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士和强盗

　　大唐末年，贞元十三年。

　　中原大地狼烟四起，各路反王起兵造反，逐鹿中原。

　　陈州郊外，一名道士正在坟前祭拜，草木搓成的香冒着青烟。

　　张仲用炭在木板上写下最后一划，然后将木板插进坟头。

　　磕了三个头，抬起头，叹息道：“师傅啊师傅，不是我说你，我们学学天龙寺封山不好，非要在这乱世到处跑，现在把自己都赔上了，何必呢？”

　　从怀里掏出一块发黑的面饼放在坟前，张仲蓬头垢面，凹陷的双颊让他看起来十分虚弱。

　　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受伤的十指已经结痂，这是挖坟时伤到的：“师傅你就好好休息吧。”

　　再次看了墓碑上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张仲就离开了。

　　没走出几步，肚子传来强烈的饥饿感，脚步一顿，回到坟前又磕了几个头，拿起那块发黑的面饼，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剩下的重新放进怀里。

　　看着荒废的田地，张仲苦笑一下：“救世？这乱世谁能救？”

　　走了几个时辰，来到一条河边，清洗了一下衣物，看着清澈的河水叹道：“连条鱼都没有，饿死了怎么救天下？”

　　洗脸的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了，把头埋进水里喝了个水饱：“应该有条把游进肚子里吧。”

　　整理了一下，张仲准备再次出发，寻找师傅所说的那虚无缥缈的救世之法。

　　灌了一肚子的水，走起来感觉腹中摇摇晃晃的，张仲感觉十分难受，于是直起身子，放缓脚步，一只手放在身后扶住腰，一只手放在身前摁住肚子。

　　离他不远的芦苇中，三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年轻人手握做农活的镰刀，不时拔出一些根茎放进嘴角咀嚼。

　　赵信不断向路口张望，希望有肥羊可以路过，他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两天了。

　　突然看见路口走来一名道士，赵信眼睛一亮，低声叫道：“大哥，肥羊来了。”

　　咽下苦涩的草根，赵邦握紧镰刀，面露凶光。

　　“大哥二哥，你们看，是名道士。”

　　年纪最小的赵毅指着张仲说道：“看他走路慢慢悠悠的，肯定是吃饱了在消食。”

　　消食？

　　赵信这下忍不住了，握住镰刀就要冲出去。

　　这时赵邦一把抓住赵信，他觉得这个道士不简单，在这乱世之中还敢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外，看他步履有条不紊，仪态端庄，难道是什么世外高人？

　　“大哥，怎么了？”

　　赵邦皱着眉头说道：“这个道士不简单，不要轻举妄动。”

　　“那又怎么样。”挣开赵邦的手，指着躺在身后的已经饿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孩子说道：“再不动手，五弟就会像四弟一样活生生饿死！”

　　说罢就持着镰刀嗷嗷叫的冲了出去。

　　张仲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双目赤红全身发抖，拿着一柄镰刀放在自己脖子上，真怕他手一抖就把自己了结了。

　　赵邦对张仲说道：“道长，我们兄弟也无意冒犯，但是我家幼弟就快饿死了，还请交出食物，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道长分毫”

　　我像有吃的样子？我也快饿死了好不好。

　　刚刚要回绝，就看见一个半大的小子抱着一名快要饿死的孩童跪在他面前哭到：“还请道长发发慈悲，救救我弟弟。”

　　“唉。”

　　随后张仲和赵邦他们把剩下的半块发黑的面饼磨成粉末，煮成糊给孩童喂了下去。

　　孩童面色一下就好了不少，呼吸也渐渐有力起来。

　　赵邦三人跪在张仲面前磕了几个头：“多谢道长活命之恩，多谢。”

　　扶起赵邦三人，张仲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这样的天下要怎么救？

　　他已经把自己最后的食物让了出去，也许自己明天就会跟自己师傅一样饿死。

　　坐在草堆上，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的张仲问道：“我也没有吃的了，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以后？

　　赵邦他没有想到以后，要不是他父亲偷偷留下一点种子，他们兄弟几个早就饿死了，他现在只想让自己弟弟们继续活下去。

　　最后他低下了头，惭愧的说道：“不知道，哪怕以后都靠劫道为生，我也要让弟弟们活下去。”

　　这个该死的世道，眼前开始发黑的张仲不想像自己像师傅一样饿死，人死了还怎么救世？

　　“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劫道吧。”

　　“啊？”赵邦被吓了一跳，在他看来道长这样的高人怎么会跟他们一起劫道？

　　已经饿得迷迷糊糊的张仲说道：“我跟你们一起抢，抢下一个天下，抢下一个不会再有像你弟弟那样的孩子饿死的天下...”

