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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曾公冒


“主人,信给出去了。”

        陈维掩上房门,叶寒廷站在案前写字,轮椅孤零零扔在一边,原本披在他身上的一件外衣被随手扔在轮椅上,一点看不出来孱弱病态的样子。

        陈维进来,叶寒廷还是埋首写字并不看他。

        陈维收起轮椅上的外衣挂到架子上,边抚平衣服边试探着说:“景阳公主晚膳都没用,下午嚷嚷着要找出‘幕后黑手’,这会儿是消停了,可流云殿的灯都还大亮着,怕是愁得睡不着。”

        主人费劲折腾公主干嘛呢?这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吗?

        上次让那块假马鞍也是,虽然及时救下了,可公主也是吃了好大的苦头,陈维清楚,但凡谁被主人盯上了都得脱层皮。

        叶寒廷听了,手中的笔一顿,又想起下午在流云殿景阳公主丰富的表情,眉目渐渐舒展开来,他索性放下笔,擦了擦手,走到轮椅旁垂眸盯了一会儿,顺势坐了下去。

        他交叠着双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扶手。

        陈维心里一哆嗦,主人八成又在算计公主了。

        他走到书案旁,写完的纸面叠成半指厚,字迹很熟悉,不过不是主人的字迹,而是他过去经常模仿的景阳公主的字迹。

        可据他所知,公主已经很久没让主人代笔了。

        难不成写这东西还上瘾?

        陈维没多问,转身收拾放在角落的箱匣,他们刚从安乐院搬进宝相楼,东西不好让外人碰,只能由他代劳。

        此时,魏太傅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卷书。

        魏太傅扬了扬书,对正在收拾东西的陈维扬声道:“别折腾了,回头你还得搬走,何必多此一举。”

        陈维搬箱子的动作停在半空,弯腰回头。

        “还搬?又搬去哪儿?”

        魏太傅摇摇头未作答,他对叶寒廷稍一欠身,将书递了过去。

        “曾公冒嗜书画,尤其喜好古帖,之前他频频找我借,我都不理他,这回要是说送给他,估计这小老头要乐疯了。”

        叶寒廷道:“太傅割爱了,青山门正好送了一批供奉押在钱庄,太傅挑挑看,掌柜说有不少古帖名画。”

        魏太傅啧啧道:“青山门想要拉拢殿下的心思真是一点不遮掩,之前陈维还担心青山门赖账,谁成想柳成唐不仅没赖账,见了真章,还生怕殿下被别人拉拢了去,三天两头献宝,一连串的殷勤也献得太勤快了。”

        陈维则满脸苦恼:“这个柳成唐见了主人就一口一个老大的叫,简直比伺候亲爹还热心,说到就来气。”

        魏太傅笑笑:“来气?你有什么可气的。”

        陈维欲言又止。

        叶寒廷道:“说。”

        陈维挠挠头,这才开了口。

        “柳成唐有个强悍的夫人,看到他三天两头往外送东西,以为柳成唐养了个外室,又见到几次青楼的姑娘去钱庄存钱,就以为柳成唐在瑞和钱庄养了个花魁,还差点闹起来。“

        魏太傅端起茶盏听故事一样兴致盎然。

        “柳成唐夫人找人去捉奸了?”

        “那倒也没有,估计是柳成唐给她解释清楚了,这才没去闹,可瑞和钱庄花魁的事还是传开了。”

        陈维偷偷瞄了叶寒廷一眼,见他面色无异,才敢继续说下去。

        “不过…不过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从青山门掌门柳成唐变成了瑞和庄庄主,都说柳成唐天天送礼过来是讨好…讨好庄主小老婆的,好让庄主帮他办事…”

        陈维一想起这些离谱的传言自己都忍不住发笑,嘴角抿了半天,才没笑出声。

        叶寒廷将古帖放在刚刚写完的那叠纸上,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

        半晌,久得陈维都以为他是睡着了,清冷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宝相楼有了伺候的宫人,你这么闲,流云殿最近正好缺了个太监,把你送过去应该不错。”

        陈维手里的箱匣哐当落在地上,一声巨响,魏太傅手里的茶盏差点翻下去。

        陈维转念一想,自己还算个得力助手,主人不会真给他送过去,于是口无遮拦说道:“这怎么能行,您是公主的马奴,小的要是去给公主当内侍,咱俩那不就成了一个档次。”

