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校园完

洛柒一步也不敢动。

        黑影已经“吞噬”了两个人，他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很自然的想法。

        他的全部心神集中在眼前的黑影怪物身上，看着它一点点靠近自己，不敢求饶，却妄想着对方会放过自己，祈祷着怪物已经吃饱了，对自己毫无兴趣。

        猫在吃饱以后有玩弄猎物的习惯。洛柒现在就是那只被玩弄于猫爪之间的可怜猎物，瑟瑟发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残忍的猎手撕碎身体。这个认知让他不由得心生恼怒。

        看似毫无理智和思想的黑影却不这么认为。

        面前的人手脚被束缚着，它就在刚才除掉了伤害自己小男友的坏蛋，此时蠕动着身体过来想要安抚害怕受惊的小男友。

        它以为洛柒还没从惊吓中缓和过来，只凭本能行事的黑影立刻围扑上去，用漆黑的触手缠绕在洛柒身上，亲昵地蹭着，表达爱意。

        洛柒被吓个半死：它终于要下口了！

        黑影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越是安抚，小男友哭得越凶。它用黑乎乎看不清形状的触手轻柔拂去不断涌出的泪花，咸咸的水珠被黑影在洛柒看不到的地方暗戳戳吞下，其余触手不满地摇晃着躯体，争先恐后想要抢夺拭泪的工作。

        所有触手都显得格外兴奋，它们爱极了小男友哭得惨兮兮的可爱模样，一些从未触碰过的黑影触手不知轻重，在洛柒敞开的衣襟下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留下清浅红痕，羞愧得立刻闪开，然后为这片美景扭曲成蛆。

        可以说，黑影作为男朋友是不合格的，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家男朋友真正的恐惧来源！但是，即便是这样算不上贴心的安慰，也渐渐让洛柒止住了哭声。

        哎……

        对情绪不算敏感的洛柒，被刚刚在自己面前吃掉一个人的怪物以猎食的姿态缠绕全身，却从黑影称得上怪异的举动中品出一丝温柔。

        他是被吓疯了吗？

        洛柒吸吸鼻子，染的红通通的鼻尖和眼眶，活像一只红眼白毛兔子，带着细细哭音的粘腻声音问它：“你放开我，好吗？”

        黑影装作没听懂摇晃着身子，直到少年又说了两遍，触手们才依依不舍散开，走之前还善解人意的把捆绑的绳子也解开。只有一缕黑影在纤细的手腕上绕了几圈，微微挨着磨出伤痕的皮肤，心疼的摸摸。

        洛柒神奇的看懂了黑影在表达的意思。这既让他惊讶，又有些好奇，同时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若不是黑影对自己莫名的好感，想必段青鸿和那个男生的接下来就是他了。

        想到段青鸿，洛柒心中一点悲戚油然而生。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他心中此刻还满是混乱。不论如何，段青鸿宠了他这么些日子，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无不顺他心意……

        当他被绑后醒来，又看到段青鸿的身影出现在月色之下时，他的内心有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触动，一股酸涩甜蜜的滋味一股脑涌上舌根，满心满眼只有那人的身影。

        当时叫他走究竟有几分埋怨、几分真心，洛柒自己都区分不出来。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洛柒的心情低落。对着放了自己一马的黑影也多了怨怼之一。

        他是个情绪鲜明不加遮掩的人，时刻关注着洛柒的黑影立刻就察觉了自家小男友对自己的厌恶和恨意，这些负面情绪。

        黑影有限的智商不能完全理解，它一面觉得有点委屈，一面又为洛柒找到了理由：一定是黑漆漆的自己太丑了，小男友更喜欢弱鸡但是脸长的好看的段青鸿！

        黑影难得和洛柒贴贴，出来以后吞了玩家就立刻凑过来亲昵，但是它也舍不得洛柒不高兴，尤其是知道洛柒更喜欢另一个自己……qaq

        伤心到扭成蛆jpg

        黑影为少年做出让步。

        它如同滚动的烟雾，团簇着后退。被解放手脚的少年一面盯着它的一举一动，一面缓慢站起来，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虽说他这样的小身板遇上黑影的追击能不能逃走还不一定。

