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白沉很快就找到了宜野座，他知道对方的心结在哪里，常守朱可能不清楚，可是他早就调查过了，征陆大叔就是宜野座的父亲。从宜野座平时对待征陆大叔的态度，就可以推测出很多事情了。

        早些年的时候，众人对于潜在犯的态度并不宽容，原本是警察的父亲一夕之间变成了潜在犯，宜野座立刻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整个童年，他都是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中度过的。成年之后，他当上了监/视官，因为心中的阴影，他过分严格的要求自己，最后终于把自己的精神逼到了极限。

        “原来是你……”宜野座又坐回了长椅上，他手捧咖啡，有些迷茫的看着不断升起的热气，“那个人让你来的吗？”

        【猜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我很担心你。】

        宜野座皱了下眉，“你的喉咙还没好吗？”

        【哈哈，你不嫌弃就好，如果你心里有什么在意的事情，介意和我说说吗？说不定我能让你的心理指数恢复正常值。】

        “用你angel的身份吗？”宜野座调侃了一句。

        【看来你的心情平复下来了。】白沉松了口气【不是用angel的身份，而是用你朋友的身份。】

        “……”宜野座的表情有些动摇，“你……应该看出我的心理指数一直在上升吧？”

        【恩，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人一旦受到压力，指数就会上升。】白沉深知让他人卸下心房的办法【你需要发/泄，而不是压抑，把自己绷得太紧的话，你的神经迟早会崩断的。】

        “我看过心理医生，也做了很多心理治疗。”宜野座不自觉地说出了更多的事情，“医生说我应该和自己的亲人多谈谈。”

        那个医生真的靠谱吗？在没有和父亲和解的情况下多谈谈？这简直是要逼死宜野座的节奏啊，难怪心理指数一直在上升。

        【医生的话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并不适合你这样的情况。】白沉朝宜野座笑了笑【我也有几个办法，你要不要试一试？或许能让你的心理指数下降。】

        宜野座很快就答应了，毕竟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提议。

        白沉的方法很简单，他让宜野座每天抽出三十分钟和他聊天，晚上再听他推荐的几首曲子。这其实和宜野座平时做的心理治疗并没有太大区别，如果要说不同，那就是白沉的安慰比蓬田医生要更有效果。

        每次谈话之后，他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变化。白沉总是能轻易看透他的内心，并给予切实可行的建议，他感觉和白沉交谈的过程，也是自己在不断变得坚强的过程。

        晚上听的舒缓音乐则是让他完全放松了身心，这样的治疗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宜野座觉得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稳定，平时会感到担忧的事情和压力都在渐渐消失。最近一次去测试心理指数的时候，他的数值真的开始下降了。

        白沉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感到非常高兴，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征陆大叔，对方非常壕气的请他在办公大楼……吃了一顿豪华午餐。

        白沉也认了，因为执行官除非有许可，否则他们的活动范围不能离开公安大楼。宜野座的状态越来越好，他和常守朱的关系也和解了。

        白沉替宜野座做心理治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有一次大家在讨论的时候，白沉突然开口道：“其实执行官的心理指数应该也是可以下降的。”

        什么？众人全都震惊了，征陆大叔难以置信的确认道：“你是说……我们这些人吗？”

        “你和狡噛他们有点难，你们之中，如果说有谁的心理指数能够恢复正常值，那么我认为应该是小星。”

        “真的假的？”縢秀星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我可是从五岁起就被认定为潜在犯哎！你真的能够让我的心理指数恢复吗？”

        “根据我目前为止收集的资料，理论上应该是有可能的。”白沉就像神棍一样，不断拐骗着小绵羊，“但是我并不能完全保证，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要试！我要试！”縢秀星立刻举起了双手，“这种好事，傻瓜才会拒绝吧？”

        “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吧？”征陆大叔怕縢秀星会失望，“白也说了，并不是百分百能成功。”

        “反正试试又无所谓。”縢秀星其实自己也没报太大希望，他调侃道：“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小白的温柔安/慰模式。”

        在没有任何人反对的情况下，这件事就那么被定下来了。白沉采用的方法还是和上次一样，只是他延长了聊天的时间，他每天都会单独去縢秀星那里待一个小时。

        执行官在大楼都有自己的房间，他们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虽然获得了自由，但却是有限的自由。

