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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还是缘


民国一二年

        暴雨倾盆。

        漫天飞瀑中一辆小小的黄包车在崎岖的蜗牛盘山路上晃悠悠的前行。

        “小姐们,今儿个的天儿可够赶巧的,咱们这地界得有七八年没遇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我身边坐着的是和我同为桃乐丝头牌的苍宝珠,据说以前是个读书人家的大家闺秀,家里不知遭了什么变故自己跑来桃乐丝卖唱。今天是袁世凯任命临时大总统的日子,胡司令也不知道跟袁大总统挨着哪七八辈的糊涂亲戚,非要指名我俩去他家开什么叫爬梯?这种鬼天气我真想问候他祠堂所有先人。拉车的脚夫这么说无非是想多要点好处,遇到难办的天气确实要比平时少很多活计。我扭头瞄了苍宝珠一眼,看见她正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道你不容易行了吧,你只管快些脚程,等到了地儿少不了你的好处总不会叫你吃了亏去。”我把盖在车上的幕帘稍稍挑起一角向外看一眼,凉风夹带着细雨就迫不及待的向里钻,我只好赶忙缩回了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车越走越慢,直至竟停了下来。苍宝珠茫然地抬起头难得的与我对视了一眼,而后抬起白玉似的胳膊撩开幕帘对车夫说道:“师傅怎么停住了?可是前面出了什么变故?”

        谁知那车夫竟嘿嘿一笑:“没怎么,就是我现在走不动了。小姐们你们看这路面连潮带滑的真是不好走啊,劳烦二位受累出来活动活动?”说着把手中拉杆重重一放。苍宝珠完全被他的无赖气得说不出话,只猛地一撂帘子面上通红一片。此时的风雨也渐渐小了,我一把扯开幕帘站了起来用手指虚点着这无赖的脑门大骂:“好你个作死的泼皮!你难道是想要坐地起价不成?不是同你讲了不会令你吃亏么,怎么如此贪心!”许是被雨水打湿了,衣裳此时紧紧地箍在身上。只见车夫的眼神在我身上上下游走了两圈后吞了口唾沫,我顿时满腔的怒火全部涌上头:“肮脏下作的东西!别以为姑奶奶不知道你心里合计些什么腌渍事儿!小心姑奶奶把你那一对贼招子挖出来!”

        车夫心中所想被一语点破后脸上先是一窘但随后咬牙大喝道:“不过就是个窑姐儿,装什么贞洁烈女!千人搂万人睡的**!大爷今天就尝尝这桃乐丝头牌的滋味儿!”说罢竟上前欲扯我的衣服,也许是有些忌讳我的泼辣手掌方向一转抓住了苍宝珠的手臂一把将她拖了出去。苍宝珠身量略比我矮上半头,肤如凝脂面似桃花。虽有些木讷但胜在另有一番温柔婉约。此刻猛然被大力一拽苍宝珠小脸煞白地跌坐在泥水地里,全无平日装模作样的高贵样子。洁白如玉的真丝旗袍此刻尽是斑斑点点的污泥。或许是天性使然,人们往往更喜欢见到明珠蒙尘,洁白纯粹的物什摔下神坛肮脏污秽。苍宝珠此刻狼狈的样子丝毫没有让车夫感到扫兴,反而更刺激出他眼中的兽性。只见他目露凶光张牙舞爪地欺身往上压去,眼见着车夫肥硕粗鄙的身躯朝自己压来,苍宝珠使出浑身力气一翻身闪到一边。一扑了个空,车夫嘿嘿一笑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黄色板牙还欲再扑。

        趁着她两人周旋的时候,我悄悄猫腰躲到洋车背后准备逃走。其实我并不希望苍宝珠遭遇不测,但倘若她就此被掳走其实对我还是有好处的。就在我慢慢挪到五米开外的时候,苍宝珠忽然哭喊出声:“娘!我好怕!娘!救我!”这一声声哭喊就像是两支钉子直接将我的两只脚钉在地上不能挪动分毫。我想起了我十岁那年被后娘卖给人贩子时,我也是这么哭喊的。当时父亲带着后娘生的儿子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后娘掂量着手里的银元脸上笑开了花。那个叫六子的人贩子因为我的哭喊和不配合不时的扇我的脸,踢我的肚子……苍宝珠此时的哭喊和我当年分毫不差。就像着了魔一样,我发疯似的满地寻找趁手的家伙。终于在路边捡到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我抡圆了胳膊照着车夫的后脑勺就是一棍子,紧接着又是一棍子。我没头没脑的发疯似一通乱砸,嘴里胡乱喊着:“叫你打我!叫你打我!叫你吞了我娘的首饰!叫你把我卖给人贩子!你个狗娘养的臭**!”我从十岁起在夜总会长大,打架算是家常便饭。但娘们之间的斗争仅仅局限于抓头发扇嘴巴吐口水之类的,我的攻势看似凶猛但其实并没什么力气。车夫一开始被我的架势唬住,反过神来一把抓住我手里的棍子向后一带,棍子竟从我的手里被抽了出去!他把棍子一扔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子口中骂道:“臭娘们!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我被这一下打得直接撞到洋车车身上,他上前两步直接又是两个嘴巴!我顿时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嘴里咸咸的,眼前也逐渐模糊起来。他把我像个鹌鹑一样拎起来扔到地上。“你们两个小娘们真是给脸不要脸!看我不把你们卖到窑子里去!”

        忽然感觉一双柔软的手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虽然耳朵嗡嗡作响但还是隐约能听见声音:“你放心,我们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这种无耻的败类染指一根手指!”

        身子一轻,我这是……在飞?不对!我在下坠!这个疯女人竟然抱着我跳崖了!我宁愿被再次卖掉也不想死啊!早知道就不回来救你了!苍宝珠的手还在牵着我的手,我心里此刻有一万个念头闪过终究脑中一片漆黑。睁开眼睛后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还活着?死了?直到看到身边躺着的那两坨,没错只能称作两坨尸体。两具尸体已经全部摔得稀烂,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苍宝珠飘在我身边冲我一笑,你还有脸笑!都是你害的!我冲到尸体旁边努力地想要把那些红红白白的脑浆塞回脑壳里,但手一接触尸体就好像被风吹散的沙一样消散了,伸回来后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就在我玩得不亦乐乎树林纵深处传来一股强烈的威压,一个人从远处走来。我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他的脸被柔和的光芒掩盖住。身上披着一件宽宽大大的袍子,我一扭头看见苍宝珠把头埋得深深的根本不敢抬头看上一眼。我也很害怕,但转念一想我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我仔细研究他衣服的料子最后发现他的袍子竟然没有接缝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衣无缝?这是神仙?

        “正直桃李年华,可怜身首异处。万物果真无情。”仙人手一点我二人的尸体,两坨烂泥竟眨眼间恢复如初。

        “逆天而行,逆天而行,呵呵。”仙人随意的朝我和苍宝珠身上一点,一阵巨大的吸力将我吸进自己的身体中。动动手指,动动脚趾,抓抓手边的青草。我活过来了?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抬眼瞧他,虽还是瞧不真切但我莞尔一笑俯身便拜。仙人先是怔了一瞬,随即朗声大笑:“哈哈,你竟就是我的劫数!罢了罢了!因果天注定,半点不由人。”说着笑着踱步离开了。苍宝珠在仙人离开之后悠悠转醒,不解的看着我又不解的看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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