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炎凉

陈素在前，木贤在后，二人沿着陈素等人上山时的路径下了夜坤山，沿途倒也偶尔会窜出只妖兽，但是在见到木贤之后，便逃的无影无踪，初时木贤还有些纳闷，自己明明已经将元气内敛，除非对方修为高出自己许多，否则应该不会看出自己的底细，怎么这些妖兽会有这样的反应？后来那些妖兽更像是有了感应一般，直接避开了陈素二人下山的路径，这倒也让二人省去了不少麻烦。待二人到了山脚下，也遇到过几波看样子为了屠兽寻宝而来的猎人们，然而每次遇到，猎人们同是异样的眼光，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之后便有些畏惧的避开了。

        陈素二人也管不了那么多，没人来找麻烦自然是好事，二人沿着大路，不消半日时间，已经来带留沙城东门外。一路上木贤与陈素商量了一些被人询问时的说辞，到了城门口，二人基本已经准备妥当，对于陈素来说，自己来自外界的身份一旦泄露会很麻烦，而木贤的真实身份，同样会引起不小的波澜。在流沙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在迎接什么重要的节日一般，陈素一边打听着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慢慢的接近铁漠族的宗堂。

        沿路打听，众说纷纭，等陈素二人来到铁漠族堂口的时候，他们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到铁漠族宗堂门口，门口的一名侍卫族人当即认出了陈素，毕竟之前陈素在这里闹出的动静，对于铁漠族人来说，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陈……”那名族人分明认出了陈素，却没有直接喊出他的名字，而是转头对着旁边的侍卫说道：“你们看着，我去禀报一声。”说完便一溜烟的跑进堂内。

        陈素见侍卫跑进去禀报，便与木贤停步站在了门口。看着守门的侍卫问道：“请问这位大哥，乌冰玉小姐，可曾回来了？”

        那侍卫打量了陈素一眼，“大小姐当然回来了，她可不像某些胆小怕事之人，只知道说些空话哄人。”

        这侍卫的态度以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陈素有些发愣，什么胆小怕事之人？怎么莫名其妙的说这些？刚想再上前问些什么，却被木贤一把拉住手腕阻止了。

        “公子，清者自清，何必与一个下人争些什么。”

        那侍卫看木贤满头白发，不忿的说了一句，“下人？只有你这样的才是下人。”

        木贤微微一笑，苍首童颜霎时间散发出一股不怒之威，那侍卫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也不敢再说话，退一步站了回去。

        陈素与木贤在门口等了片刻功夫，就听门内传出一道急切的呼喝声，“我兄弟回来了？怎么不快请他进来？”随着声音传出，一道壮硕的身影站在了门口。

        那声音陈素听的真真切切，是乌戈，此时他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向前两步，“大哥，是兄弟回来了。”

        声音落下，乌戈站在门口，双目看着陈素，那虎目之中竟也缭绕了一层雾气，此时的乌戈反倒停下脚步，呆了片刻，嘴唇颤了颤，没有说话，只是张开了双臂。

        陈素喊了一声大哥，迎上前去，兄弟二人相拥在一起，许久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兄弟，这么久，你倒是去哪了，也不说给大哥传个信，可是让我好个惦记啊。”细细的打量了半晌之后，乌戈才又开口问道。

        “大哥，这里边的事，说来话长，等有空，我慢慢的讲给你听。对了大哥，冰玉她回来了么？”陈素的心头，始终还在挂念着乌冰玉。

        “嗯。”乌戈点点头，一只手拉着陈素，“大小姐已经回来了，还有族长与两位长老。你看我，就顾着高兴了，走，咱们里边说去。”说完便拉着陈素向门内走。

        “等等，大哥，我还要给你介绍一个人。”陈素说完，便回头望向木贤。

        木贤对着乌戈躬身行礼，“这位一定是公子口中多次提起的乌戈公子？”

        乌戈赶忙还礼，“在下乌戈，见过前辈。”

        木贤上前一步，“公子之礼，老奴可不敢受。”

        陈素看着二人，虽然之前已经与木贤有约，以主仆相称，却总是不自然，到了此时，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不是该向乌戈介绍木贤的来历。

        陈素并没有说木贤是奴仆，乌戈自然不能把木贤当奴仆相待，故此乌戈一手拉了陈素，一手拉了木贤，兴致勃勃的笑道：“站在门口，哪是我铁漠族的待客之道，走，咱们堂内说话去，如今陈兄弟回来，又恰逢这留沙城非常时期，正好请陈兄弟给我们铁漠族出出主意。”

        乌戈拉着陈素二人进了宗堂，却见堂内十数人正襟危坐，数十名侍卫护卫在两旁，气氛颇为严肃。

        “族长！”一进大堂，乌戈便大咧咧的喊道：“陈英雄回来了。”

        陈素进了大堂，这里的人，他几乎都不认识，而乌戈进来便喊族长，那么堂内居中而坐的中年汉子，应该便是乌冰玉的父亲，铁漠族的现任族长乌剑峰了。

        “晚辈陈素，见过乌族长。”陈素躬身行礼，木贤在后垂首而立。

        乌剑峰挑双眉看了看陈素，这少年与强壮二字沾不了一点边，之前的事情，他也从族人们的口中听说了一些，如今见到真人，似乎也不过如此。

        乌剑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你若没有什么急事的话，不如先在我铁漠族住下，反正我铁漠族也还供得起两个人的吃喝。”

        乌剑峰的这句话，陈素怎么听着都不大是滋味，怎么好像在打发一个要饭的。

        乌戈也觉得这话不大受听，但乌剑峰毕竟是族长，他也不好直接发作，“族长，陈兄弟少年英雄，我们铁漠族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请陈兄弟一起参详一下？”