        縢秀星为了招待白沉，特意烧了一大桌好菜，还准备了两瓶好酒。他把菜端上桌的时候，他十分得意的自荐，“外面可吃不到像我这样的手艺。’

        “确实，光闻着就很香。”白沉为了配合縢秀星，喝了一点酒。

        “我们这样做治疗真的可以吗？”縢秀星豪爽的喝了一大杯，“需不需要放点音乐什么的？”

        “不用，随便聊聊就可以了，就像是闲谈一样。”

        縢秀星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单纯和直接，几杯酒下肚之后，白沉基本上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性格，第一天，他没有谈有关治疗的话题，只是和縢秀星海阔天空的聊了一个小时。

        之后的几天也是一样，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错，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縢秀星更是几乎已经完全信任他了。

        第五次治疗，白沉终于进入了正题，他拿出了电脑，把屏幕投影到了墙壁上。

        “哦哦哦！终于要动真格了吗？”縢秀星有些好奇。

        “因为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就是我们治疗的内容，要对所有人保密。”

        “有种在拍谍/战大片的感觉呢！”縢秀星并没有怀疑什么，他立刻就答应了，“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那我就开始了。”白沉把事先准备好的人形英雄可动玩具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假x超人吗？”縢秀星有些怀念，“这都是我小时候看的动画了。”

        白沉朝縢秀星笑了笑，然后他扯住了玩具的右腿，用力把它掰了下来。

        “喂，你在干什么啊？”

        白沉没有理会縢秀星，继右腿之后，他把玩具其他的手和腿都拆了下来，做完这一切，他问道：“你有什么感觉？”

        “你一定很讨厌这个玩具。”縢秀星一本正经，“不，你一定很讨厌假x超人才对。”

        “认真一点。”白沉无力吐槽了。

        “好吧。”縢秀星摊了摊手，“这能有什么感觉，不就是一个玩具嘛？坏了再买就行了。”

        “如果这是一个人呢？”

        “啊？”縢秀星愣了一下。

        “假设我手上的不是玩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有什么感觉？”

        “别说那么恐怖的事情啊。”縢秀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我应该会把犯人抓起来吧？反正身为执行官，这就是我的工作。”

        “你先是联想到了恐怖，接着认定这是错误的行为。”白沉分析道：“大部分人在产生这两个念头的时候，心理指数就会升高。”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縢秀星不以为然，“压力上升了，心理指数自然会上升。”

        “那如果是在看到这样场景的刹那，立刻把画面替换成玩具呢？”

        “……”縢秀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年幼的孩子撒谎，世人都会以宽容的心态对待，但是成年人撒谎，世人却难以原谅和包容，可本质上，都是撒谎这一种行为而已，你认为世人产生这种区别对待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孩子还小，大人却已经长大了吧？”縢秀星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紊乱。

        “这是大多数人会得出的答案。”白沉把自己的一部分研究资料调了出来，“随着岁数的成长，人们会建立起自己的善恶观念，例如杀人是不对的，抢劫是不对的，就比如你，有时会有一些不好的想法吧？你明知它是不对的，但是却无法遏制这样的念头。”

        “大部分的人心理指数上升，都是源于这样的理由，压力，罪恶感，愧疚感等等，可换一种说法的话，其实西比拉系统测量的，难道不是人们内心自己制定的道德标准吗？”

        “喂喂喂……”縢秀星的大脑犹如被强行剖开，硬塞进了一个充满冲击力的事实，让他整个人都无法负荷，过了很久，他才怔怔地开口道：“你这番话……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或许吧。”白沉看向了电脑屏幕，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可事实上就是这样，还记得槙岛吗？”

        “怎么可能会忘！他可是杀了小朱的朋友，还是一系列案件的幕/后黑手。”縢秀星说到这里，像是恍然大悟般的喃喃道：“你……你是说……”