        在洛柒震惊的目光中，一人多高的黑影逐渐消散，被黑影包裹着的人展露其真正面容——竟是洛柒以为早就被黑影吞噬的段青鸿！

        看到黑影在段青鸿身体里隐去，如同被对方吸收了一样，洛柒还有什么不知道。

        这一刻，他只觉得可笑。

        救人的是他，杀人的是他，把自己吓到以为命不久矣的也是他。

        那么，段青鸿他真的是人吗？

        他一直以来仰视的、嫉妒的人，不，是怪物！

        这样完美的人……

        地上的人眼睫轻颤，一双黑曜石般幽深阴暗的眼眸渐渐有亮光恢复。

        他看到了一动不动观察的洛柒，以为对方被吓傻了，一个翻身站起来，上下摸摸洛柒，“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看着纤细手腕的伤痕，面露心疼之色，嘴唇紧紧抿起，恨不得把这一丁点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当他捧起这双手腕时，洛柒轻轻“嘶”了一声，更是叫他不忍。

        一个轻吻如花瓣落在掌心，带着一丝湿润和若有若无的香气。

        “回去给你上药。”

        洛柒失去眼镜遮挡的黑眸微微睁大。

        少年眼前是模糊的，昏暗的夜色仿佛只有这个人是鲜活的。

        但是，看似温柔的笑容背后，又有着挥之不散的阴影。

        这个人，既让他向往，又让他恐惧。

        “我好害怕……如果还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我……”

        段青鸿温和的双眼注视着少年苍白无力的手，向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他胸前的布料，身子贴的很近。

        少年把脑袋深深埋在他胸口，像是扎进沙子里的鹌鹑，红色悄无声息爬上小巧尖尖的耳廓，嗫嚅道：“你可以一直保护我吗？”

        半晌，没有等到回音的洛柒正要恼羞成怒之时，只听见正上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被巨力深深拢在怀里——

        “我好高兴。”

        抱着他的少年，或者说已经是青年，欢喜得像个终于得偿所愿的孩子：“这可是你说的，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

        少年挣扎着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你怎么听的？我才没说的这么肉麻……”

        “你终于答应我了，对不对？”

        这位全校师生眼中稳重可靠的学生会长、文武全能的校园男神、游戏攻略难攻不下的高岭之花，向他告白的男生女生不计其数，现在却因为一个不起眼小炮灰的一点点回应激动不已，倒像个初初恋爱的毛头小子。

        “不需要你向我要求承诺，就算你不打算回应我，我也会守护你。”

        段青鸿不敢过分亲近吓到刚刚试探着迈出一步的洛柒，又难以自抑喜悦之情，只把脸埋入少年头顶圆圆的发旋儿，嗅着发丝间清爽的柠檬味道，落下一个又一个隐秘的吻。

        自以为真挚的情话却被怀中看不见表情的少年嫌弃到牙酸，仗着遮掩呲牙咧嘴。

        他现在沦落到只能出卖色相，向怪物要一个承诺了……

        不过一想到这个颇为强大的怪物对自己百依百顺，少年又不免有些自得。

        一直以来他的心有如被毒液浸泡、被荆棘和毒草缠绕，自卑和劣感密不透风的蒙着他的口鼻，别人一切美好的品质在他眼中都是腐烂花朵妆点的淤泥，善意变为虚伪，恶意即为真实。

        段青鸿，这个在常人眼中完美的化身，与他而言自然就是最不堪入目、丑恶不堪的人。偏偏他还保有对正常审美的认知，他的内心深处清楚的知道——这是他想成为的样子。

        今晚，则是颠覆了洛柒的世界观。

        当他被黑影中走出的段青鸿拥入怀中诉说着甜言蜜语的时候，他的内心没有感激，没有羞涩，唯有深深的惧怕。

        他不敢拒绝这个怪物的求爱。

        却又迁怒不能认清这一点的怪物。

        最后演变成一种极为矛盾、复杂的情感。

        段青鸿感受着怀中人轻微的颤抖，以为洛柒还心有余悸，怀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些，两个人几乎是密不透风的贴在一起，彼此交叠感受着来自对方的体温。

        心底发出一丝满足的喟叹。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圆满。

        远远看去，好似完美嵌合在一起的两个半圆。

        段青鸿身上的伤似乎被黑影治愈了一部分，不影响活动，而他本人对此毫无印象。

        “对了，那个转校生呢？”

        洛柒：“你不记得了？”

        “什么？”

        “没什么。”洛柒按下心中的波澜，若无其事道，“他……就是想勒索你钱，看你倒在地上以为闹出人命，吓跑了。”