        “嗯？”乌剑峰面露不悦，“乌戈，如今我做事，反倒要你教么？”

        “属下不敢。”乌戈退后一步，躬身垂首。

        “既然不敢，还不退下！”乌剑峰一声呵斥，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二人。在座的众人更是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似乎对陈素颇有微词。

        乌戈不成想兴致冲冲的带着陈素进了宗堂，反倒吃了这么一个屈，单就自己也就算了，还带着陈素，可是对方又是一族之长，也只好打碎了钢牙往肚子里咽。

        “兄弟，走，陪大哥喝点酒去。”乌戈转身拉着陈素，大踏步走出了宗堂。只留下身后种种鄙夷不屑的指责声。

        三人一出宗堂大门，乌戈就开始抱怨上了，“嘿，你说这族长，也不知是怎样想的，就偏要听了那些小人的谗言，真是气死人了。”

        陈素也好奇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人一路走，陈素便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原来自打陈素三人出发去夜坤山之后，半月不到，滕展便与乌冰玉一起救了族长与两位长老回来，而后滕展便成了铁漠族真真正正的大英雄，据说乌剑峰对滕展是十分看重，不但给了他一个铁漠族名誉长老的头衔，更有意撮合他与乌冰玉二人。而对于陈素，乌冰玉也曾几次三番的吵着要带人去救，可每次都被乌剑峰阻止了，后来竟传出了一个说法，说陈素其实根本就没有被困在夜坤山，他当时只是害怕危险，借机一个人逃掉了，不然为什么夜坤山地洞大开之时，没有见到陈素的踪影？

        对于这些说法，陈素听了十分气愤，幸好此时有木贤在身边，可以为他证明清白，不然还真要被人当做那胆小怕事之人。

        乌戈跟陈素说了个大概，三人缓步到了乌戈居住的院落之外，“陈兄弟，大哥相信你不是那临阵退缩之人，你告诉大哥，这么久，你到底去哪了？”

        “这……”被乌戈这么一问，陈素倒是一时语塞，因为他已经答应了木贤绝不透露伏龙殿的秘密，“大哥，我确实没有临阵逃跑，只是我已经答应了别人……”

        乌戈大手一挥，“兄弟，只要有你这句话，你这些天去哪了，大哥不问了，大哥相信你。”

        “谢谢大哥，对了，为什么不见冰玉小姐？”

        “哎，自从你失踪之后，冰玉小姐一直吵着要去救你，后来只好央求凌海族的腾罗族长，滕族长派人与小姐一同，据说去了你被困住的地洞，没有找到你。”乌戈说着，看了陈素一眼，“可是从那回来之后，小姐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极少出来了。”

        陈素哦了一声，回头看看木贤，木贤却把头一低，不做反应。

        “兄弟，如果你挂念小姐，晚些时候，我着人去给小姐送个信儿，看能不能见上一面。”

        “不必了。”陈素一摆手，话说出口，心里倒有些后悔，原本一直想见到那倩丽的笑容，此时反倒觉得有些苦涩了。

        乌戈嘻哈一笑，“这个事儿，听大哥的安排。”

        陈素没再接话，却转了个话题，“大哥，我们刚刚进城的时候，打听了一下，留沙城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啊。”

        “可不呢！”乌戈一叹，“我刚刚带你去见族长，也正是为此。”

        “哦？”

        “走，我们进屋去说。”乌戈将陈素二人请进内堂，三人落了座，乌戈更让人准备些酒菜。

        乌戈大手拍在膝盖上，双眼望着窗外，“兄弟你有所不知，咱们留沙城在青岩治下，已经五十多年，几乎全城的人都是靠着为青岩王朝走商而活。如今这里大大小小能说出名的家族，已经有二十几个，还有一些临时的组织以及单挑的强者为他们效力。可是前些日子，青岩王朝放下话来，为了方便管理，让留沙城整合出三方势力来，以后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这三家。”

        “那岂不是说，很多小家族要面临重大的危机？”

        “不错，正是如此，如今留沙城内最大的两家，是北边的沙蚁族连家与南边的岩蜥族商家，只是我们铁漠族与他们两家都素无交情，一旦被他们整合，以后肯定要去做那些受累不讨好的活。”说到这里，乌戈的表情，慢慢的变得难看起来。

        “那还有一方势力呢？”

        “另外的一方，哎，整合在那里，对铁漠族来说，也无疑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大哥怎么如此说？”

        “因为另外的一方，就要在那些不肯接受两大势力整合的势力中选出，也就是说，凭实力说话，可是我们铁漠族眼下，族长与两位长老尚未完全恢复，那乌匡，就不提了，其余的人，实在是……哎。”乌戈又叹了一口气，“如此下去，我们铁漠族便将彻底的消失。”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办法，族长他们正在想。有些族人想着靠到凌海族去，毕竟凌海族与我们铁漠族世代交情不错，更有姻亲维系。族长撮合大小姐与滕展或许也是为此。”说到这，乌戈似乎觉得有些不妥，看了看陈素，后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才又继续说道：“可是凌海族同样不是大族，也正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三人说了一会话，酒菜上桌，乌戈招呼着陈素二人，推杯换盏，或许乌戈因为心情的缘故，很快便酩酊大醉。

        陈素见乌戈醉了，扶着他躺下，“木前辈，为何刚刚大哥说，夜坤山山洞大开，他们反倒没有找到我？”

        木贤一笑，“我就知道，公子一定会问我这个问题，我们两人出来的时候，我就说过，那里与伏龙殿，是靠封印联结，岂是寻常人能够找到的？公子若不是有大机缘，也到不了那里。如今公子既然出来了，又何必在意他们怎么说？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

        陈素点点头，“前辈所说，也不无道理。”

        正在二人闲聊之时，院外忽然响起了嘈杂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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