　　话还没说完张仲就饿晕了过去。

　　“抢天下？”赵邦被张仲的话吓到了，可是看着躺在那里的幼弟和因为乱世死去的家人，一咬牙说道：“好，我就抢下一个不会饿死人的天下。”

　　拉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对着‘睡熟’的张仲不断磕头。

　　之后的日子，张仲就跟着他们抢劫，抢钱抢物，甚至连人都抢，不过半年就拉起几百人的队伍，成了陈州附近一方山头的山大王。

　　可是人多了吃饭吃饭的嘴巴也多了，赵邦急的团团转，张仲说道：“人挪活，走出去，陈州没得吃我们就去德州吃，德州没得吃，我们就全天下找吃的。”

　　就这样，赵邦带着几百人走出陈州。

　　时间匆匆而过，张仲正在诵经超度亡魂。

　　赵乾红着眼睛跪在他身边，带着哭腔说道：“师傅，二哥，二哥他...呜呜呜。”

　　张仲诵完经文，看着墓碑上赵信的名字，百感交集。

　　头上绑住白布的赵邦扶起大哭的幼弟，呵斥道：“不许哭！”

　　“可是..可是二哥没了。”赵乾抱住赵邦的大腿哭的：“二哥三哥都没了，大哥你要是也灭了怎么办？”

　　“那你就替我们抢下这个天下。”抱起还在哭泣的赵乾，赵邦说道：“军师，时间到了。”

　　强忍着悲痛，张仲取出两块骨片扔在地上，扯出笑容说道：“大吉。”

　　数万大军挥师北上，直指幽州。

　　幽州城内，张仲拿起一根羊腿咬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赵乾则苦着脸在一旁蹲着马步。

　　“哈哈哈，军师，军师，我们拿下青州啦。”身穿铁甲一身血气的赵邦走了进来，坐在张仲对面抓起一把羊肉就往嘴里塞。

　　看着浑身鲜血在那里狼吞虎咽的赵邦，张仲笑骂道：“都是幽州王了，怎么还是一副土匪像？”

　　咽下羊肉，赵邦笑道：“我本来就是土匪，不像土匪怎么抢天下。”

　　抢天下吗？

　　没想到当初一番胡言乱语，居然走到了今天，也许赵邦就是那个能救世之人也不一定。

　　赵邦离开后，带着赵乾就在慢慢繁华的幽州城闲逛起来，自己离师傅说道救天下越来越近了。

　　“啊。”

　　一名士兵倒在地上哀嚎起来，脸上一条血淋淋的鞭痕。

　　“围起来围起来！”

　　二十多名士兵围着几名苗人，为首的军士叫道：“你们这些苗人不但不交税还敢伤人，来人拿下！”

　　“啪。”

　　抽开围上来的人，阿娜叫道：“我交过税了，你们不要太过分。”

　　捂住被抽肿的手腕，军师说道：“你们在其他地方交的税，跟我们幽州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护住身后的族人，阿娜说道：“反正都是你们中原人收的税，我管你们谁谁谁。”

　　“住手！”

　　赵乾走了过来问道：“发生何事？”

　　“小侯爷，这些苗人在城里做生意不交税，还暴力抗法。”

　　阿娜辩解道：“我在康城已经交过了，为什么还要交。”

　　“姑娘。”张仲走了过来，开始为她解释起各个势力之间的事情，并表示税是一定要交的。

　　好说歹说，阿娜不情不愿交了钱就要带人离开。

　　军士立刻拦住她，阿娜不满的说道：“我不是交了钱，你们还想干嘛，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欺负人的？”

　　军士指着受伤的士兵说道：“你伤了人就想这样走？”

　　“好了。”张仲制止了军士说道：“一开始你就跟人家好好解释会这样？姑娘你可以走了。”

　　放下手中的鞭子，阿娜说道：“我叫阿娜，你叫什么？”

　　“我叫三丰道长。”

　　“三疯？阿娜笑着说道：“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是丰收的丰，不是疯子的疯。”

　　一年后，赵邦在北方打下了大大的基业，和蒙元人在草原上打了一战。

　　草原上尸横遍野，赵邦拔下肩膀上插着的箭矢，扶住挥下大将韩光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战刀，身边的士卒也举起兵器高呼起来。

　　之后又与蒙元大战数场，击溃了蒙元大部。

　　最后蒙元无奈只能求和，派出大祭司弟子布儿赤金前来和谈，张仲第一次见到这位未来的蒙元大祭司。

　　而在与康王大战的时候，对方派出宗师级别的杀手刺杀赵邦。

　　赵邦最强的护卫不过破武如何阻挡？

　　挡在重伤的赵邦和年幼的赵乾身前，张仲全身都在打抖，自己不过聚气，如何是宗师的对手，可是他不能退，退了他要的天下就完了。

　　就在这名宗师刺客要下杀手的时候，账外一道几乎凝实的金色真气飞了进来。

　　金色真气击飞刺客，童渊一把抓起他：“你犯了忌讳了。”

　　宗师刺客咬牙说道：“我不可能看着我儿子的基业就这样没了。”

　　“要是个个宗师都像你这样，这天下还要乱到什么时候？”一掌拍碎刺客的头颅，童渊就要离开。

　　张仲连忙道谢：“多谢救命之恩，还请恩公留下姓名，他日定有厚报。”

　　“童渊。”

　　童渊留下一个名字，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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