        “没错，小朱曾经说过，槙岛在杀死她朋友的时候，心理指数在某个瞬间降到了零。”白沉相当冷静的分析，“而上面的人又说支配者没有故障，假设双方都没有说谎，那么支配者为什么检测不出槙岛的心理指数？因为槙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罪恶感，甚至……他认为那样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算是杀人，就算是犯罪，对于槙岛来说，不过是像呼吸般普通的日常罢了。”白沉的语气缓慢而坚定，“他没有给自己制定任何道德标准，因此西比拉系统检测不出他身上隐藏的罪恶，这就是我的判断。”

        “……”縢秀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像是在消化这个震撼的事实，“你……没有把这个推断告诉宜野座他们吗？”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白沉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这样不就好像我在质疑西比拉系统一样吗？我认为……这个社会的安定确实需要西比拉系统，可人们把它过于神话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东西，任何事物都会有缺陷，西比拉系统也不例外。”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西比拉系统的漏洞，来降低心理指数吗？”縢秀星虽然单纯，可他并不是傻子，相反，他有着作为猎犬敏/锐的直觉。

        “没错，我认为执行官降低心理指数的办法只有一个。”白沉从众多文件中找出了一个视频，点击了播放，“那就是‘感情替换’，并不是消除‘负面情绪’，而是把这种情绪替换为‘正面情绪’，这样心理指数一定能够得到有效的下降。”

        “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让我保密治疗的内容。”縢秀星的眼神有些复杂，“利用西比拉的漏洞这种方法……确实没办法对外扩散……”

        “怎么样？要退出吗？”白沉虽然这么问，可他并不担心。

        “不了。”縢秀星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唇角扬起了跃跃欲试的弧度，“这不是很有趣吗？老子可是从五岁起就被判定为潜在犯了，如果能利用漏洞逃脱，为什么不试试？我也想像普通人一样走在大街上！而不是一直做个脖子上被套着项圈的猎犬！”

        “那我就继续了。”白沉为了调节气氛，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说到底，这都只是我的推测，也就是说，这个方法也有可能失败。”

        “唉？！”縢秀星怪叫了起来，“说得那么有理有据结果只是推测吗？”

        “毕竟我也没找人试验过。”白沉微微一笑。

        “原来我只是试验品吗？我看错你了，小白！”縢秀星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别这么说，也是有可能成功的，我看好你哦！”白沉朝縢秀星翘起了大拇指。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縢秀星大喊道：“把我刚刚的‘尊敬’还给我！”

        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接下来的治疗过程很顺利，因为縢秀星非常配合。

        一周之后，縢秀星的心理指数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开玩笑的吧？居然下降了五十？”征陆大叔难以置信。

        “没错！”縢秀星是最高兴的一个，“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白，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不仅是征陆大叔，狡噛和宜野座他们也很好奇。

        “秘密。”白沉在脸上扬起了习惯性的笑容。其实告诉宜野座是无所谓，但是告诉狡噛就不行了。

        在白沉积极当心理治疗师的时候，龙建和王陵璃华子也没有闲着，他们按照白沉的计划，通过网络和线下聚会，笼络了大批的粉丝和信徒。

        众人越是对自己的心理指数感到担忧，越是无法离开这个可以降低心理指数的圈子。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早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縢秀星的心理指数持续下降，最近的一次扫描，他的指数在一百二十左右，离恢复正常已经不远了。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提前为他举办了庆祝宴会。

        宴会上，縢秀星喝得醉醺醺的，他一直拉着白沉不放手，“谢谢你，小白……这几个星期，真的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我从没想过，自己可能有一天也能像普通人一样……呕……”

        白沉扶住了縢秀星，歉意的对大家说道：“他好像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需要帮忙吗？”宜野座问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白沉去过很多次縢秀星的房间，他熟门熟路的把对方扔到了床上。

        “谢谢……谢谢……”即使喝醉了，縢秀星还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白沉没有开灯，他站在阴影之中，漆黑的发和眸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仿佛没有形体的恶魔，毫无怜悯的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或许有一天，你会后悔吧。”

        床上的縢秀星毫无所觉，他抱着枕头，嘴角始终上扬，似乎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牺牲了部分感情换来的自由……真的是众人所渴望的自由吗？

        用西比拉所许可的‘感情’行走于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终究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被桎梏罢了。

        人类所追求的自由……从一开始就哪里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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