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温妍珠来了

萧府，桐雨堂。

        桐雨堂中尽植梧桐，一到夏季时梧桐枝叶繁茂，草木葳蕤。若是下雨的时候，满院尽是雨打梧桐的沙沙声。

        此时上房外站着几个绿衣小婢，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感受着从上房里传出来的丝丝凉意。

        上房内，谢婉坐在主位上，面前坐着柳周氏和她的两个娘家嫂子。

        “此次周家两位郎君往广西而去，路途甚远，路上要小心才是。我萧氏在江南各地都有分号，若是路上有什么需要，只管去寻分号的人。”谢婉自身边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裹，打开来后里面是几锭金光灿灿的金饼，“我是个内宅妇人，也没有什么见识。更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东西。些许盘缠送上，聊表寸心。”

        这可不是以铜充金的‘金饼’而是实打实的真金。

        董大嫂和关二嫂的脸色却不好，甚至看都没看这包金子。前几日宫内有内侍过来宣旨柳瑾茜做了美人，她们还以为第二日萧府就会将她们放出。可是一连等了好几日，萧府也没有任何动静。

        院门外依旧有人在看守着，她们依旧不能出去。

        今日谢婉请她们到桐雨堂中说事时，还以为是准备放人。等她们这两张白绫纸任命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怎么能把孩子弄到广西呢？那个地方能是人呆的吗？不就是想把萧府的剑士从府里拉出去吗？都把人囚禁了这么久，这气也该消了吧？

        “这是真的？广西？孩子们那么小，怎么可以去广西呢？那里，那里不是说全是吃人的野人吗？”董大嫂白着一张脸，手指紧紧抓着袖子。

        谢婉面上虽是带着笑，心中却是烦躁无比。她娘家这几日正在待客，哪里有工夫处理她们的事情？

        “吃人？”她微微扬起眉毛讶然无比，而后展露笑容，“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不过是土人较多些罢了，哪里会吃人？更何况越是这种地方，出的功劳越大。若是两位周家郎君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定是能得陛下的欢喜。到时升官晋爵，指日可待。”

        “这也是两位周家郎君的福气，年纪轻轻就得到陛下的赏识，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其实仔细说来也是你们教的好，这么小的孩子就简在帝心，甚会揣摩上意。”谢婉感慨着，好像对周家兄弟的前程极为羡慕。可是听着她的话，柳周氏却是一阵一阵的脸红心跳。

        “能不能求求陛下，调到其他地方？比如说留在建康？”关二嫂厚着脸皮道。

        听了这话，董大嫂虽是心中不齿关二嫂的为人，却还是看向了谢婉。

        谢婉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等到清香入腹，她才揩了揩嘴角，“关二嫂说的这是什么话？两位贤侄能有出息，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怎么还好挑三挑四的？留在建康能有什么出息？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信的话，你去问问两位周家郎君的意思，他们定是也想出去的。”

        她语调缓慢，神态悠闲，可是就是这副自在的模样却着实的惹怒了关二嫂。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谢婉怒道：“难道不是你们家在里面使的诡计？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还不是你阿翁在朝堂上推荐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有多大的仇怨值得你家这么对我们？你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两个孩子好，你若是真是为孩子好，怎么不让自己的儿子去广西？你的儿子是人，我的儿子就不是人吗？”董大嫂吓坏了，急忙站起来想要捂住她的嘴，可是她说话的语速一向极快，还未等董大嫂站起就已经连珠炮般说完了。

        桐雨堂上房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

        谢婉微微挑眉，甚是不以为然，一口一口呷着清茶。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还不快向谢大娘子道歉……”董大嫂恨恨地瞪了一眼关二嫂，转首面向谢婉赔笑，“大娘子莫和她一般见识，二嫂没读过什么书，说话一向粗俗。”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柳周氏，顿时觉得有了底气，“我们瑾茜可是一向敬重你这个从母，在宫里曾数次说要孝敬你呢！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我们瑾茜的份上，饶了二嫂这一遭吧！”她话里有话。

        美人算什么？

        不过是为了安抚柳元景罢了。

        还真以为是个宝了？

        自己的外甥女做了别人家的小妾，居然还敢这样昂着头不以为耻。

        皇家的美人又如何？还是小妾。

        还是一个低级的小妾。

        谢婉只觉得羞耻！怎么和这样的人沾亲带故？

        她轻轻摩挲着着精美的茶盏，缓缓说道：“柳姑子做了美人，这自是她的福气，亦更是你们柳周两家的喜事。至于什么孝敬不孝敬，我又不是柳姑子的长辈，怎敢涎着脸要呢？就是孝敬，也该孝敬董大嫂和关二嫂才是。”谢婉柔柔地笑。

