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夏目完全落入了恶罗王的手中，他本以为自己会受到残酷的对待，但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恶罗王虽然脾气不好，动辄就处死手下的妖怪，但对于他，恶罗王却保持了难得的耐性。

        渐渐地，夏目也摸索出一些和恶罗王相处的办法，只要他不逃跑，基本在神社内，他想做什么都是自由的。恶罗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瞌睡，除了从手下那里打听夜鸟和天狐的消息之外，恶罗王似乎对其他的事情都没兴趣，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偶尔，恶罗王也会问他一些有关天狐的事情，夏目发觉恶罗王提起白沉时，语气并不像夜鸟说的那样仇恨和愤怒，相反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怀念。

        “喂，小子，和我说说兄弟现在的样子！”恶罗王把夏目拽到了跟前，每天也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恶罗王才会找夏目，对他来说，夏目只是引出白沉的工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夏目是个诚实的孩子，而且他知道有些事就算隐瞒也没有用，所以大部分时候，夏目都会如实回答恶罗王的问题。

        “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人。”夏目发现真要他形容白沉，任何词语都是苍白的，只有当白沉真正站在你面前时，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既温柔，又不可思议，在他面前仿佛一切都没有秘密，但是却又莫名地打从心底想要相信他。”

        “切，那不就和以前一样嘛？”恶罗王把双手枕在了脑后，看似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无趣，但那双疯狂起来残暴的红眸此刻看起来却显得很平静。

        “……”这些天来，夏目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夜鸟告诉他的并非全部的真相，如果恶罗王真的恨天狐入骨，就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引对方出来，同时也不会对他这个人质那么懈怠。

        夜鸟、白沉和恶罗王之间，一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纷争和故事。夏目明知道他不该过分深入，但他却还是想要触碰那个世界，就像白沉那个时候告诉他的那样，如果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那么舍弃友人帐就可以了，把一切都托付给猫咪老师，从此遗忘了妖怪的世界。

        可是他做不到，既无法放弃人类，也无法放弃妖怪，或许是小时候经历过太多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他太寂寞了，所以不论是人类也好，妖怪也好，他都渴望着朋友。

        长大之后，他的愿望实现了，拥有了过去无法奢望的朋友，所以他才无法轻易放弃。

        “我从猫咪老师那里听说，你和天狐过去煽动了人类的大名自相残杀，让人类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战乱之中。”夏目抬起了那双清澈的浅褐色眸子，看向了恶罗王，“这是真的吗？”

        “大名？”恶罗王不以为意地掏了掏耳朵，“还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两个字了，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你感兴趣？”

        “要不是当年那只臭狐狸老是不回来，我也懒得拿那种游戏打发时间。”恶罗王单手支颚，红色的瞳眸嗜血又残忍，“不过作为游戏，我还是玩得挺尽兴，这一点真该感谢兄弟。”

        狐狸？兄弟？夏目很明显的注意到了恶罗王话里的区分，狐狸指的不是天狐吗？

        “你们还有另一个朋友？”夏目好奇地问道。

        “是啊，那个笨蛋叫巴卫，在没遇到白沉那家伙以前，我就和那只臭狐狸混在一起了。”提起过去，恶罗王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当时我和那只臭狐狸可是威名赫赫，我们到处为非作歹，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就连出云的神明都拿我们没辙，真是怀念当初的日子。”

        “后来白沉那家伙苏醒了，外界都传他才是最强的大妖怪，像我这样的家伙听了这种传闻怎么可能沉得住气，所以我就和巴卫去找天狐麻烦了。”

        “谁知道这次我和巴卫竟然栽了大跟头，白沉那家伙真的强得离谱，哪怕我有不死之身，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但我不服气，一直一直去找他麻烦，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恶罗王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他被我烦怕了，就成为了我的兄弟。”

        等等，夏目傻眼了，这中间怎么都缺了一段吧？为什么被烦怕了就会成为兄弟，这之间有什么因果必然的联系吗？这进展也太突飞猛进了吧？

        “之后我们三个就结拜了，一路为所欲为，尽兴享乐，自由恣意。”恶罗王那双绯红色的瞳眸流淌着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漂亮色彩，就像他的个性那样，不受任何拘束，“没有任何妖怪和神明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是最强的组合。”