        段青鸿不疑有他：“那位同学也许是吃了什么……药物。”他说的委婉，含义不言而喻。似乎也只有这样能够解释那人奇怪的言行。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人相互搀扶着回了宿舍。

        只有一双十指交叉紧握的手垂在中间，不曾放开。

        ……

        学校里又失踪了一个人。

        学生们渐渐习惯了，讨论了几天也不再关注。

        自从洛柒“告白”了段青鸿，日常似乎没什么变化。两个人之前就总黏在一起，段青鸿这次彻底搬到洛柒的宿舍，因为洛柒主动开口说晚上一个人害怕——

        洛柒：“……”

        直接过来得了，省得你的黑影天天过来搞些阴间动静吓唬我。

        连日来洛柒夜间感觉到的视线，浴室怪异的声响和光线，一睡就醒不过来的压迫感，终于破案了！

        洛柒……洛柒表示无可奈何，习惯就好。

        黑影并没有因为他和段青鸿在一起以后就此放过他。段青鸿看起来不知道黑影的存在，每当他想明示或暗示一些怪异之处，黑影就会从他的影子中钻出，缓缓攀上洛柒纤细雪白的脚踝，黝黑的触手在被养的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红痕，最主要的是这有如爬行动物缓慢游走一般的恶心黏腻感，让他根根汗毛竖起，什么话都忘得差不多了，结巴着支开段青鸿。

        洛柒学乖了，不再反抗，不敢把它的存在告诉段青鸿，黑影反而变本加厉，喜欢上了在各种场合挑逗可怜的少年，看他做出种种有趣的反应。

        有时候上着课，黑影会忽然窜出来，顺着宽松肥大的校服内壁攀爬，在洛柒察觉到之前瞄准大腿根瞬间爆发、紧紧缠绕上去，吓他一跳。

        当少年发出小声惊呼，吸引旁边的段青鸿注意看过来时，黑影又没了动静，安安静静仿佛只是一个黑色紧身带环在腿根，让洛柒不得不咬着唇直摇头。

        随后黑影又不满少年强行忍耐，不分时宜想要听听刚才的可爱的声音，又用磨人的速度在敏感的皮肤上缓慢摩擦，逼得洛柒假装身体不适趴在课桌上，掩盖住满脸的红潮和泪水，内心不断乞求这样的折磨快点结束，一只手紧攥着校服裤子，直到黑影走开，泄气松了手，一个拧成麻花状的褶皱留在布料上，许久不见消退。

        黑影花样百出，倒也知道不去乱动一些重点部位，自觉踩在洛柒底线内。

        与之相对的，它真正的主人却要平白承受来自洛柒的各种刁难，似乎是把积攒的不满一股脑发泄在正主身上。尤其是两人相互承认了交往关系后，洛柒指使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段青鸿也予取予求，不知不觉把洛柒养得更加娇气，若是让班里的一些富二代、少爷小姐们看了，也会自比不如。

        水要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才入口，上午留下的水下午一口都不入；饭菜早就不是食堂的大锅饭，而是段青鸿自己在宿舍开小灶做的，手艺堪比大厨。

        可以说从早晨起床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段青鸿，晚上睡前最后一个看见的也必定是段青鸿。对方像在自己地盘里打满记号的雄性野兽，强势霸道的占领了洛柒生活的每一处缝隙，又像捧着心爱骨头的大狗勾，要用沾满口水的舌头仔细舔遍骨头的每一个角落，势必要让自己的气味沾染到全身，幼稚的通过这种方式宣誓所有权。

        洛柒明面上嫌弃，内心其实是说不出的满足感。

        虽说是情侣，但段青鸿表示“我们还是学生”，因此他们迄今为止除了牵手拥抱以外，其实连亲吻也不曾做过。

        段青鸿不强求，洛柒倒也不会上赶着要求。他巴不得用这些吊着段青鸿，毕竟得到的太轻易就不会珍惜了。洛柒有这个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对方喜欢，自己早就成了黑影吞噬的对象，那还能得到这样百依百顺的待遇。

        ——而且那黑影不是做的够多了吗！

        这个恶趣味的流氓怪物，就喜欢看他在段青鸿面前小心翼翼瞒着自己的异样，忍到面红耳赤、汗水淋漓，让他一个从不diy不看片、每次都被黑影搞得嗯嗯啊啊的单纯处男，变成了面无表情直面身体反应、老一天不撸不舒服司机（还是处男）。