        他又神神秘秘地跟魏太傅说小话:“听说…公主内侍的俸禄比马奴还…还高点儿。”

        魏太傅看热闹不嫌事大:“呦,你小子薪水都打听好了,看来以前有过这个想法。”

        陈维满脸委屈:“这您是冤枉我了,我是看流云殿那个高江,经常在假山洞子里跟别人赌钱,赌注都不小,想着他一定挺富裕的。”

        魏太傅道:“宫中禁赌,这些人还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摆庄,景阳公主手底下的人当真是胆子大。”

        叶寒廷道:“七皇子跟着下注,他们当然不怕。”

        魏太傅不无震惊:“七皇子?他才十岁出头,这么小竟也染上赌钱的毛病…”

        陈维问:“皇子的钱,那些奴才们敢赢吗?萧贵妃要是知道了,准没好果子吃,一准觉得是他们带坏了七皇子。”

        李若鸿这种金枝玉叶,对上在赌桌上身经百战的奴才们,又不懂他们那些弯弯绕绕,即便输了钱也只会认为自己运气不好。

        叶寒廷的语气中难掩鄙夷:“与他赌钱的内侍都是先赢他大半荷包,再假模假式地输他两局,这傻皇子就由悲转喜,下次还来下注,实则不知自己赢的都不及输去的一成,被别人耍得团团转,蠢货一个。”

        知道他说话气人,陈维听了还是忍不住替这位七皇子尴尬了一阵,要是这话被萧贵妃听了,自己宝贝儿子被人这么骂,怕是要气得上吊。

        魏太傅没事找事,老眼闪着精光:“殿下眼里是公主笨一些还是七皇子笨一些?”

        他这么一提,陈维也隐约发现,同样是骂人蠢,主人说景阳公主的时候和说七皇子的感觉却大不一样,如何不一样他又形容不出来。

        “不待老荣王攫权,太傅就敢这么议论北翟公主,是打定了主意日后要入主南梁,迫不及待了?”

        阴阳怪气。

        陈维脑门上出现这四个大字。

        魏太傅闻言,连连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就不该张这个臭嘴…”

        次日,曾公冒进宫,见了北翟帝,送上老荣王的信笺,又在大殿客套几句,便要求见质子。

        昨日送到驿馆的信里各处都含糊其辞,听闻九皇子腿伤,他无法不担心。

        北翟帝也不能阻拦,向近侍使了个眼色,意在询问公主是否好好待在自己宫里,没出来惹事,近侍回以确定的点头,北翟帝这才放心,命人为曾公冒引路,一行人去了宝相楼。

        路经小径,听到两个小女侍交谈的声音。

        “你明日就要去流云殿伺候了,我舍不得你,日后要是受了委屈,我也不能在身边安慰你…”

        女声低低啜泣,另一个声音也跟着抽抽搭搭。

        “你不用担心我,流云殿不好伺候,可…可赏赐也多,出宫前一定能攒下足足的钱,我又只是个栽花女侍,见到景阳公主的机会也不多,理当…理当不会有人为难我…”

        领路的近侍听到这话,暗觉不妙,四下一寻找,却没能立刻寻到两个小女侍,以致话音仍在继续。

        “你怎么这么傻,公主连质子的腿都敢废,又怎么会在意我们这种小小女侍的死活,你去了那儿,能不能熬到出宫的年纪都难说,要那些赏赐有什么用!”

        曾公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近侍寻到一处短桥,才发现是桥下躲着两个浇花的女侍,正想呵斥,却被二人发觉,匆忙间扔下水壶溜了,再令人去追已不见了踪影。

        近侍不能撇下曾公冒,只好返回,见曾公冒面色铁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继续往宝相楼带路,这短短几个小径的路途,却好似山高路远,难熬难捱。

        曾公冒先开了口:“刚才…”

        近侍抢言:“两个小丫头胡言乱语,曾公不必挂心。”

        这种欲盖弥彰的说辞,反倒惹怒了曾公冒,他一甩袖子,也不等近侍带路,见到宝相楼的匾额,兀自就往里走。

        近侍大感不妙,速速命人去泰极殿禀明圣上。

        阿弥陀佛,只求自己无功无过,别再出了岔子。

        他忐忑不安地进了宝相楼,刚一进门,就见到曾公冒手里拿着几张纸。

        “这么丑的字怎么会出现在殿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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