        恶罗王说到这里，陷入了沉默，夏目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急着追问，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才是一切的转折点。

        过了很久，恶罗王才开口道：“如果不是那只臭狐狸爱上了人类，或许我们现在还会像过去一样吧。”

        “人类明明是那么弱小的生物，为何我的兄弟们却总是把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恶罗王垂下了眼帘，银色的月光轻洒在他的身上，让那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落寂。

        “妖怪爱上人类是件不好的事情吗？”夏目并不明白恶罗王为何会如此反对这件事，“就算那个叫巴卫的狐妖爱上了人类，可他仍然是你的朋友，这一点不会改变。”

        “不会改变？”恶罗王提高了声线，他用手捂住了脸，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竟然和我说不会改变？！”

        “人类太弱小了！”恶罗王的双眼迸发出惊人的恶意，“没有人保护就活不下去，所以那只该死的臭狐狸才会一直守在那个女人身边，忘记了身为妖怪的骄傲。”

        “身为大妖怪，却被区区一个人类的女人所束缚，那种卑微愚蠢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恶罗王嘲讽地咧开了嘴角，“人类这种东西，只会让他变得更加软弱，最终自取灭亡。”

        “……”夏目没有想到恶罗王的情绪会那么激动，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因为他毕竟不是当事人，但是他想到了自己，“喜欢会让一个人变得温柔，我不清楚巴卫是怎么想的，但因为曾被人温柔对待，深深了解那种被温柔相待的感觉，才想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我想或许正是因为你和天狐教会了他什么是温柔，他才会爱上人类。”

        恶罗王的瞳孔有了片刻的骤缩，他从未想过这个软弱的人类会说出这种话，他和天狐教会了巴卫什么是温柔？开什么玩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温柔是什么东西！他可是恶罗王，无恶不作，暴戾恣睢的恶罗王！

        可是他心底却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无法反驳夏目，他就那样牢牢盯着夏目，血红色的瞳眸中渗出晦涩莫测的色彩。

        夏目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压迫感，他感到自己可能有哪里触怒到恶罗王了，他立刻开口道：“抱歉，我可能太自以为是了。”

        “哈。”恶罗王突然出声道：“我知道兄弟为什么中意你了，这种天真的地方真是一模一样，既然你那么认为，我不妨告诉你那只臭狐狸最后的下场。”

        “他死了。”恶罗王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爱上人类，他向堕落神明许愿，想要和所爱的人共度一生，可惜他爱的人类却死了，导致了他被契约反噬，最终渐渐衰弱而死。”

        “真是可笑的结局。”恶罗王走到了夏目的身边，他蹲下身子，直视着夏目的双眼，“因为爱上了人类，所以才变得软弱，最终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类。”恶罗王捏住了夏目的下巴，“只会用漂亮话来迷惑我的兄弟们，明明就对我们一无所知，真是让人火大。”

        夏目见识过恶罗王最可怕的一面，那场屠/杀至今牢牢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应该恐惧眼前这个残暴的妖怪，可是他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不仅没有躲避恶罗王的目光，甚至还迎了上去，那双浅色的眸子里有着始终在坚持的东西。

        看上去软弱无力，但又坚不可摧。

        “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正确和幸福与否，不是由他人来判定的，或许你的朋友直到死亡的那刻也是感到幸福的。”

        “恶罗王，你只是害怕失去朋友而已。”

        恶罗王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抓住夏目的衣领，失控般地把他扔了出去。剧烈地疼痛向夏目袭来，他的眼睛都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糟糕，看来这回他真的是踩了逆鳞了，夏目苦笑了起来，但是他并不后悔，有些话他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有些话，他还是想要传递给对方。

        恶罗王再次冲到了夏目的身边，把对方提了起来，看着对方痛苦不已的表情，他的眼神愈发凶狠和可怖。他……害怕失去朋友？哈哈哈，还真是敢说啊！

        就在夏目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恶罗王却突然松开了夏目的衣领，红色的眸子显得冰冷又残酷，“你说得没错，臭小子，我就是害怕失去朋友，所以只要把你们这些碍事的人类全都杀了，不就行了吗？”

