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生命之于流星

简单的地方，往往总有不简单的风景。

        就像是如今的庭院里的楼阁亭台，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些极尽普通的风景，并无任何特殊。

        可在周衍的眼中，这些，却都是大道至简的体现，都是雕工极致的返璞归真。

        如果在这之前周衍无法明确的确定周忘尘和离云锦不普通，那么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周衍已经可以确信。

        很多真相，并非是没有呈现出来，而只是面对真相的人自己不懂而已。

        自己不够资格，所以惑于心，困于情。

        自己有了对应的实力，有了能力，任何真相，都会全然呈现于眼中。

        就像是这普通的亭台，却诠释着不普通的至道。

        “少爷，你别难过，大小姐的情况，其实走了反而可以少一些痛苦的。”

        离绮梦轻叹一声，不由柔声安慰道。

        她并不知道周衍双眼里看到的是部分至道与真相，而以为周衍是为其母亲的遭遇而伤心。

        但周衍没有解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对了，这阁楼亭台，又是何人建造？”

        “建造？”

        周衍忽然询问的话语，让离绮梦微微怔然，显然是有些诧异。

        但她努力的想了许久，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少爷，这阁楼的建造，时间很久，但这件事恰恰绮梦也是知道的。当年，大小姐与周忘尘接触的时候，这里的环境并非是如此，后来有一名很神秘的老人和大小姐接触过。

        那名老人绮梦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他的兵器与众不同，是一柄斧头，一柄半月形状、两端开口的斧头。

        他很像是一些普通人里面的年岁偏大的樵夫，但是大小姐对他十分尊敬。而他的出现，也仅仅是当时绮梦贴身服侍大小姐的原因因而才得以知晓。

        其余便是两位风护法，也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在见到我之后，似乎显出了莫名的惊讶之色，似乎曾经认识我一样。

        不过我疑惑的时候，他却如有所感应，只是说我和他的一位老朋友的女儿很像，但我感觉那应该只是搪塞。

        而那次之后，这里的一切布置就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大小姐也十分喜欢这样的居住环境，我们大家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离绮梦解释着这些事情，也似乎回忆到了过去的那一幕。

        周衍感应向离绮梦的思想，却在其中捕捉到了一方非常片段化的记忆场景，场景依然是此地，但那时候的离绮梦，还是个小丫头，很胖嘟嘟的瓷娃娃般的小丫头。

        而那个背着斧头的老者身影已经模糊，容貌也已经无法辨识，但周衍看到此人的刹那，此人竟是目光一凛，那一刻，他的双眼似乎格外的明亮，以至于才形成了离绮梦心底深处的烙印与痕迹。

        “唔——”

        离绮梦一声痛呼，忽然双手捂着头部，明显有些痛苦。

        而周衍收回了那强大的感应之力，心中起了涟漪。

        一个人回忆的时候，以周衍的强大感应能力和灵魂的强横，完全可以感应出对方思考的画面。

        这并不会伤害他人的记忆，在这之前，周衍可以感应别人的想法也正是这种能力。

        此时离绮梦所说，周衍的确是有意为之，他想看看这雕刻和环境布置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存在。

        而如今，他看到了一部分，这相当于是在离绮梦过去的未来。

        但那个背着斧头的老人，竟是如同样可以感应到未来，因而刹那之间目光明亮，中断了这个画面。

        这是离绮梦痛的原因。

        莫非，过去和未来其实真的都可以改变？

        周衍的心微微一沉，这是涉及到了超越不朽的道的层次，而这，也绝非是一个普通的葬剑祖星可以诠释的。

        修士的任何一件事，大多都不会无的放矢，如此一来，这些环境，那血色魔龙，又到底存在着什么意义？

        周衍不得不考虑，因为这些，是一切迷局的关键点。

        透过这些关键点，才可以更好的走出今后的路。

        “少爷，有些头痛，对不起，后面也没什么重要的，我所知，也就这些了。”

        离绮梦运转气血，压下那种无可抵御的痛苦，声音微微颤栗说道。

        周衍的手轻轻一挥，一股温润的形意重生之术的能量加持到了离绮梦的身上，离绮梦这种痛苦立刻消失不存。

        “嗯，你和风凌竹就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到处走走。”

