥哥对她这样上心。”

说是不生气，却还是介意上了，莺儿暗暗着急，又不敢在东宫里戳破了权梅亦心里的这层窗户纸，万一她真的闹起来，大家脸上都难看。

莺儿正打算找个什么话题转移开权梅亦的心思，一眼看到对权梅亦言语挑拨的宫女，拉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宫女进来，语气莫名兴奋地朝权梅亦回报：“奴婢想着权小姐必然想见见红杏，便自作主张把人给您带来了。”

颜可还以为权梅亦要向她这个救命恩人道谢，才特意让人叫她过来，特别不好意思地深施一礼，“权小姐安好，奴婢说过了，当初救您完全是意外，您真的不必对奴婢这样客气，每次来都要特意见上奴婢一面，奴婢受恩若惊啊。”

权梅亦原本想嘲讽颜可的话噎在了嗓子眼，抿了抿嘴不自在地转开视线，“救了就救了，说什么意外不意外的干什么？我这次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在东宫可还习惯，要不要我替你向太子哥哥求情，换个清闲的差使。”

权梅亦一定是开玩笑的吧，她好不容易才混到太子身边，话都没说上几句，又要被调开吗？颜可大惊失色，连声拒绝：“不用不用真不用。奴婢自小忠君爱国，能在太子殿下身边贡献自已的微薄之力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那些清闲的差使留给其他人吧，奴婢不去。”

权梅亦无语地瞪着颜可，有点想不明白，她这样厚的脸皮是如何练成的，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么浮夸的拍马屁的话，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真的不会脸红吗？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权梅亦觉得早上吃的虾饺在肚子里活了过来，不停地翻腾，起身迈步往外走。“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好意已经尽到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摆什么救命恩人的嘴脸。”

颜可对权梅亦的突然翻脸摸不着头脑，分明是她自已叫人来传话的不是吗？怎么就成自已挟恩图报了？

颜可在原地愣愣站了一会儿，忽然对送了权梅亦出门回转来的宫女露出个阴恻恻地笑容，“你说当初红莲如果没有故意陷害我，而是跟我一样向殿下好好求求情，会不会落得个被杖毙的下场？有时候我就在想啊，她的死到底是因为烧了小佛堂呢，还是因为在殿下面前陷害我，唉，想不通想不通，姐姐能否帮我想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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