        柳周氏原本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神游天外状，听到这句话后蓦地抬起头来。

        脸色煞白。

        谢婉这是准备和她们断绝关系了？

        董大嫂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只有关二嫂犹不自知，还在那里兀自生气。

        正在这时，谢婉身边的老妪走了进来低声附耳几句，又递过来几张帖子。

        “真是不巧，我娘家那里有事，要我马上过去处理……”谢婉说着露出为难的神情，“要不然，就劳你们在桐雨堂再等等，等到我回来之后你们再走？”

        见到柳周氏露出迟疑之色，谢婉紧接着说道：“我看不如你们再在府里住几天，等到我娘家的事忙完，咱们再好好坐在一起聚聚。”

        听到这话，柳周氏三人可吓坏了。

        士族的丧事要办将近半年，等到谢婉娘家办完丧事，黄花菜都凉了。

        董大嫂急忙挤出了笑容，“你只管忙你的去，我们没事，行李都是事先收拾好的……”说到这里突地住了嘴，似是觉得极不合适。

        谢婉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不显。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挽留你们了。实在是娘家的事走不开……”到底还是士族出来的嫡女，虽是心中恼怒，可是大面上依旧是挑不出半分的错处。

        “浓雨，送送三位大娘子。”

        浓雨是三等小丫鬟，谢婉让她送客，显是不把柳周氏等人当重要的人对待。

        柳周氏也是在萧府生活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浓雨是什么地位。见竟然用她来送，只气得嘴角哆嗦。可是眼下形势比人强，她若是不走，只怕谢婉又要开口留人。

        只得强忍了一口，被浓雨给送了出去。

        见三人依次出了上房，谢婉的嘴角才露出一丝讥讽。

        真以为肖想了萧府的外孙女就这么算了？

        今日送周家兄弟去广西这只是第一步。

        等到柳元景倒台了，那时才是报复的时候。

        她哼了一声，吩咐左右的人，“把地上的苇席全扔了，几案给我换成新的，还有这地面要洒扫干净。”

        犹觉得不解恨，又道：“以后只要柳家和周家的人来，只管说我不在，不许他们进门。”

        上房里的仆妇们齐声应了下来。

        温幼仪坐在王拙之面前，盯着棋秤愁眉苦脸。她的棋术虽然高，可是和王拙之相比还是差得极远。刚下的时候，她还能摆成一个阵势，可是不过盏茶时间，就被围个水泄不通。

        王拙之笑意盈盈的，眼角余光却盯着萧菁芬的手。

        刚刚就是母女俩人串通在一起，一个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个偷偷的换棋。

        等他回过神来，黑子莫名其妙的少了四五个。

        “儿是阿耶的闺女不是？”温幼仪愤愤地开口。

        “是。”小丫头绷着脸生气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王拙之忍不住轻笑。

        “那阿耶得让五个，不，十个！”温幼仪说着，就往棋秤上面指了指。

        “瓠儿说得对。”萧菁芬连连点头，伸出手往棋秤上的黑子处抓去。还没等到她的手碰到棋秤，王拙之大袖轻拂，只听得一阵叮当乱响，棋秤上瞬间乱做一团。

        “好了，好了，平局了。”王拙之哈哈大笑，趁机握住了萧菁芬的手。

        萧菁芬脸上绯红，挣了几挣后却没有挣开，只得任他握在手中。

        眼见着他们夫妻恩爱，温幼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短暂的沉默后跳起来就往亭子外面跑去，“儿突然想起来师尊还有事要叫儿呢。”

        说着话，一溜烟的跑了。

        萧菁芬望着落荒而逃的女儿，只觉得又是羞又是喜悦，使劲捶了王拙之几下，“你这浑人，当着女儿的面这是做什么？”

        王拙之却只是笑望着她，深情而专注。

        走出后花园，温幼仪的眼睛还是带着笑。

        萧菁芬能得王拙之的爱恋，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虽然王拙之身体有损，可这并不是什么妨碍，这世上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以后让他多在空间里呆一段时间就好。

        说不定，能把他的……给治好。

        见温幼仪站了许久也没说出准备去哪，桑妪便轻声问了一句，“女郎，咱们是回庭竹斋吗？”

        “回去？不，去师尊那里吧。”

        姚思谦已经好几天没有进空间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闻十八等人每日都出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一行人正往姚思谦住所走去时，迎面遇上了气喘吁吁的冷琴。

        “女郎，可找着你们了，婢子先去了墨韵堂，说女郎去了玉清小筑，又跑到玉清小筑，玉清姑子说女郎早就从她那里出来了……可怜婢子快把府里转了个遍，才有人说女郎和娘子一起往后花园下棋去了……”

        见她兜兜转转地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重点，桑妪只气得啐了她一口，“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冷琴这才吐了吐舌头，“是妍珠小娘子过来了，正在庭竹斋里等着女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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