        周衍说道。

        接着，他身影一动，立刻再次的出现在亭台边的虚空，他手中出现了如玉的飞剑。飞剑轻轻的刺破了那些雕刻的纹理之后，里面的一切都呈现了出来。

        如被虫蚁啃噬之后腐烂的木头一样，被如玉的飞剑切开，里面全部腐烂，成为一片片暗黄色的齑粉，如被磨碎了的黄沙。

        一股股淡淡的腐臭气息呈现在其中。

        生机殆尽，腐朽无尽。

        周衍目光凝视着那些碎屑，如看到了水晶骨头粉碎腐朽之后的场景。

        这些碎屑，并非是普通的碎屑，更像是水晶芯片或者是水晶骨骼真正腐朽之后的碎屑。

        只是这些东西，存在于此地，便是为了篆养那一只血色魔龙吗？

        周衍已经找寻不到任何关于血色魔龙的线索，但他可以肯定，这血色魔龙背后的秘密，就是关乎于雷衍帝尊不朽的那一段记忆的关键。

        只是这一部分，从来都如同没有存在过，找寻不到半点痕迹。

        周衍之后又在阁楼上停留，在庭院之中的古老的树木四方停留，都看到了类似的痕迹，但每一处，都已经化作腐朽的碎屑。

        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但实际上，这个庭院之中，已经不再有类似的道纹波动，也没有神秘气息，如最后的一缕气息都已经腐朽。

        周衍转悠了很多地方，最后他来到了他母亲离云锦的闺房，那是一个已经有些岁月痕迹的古老房间，古老的装饰古老的桌椅等等，一切都充满了古气。

        周衍似乎在这里感受到了那一缕缕温暖心灵的熟悉气息，像是最初的那一份血脉之间的亲密与熟悉，似乎还有那独特的气息与他灵魂为之牵连。

        周衍神情有些恍惚，他如在这荒凉的房间里看到了过去的温馨的一幕。

        房间里，周忘尘在雕刻着美丽的雕刻，雕刻上正是离云锦的模样，而离云锦则是在书写美丽而古老的符文。

        周忘尘凝视着离云锦，而离云锦脸上也带着难以言述的幸福的笑容。

        只是，这恍然之中的一幕忽然间生出了紫色的火焰，火焰焚灭了一切，周忘尘和离云锦在火焰之中，似乎一点点的粉碎。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有一个温婉的声音抽泣着，哽咽着，说出了令人肝肠寸断的话。

        那是一种源自于心神与灵魂的冲击，令人血脉颤栗，神魂颤抖，也令人心灵悲恸。

        周衍浑身颤抖着，他陡然抬起头，却透过这一间房屋，看到了天空有一颗星辰光亮起了美丽而绚烂的光芒，坠落向未知的远方。

        那是一颗流星。

        人生又何尝不是一颗流星呢？

        若非是不朽，每一位生命体，一辈子，也不过是茫茫星域的一颗流星。

        周衍回过神来，苍茫而荒凉的房间里早已经落满了灰尘，而这里也没有先前的那一幕，没有雕像也更没有古文。

        当然，也没有那独特的温暖却令人断肠的声音。

        可周衍却发现，已经近乎于超脱的他，依然眼中噙满了泪水。

        这是这个葬剑祖星，他第一次出现泪水。

        到了这个境界，又何曾会有幻象与幻觉？所以，周衍其实已经知道，这一幕只是留下的一缕传递信息的痕迹。

        他甚至在腐朽的空气之中，感受到了那一缕熟悉的却已经离去的气息。

        这葬剑祖星，并不简单，甚至，才刚刚开启冰山一角。

        曾经不懂，不是因为没有发生，而只是他没有资格。

        如今，资格有了，才可以看到更多，看得更远。

        “唉——”

        一声长叹，叹尽了心中所有的复杂情绪，之后周衍的心再次的淡然了起来。

        他施展出碧水之道，清洗了这房间里的所有一切，让一切看起来和先前那一幕如幻境般的房间里的一切重合。之后，周衍拿起如玉的飞剑，有一种极致雕刻的念想。

        但最终，拿着飞剑，他没有雕刻，而仅仅只是站立了片刻。

        最终，周衍收回了如玉的飞剑，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吗？其实真的不必，这世间很多的事情，我也已经历经，所以明白，许多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不论你们如何做，我都绝不会责怪你们的。”

        周衍说完，又轻叹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

        房间不再萧索，也不再充满了灰尘，已经变得焕然一新。

        但这里，再没有熟悉的气息。

        因为这里，已经变得陌生了起来。

        陌生的家族，陌生的地方，还有，近乎于陌生的人。

        周衍徒步走出了这个房间，来到了先前所在的亭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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