        现如今他看见段青鸿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来气。

        恨不得洗澡的时候把黑影偷偷伸过无数次触手的脚丫踹在他脸上！别以为洛柒不知道他给自己洗澡的时候眼睛看得多直。段青鸿敢说自己没有过类似的想法？

        在洛柒看来，黑影才是段青鸿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隐藏着的真实想法，仿佛是他分离出去的本我或是真我。

        这样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过了新年，高三下学期的春天，段青鸿跨过了十八岁生日。

        大狗勾蜕变成完全体大灰狼，对着心仪已久的可口小羊大快朵颐，将羊里里外外彻底拆吃入腹。

        一手精心养出的娇嫩皮肉便宜了贪恋享受的恶狼，哪怕是粗糙的舌头和硬朗的毛发也能在光滑圆润的皮肤上留下痕迹，更遑论恶狼唇齿爪牙情动时种下的斑驳痕迹，密密麻麻从足尖到耳垂，从大腿内侧到幽谷深处，涩到了极点。

        可怜的羊羔，往日昂着头踩在以为是狗其实是狼的头顶，点着蹄子颐指气使，殊不知一切宠溺的实质都是等待偿还的厚重浓郁的欲望。沉重如山石的身躯压在身上、灵活的手指上下摸索，所到之处燃起阵阵火热，在雪白的画布上沾染艳丽的颜色。

        这一刻，往日张扬妄为的黑影龟缩在幽暗的角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憋了许久的恶狼伏在羔羊身上大口吞食、露出狰狞本色，暗自不爽。明明没比自己温柔到那里去，为什么小男友面对自己就是惊惧厌恶、避之不及，面对这头恶狼却哭得这么动听？

        洛柒从来没有想过更进一步还可以做些什么，他直到这一天才万分后悔，原来之前黑影所做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么一想哭得更凶了。

        意识模糊前，依稀感觉到已然熟悉的气息与自己唇舌交缠，累倒的洛柒吐着红艳的舌尖喘息，耳畔传来一阵低沉磁性的轻笑，一边念着“可爱”，一边用指腹将眼角的泪花晕开……

        开了荤的刚刚成年的小伙子，最是身强力壮、有劲儿无处使。

        耕地的牛日夜不停，被反复犁的地先受不住了。

        洛柒也不要命令段青鸿为自己跑来跑去的恶趣味了，他现在只想离这人远远的。

        他心下觉得奇怪，段青鸿最近越来越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在公开场合也和他各种搂搂抱抱，偏偏每次仿佛都没有人看见。

        就像现在，他在人声喧闹的操场中间走着，有时候故意离得一些人近一点，他们也不会皱着眉头叫他走开，同班同学对自己更是一个眼神也没有，说说笑笑擦肩而过。

        他还特地去观察了之前几个其他班的转校生，他们有的人对他有一些反应，愣了几秒就又恢复原状，揽着他们在学校里找的男女朋友转身走了。

        洛柒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上次，段青鸿晚了一会儿，他自己交作业的时候遇到的不是错觉，也不是意外。

        他，仿佛和这些人生活在没有交集的两个世界。

        他就站在操场中心，环顾四周，学生们的欢声笑语，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洛柒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笑声化作异样扭曲的魔音穿透耳膜，五感好似在慢慢脱离身体；春日正午的阳光直射头顶，冷冷地晒在唇色惨白的少年身上。

        洛柒摇晃了一下身子。

        “阿柒！”

        人群中，一个略显慌张的声音直直射入脑海，猛地激了一下。

        洛柒抬眼看去，段青鸿遥遥站在外面，面色平静甚至略带微笑，和他发出的紧张焦急的声音全然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段青鸿脚下的黑影像是在晃动。

        他们隔着人群相望，却没人注意这怪异的两人。

        洛柒微微扯动嘴角，几缕发丝垂落在眼皮上，阴影遮住他的神情。

        “阿柒。”

        段青鸿又叫了他一声。

        洛柒动了动手指。

        “你过来，我们回去。”

        段青鸿没有动。

        他看着，充满信任，温柔地注视着站在不远处身形单薄摇摇欲坠的少年，终于，他迈出一步，极慢极慢的向他走来。

        最后，靠在他的胸膛，回到他的怀抱。

        如同一场神圣的献祭。

        黑暗中张开的双眼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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