        “那只臭狐狸也好，白沉也好，他们都不会再离开我的身边。”恶罗王说到这里，充满恶意地笑道，“我真是应该感谢你，替我想了那么好的办法。”

        恶罗王说完，就把夏目扔下不管了，徒留夏目一个人留在空空荡荡的内殿之中。

        夏目多少松了口气，他直接躺在了地上，用手捂着被摔出淤青的腰侧。大妖怪吗？精疲力尽的夏目渐渐睡了过去，似乎不论是恶罗王也好，天狐也好，大妖怪们身上总是传出孤独的气息，就像小时候不被大家所接受的他一样。

        隔天，夏目明显可以感觉到恶罗王在躲避他，或者该说恶罗王并不想见到他，夏目还没有那么不知趣的上门送死，因为无法离开神社，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那天好心告诉了他不少消息的打杂小妖怪们呆在一起。

        之后的几天里，夏目和恶罗王依旧相安无事，但夏目和周围的妖怪都发现了恶罗王开始频频烦躁，因为距恶罗王放出消息至今已经过去一周了，这期间天狐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白沉遇到了什么麻烦？夏目曾试图给白沉打电话，但是打过去的电话都无人接听，他只能作罢。

        夏目也暗示过恶罗王可能白沉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恶罗王当时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月中的时候，山下的神庙附近举行了烟火大会，恶罗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带着夏目一起去了。

        烟火大会上有个搭建的木台，用来点燃篝火，算是大会的庆典活动之一，恶罗王有些好奇，直接跳上去眺望风景，可因为他用力过猛，木台不堪承受，很快就坍塌了。

        周围的人看不到恶罗王的身影，因为他是妖怪，纷纷以为是木台没有搭稳，虽然可惜，但也只能取消这个活动了。

        夏目生怕这些人惹恶罗王不快，导致对方再次大开杀戒，所以他拉着恶罗王去了别的位置看烟火。

        “切，那东西也太脆弱了。”恶罗王有些不爽，“难道篝火庆典就这样取消了？”

        “因为木台坏了，没办法再举办了。”夏目无奈道。

        “什么啊，真是无趣。”恶罗王其实很喜欢燃烧的火焰，因为给他一种充满了生命力的感觉，自由又恣意，仿佛永远也不会燃尽。

        没过多久，烟火大会开始了，绚烂的烟花升上天空，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瓣，如星辰般坠落消逝，而恶罗王的最后一句话语也淹没在这其中。

        “早知道就不破坏那个木台了。”

        ‘轰轰轰’

        烟火还在绽放，夏目的心神却因那句话泛起了剧烈的涟漪，在他十几年的人生中，他经历过很多难以忘怀的事情，也听过很多感动煽情的话语，可没有一个画面能够超越恶罗王屠/杀时的震撼，也没有一句话语能让他像这样百感交集。

        【恶罗王是不老不死的妖怪，从出生起就拥有强大的力量，因为不会死亡，他不知道生命的可贵，总是随心所欲地滥/杀无辜，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

        其实恶罗王也会懊悔，夏目渐渐好像有些明白恶罗王会那么烦躁的理由了，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开始变得温柔，所以才会感到不安。

        夏目看着天空绚丽夺目的烟火，笑着说道：“一定能找到天狐的。”

        “哈？干嘛突然说这个？”恶罗王挑眉。

        “这里有个传说，因为烟火坠落的样子很像流星，所以对着烟火许愿，愿望也会实现。”夏目的眼神很温柔，“我已经许愿了，希望你和天狐能够早点相见。”

        “多管闲事。”恶罗王有些别扭地转开了头，不过他的耳朵却微微泛红。

        ***

        冬木市，白沉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圣杯所打开的孔对他影响太大，此世之恶在不断通过孔降临到这个世界，如此庞大的恶意，哪怕他的精神可以负荷，但是身体却无法承受了。

        哈迪斯其实早就知道熊本县那里发生的事情，他本该告诉白沉，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体，他还是先压下了这件事。

        “陛下，这样瞒着冥后真的好吗？”冥斗士有些担忧，“据属下打听，恶罗王和冥后大人曾经交情匪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

        “看来我听到了很有趣的消息。”白沉走出了房间，他的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漂亮得惊人，他看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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