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府巨变

风雪肆意狂虐，远处的山峰是雪，高高的院墙上也是雪，唯独檐前高高挂着的红灯笼发出鲜艳的光亮。

        大堂内觥筹交错，欢声不断。

        “刘大人，这是荥中特色的桂花鱼，您尝尝。”李县尉满面春风，殷勤地招待着居于右首的刘大人。

        刘大人奉知府之命前来，如今荥中县要上交多少物资已基本谈妥，方县令久而疲惫的面容如今也由衷地露出一丝笑意。

        战事将起，征用的兵役九死一生，这是方县令不愿看到的，自己在荥中县耗费数年的精力和心血，如何也不想看到荥中县生灵涂炭。

        荥中县有上好的水田，积年富庶，虽说上交的物资要狠出一笔血，但能够尽力保全已是最好的选择。

        思罢，笑道“刘大人此番辛苦了，来到荥中，可要好好尝尝这桂花鱼。”

        刘大人眯着眼笑意满面，“方大人客气了，刘某有此口福，王大人可是羡慕得紧。”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举杯满饮。

        程素今日很是乏累，终于在林厨娘忙完后，自己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她吃了些林厨娘随手煮的面条，竖起大拇指，极尽夸赞。

        林厨娘瞥了她一眼，“倒是要我伺候你，呵。”

        程素嘿嘿一笑，帮她把锅碗洗刷。

        月上梢头，映得雪地一片明亮，厅堂中已吃得差不多，下午听长顺说除刘大人和一个随从住在府上，余者皆安排在了街上的旅店。

        她想起下午胡烈的眼神，有些不舒服，就像一只猎豹在审视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蕴含着一丝危机和凌厉。

        不知这位刘大人来此是为了什么事，她想找方显询问，却并未寻到人。

        程素本想睡下，但心一直怦怦跳，始终有些不安，于是推开房门，走到院中。她走到林厨娘门前，屋内灯光微弱，“林大厨，林大厨。”

        并没有人应答。

        也不知人去哪里了。

        不知何时，四周静悄悄的，远处仍是一片喧闹，风飒飒地刮着

        程素走到墙角阴影处，竹枪悄无声息地握在背后

        一道明亮的剑光忽地从房门中冲出来，直逼程素而来。程素急急转身，堪堪避过，剑光并不待她站稳，又刺出一剑。

        程素忙用手中的竹枪一挡，竹枪立时而断，剑偏过去。

        “你是谁？”程素惊惧，方府竟然有刺客。

        “你是刘大人的人！”面前的刺客虽然蒙着面，但程素看着对面的人的身形和所穿的服饰，猛然想起正是下午偏厅中的一人！

        似是印证程素的判断，方府前院瞬时响起了惊呼声和打斗声。

        刺客狞笑一声，冲过来，程素抬起脚照双腿之间狠狠踢去，刺客未想到这女人身手竟有些灵活，忙向后退去，又提起剑向程素身前刺来。

        剑锋快速逼近，刺客面上露出一丝残忍。

        “唔！”

        他的瞳孔放大，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一根竹枪电光火石之间直挺挺的插入他的前胸，程素流下一滴冷汗，剑锋差点就要挨上她的脖子。

        程素偏过头，一脚踹上他的手腕，剑掉在地上，刺客吃痛，想要往后缩，程素握住竹枪向前推进，大力拧着绞动，直把人推到柱上。

        她疯狂的用竹枪捅进面前的刺客，彷佛发泄所有的怨气和惊恐，直至面前的尸体，血肉模糊，气息全无。

        竹枪掉在地上，血溅了一身，程素颤颤地张开双手

        似是想起什么，她猛地推开林厨娘的房门，林厨娘的身体歪歪地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时间仿佛静止了，像一把利刃精准地插入心脏，一切戛然而止。

        风儿吹过，程素深深地打了个寒噤，“方显，方显”她转过身，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竹枪和剑。

        远处的厮搏打斗之声是如此的清晰，声声传入程素的耳中。

        她快速到厨房收拢一些东西放入仓库中，提身奔向前院。

        阿重面上喷溅着鲜血，抱着阿虎的尸体目眦欲裂，对面粗髭黑面的男子慢慢擦拭着剑锋。

        “卑鄙小人！”阿重狠狠地唾出一口鲜血。

        “哈哈，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可惜你今日阻我。”说罢，倾身送上一剑。

        阿重缓缓倒下，看着男子远去的身影，眼中失去了光亮

        程素赶到大堂时，几具尸体歪倒在地面上，触目心惊。

        她循着打斗声，转过长廊，正看见方显凌然站立，血色浸染衣衫，胡烈站在他的前方，擦掉面上的血迹。

        “菱花死在你的手上？”

        “那个女刺客？”

        方显轻喘着粗气，清冷的月光映在眉宇之间，锐利的眸子泛着寒光。

        “陈王真是好算计。”

        胡烈嘴角一掀，似是嘲弄，面上咧起一道恶意的笑。

        “是王大人？”

        胡烈猛地腾跃而起，长剑向前刺来，方显旋身躲过，手中剑迎上面门。

        二者厮打在一起，长剑相对，不分上下，程素在一旁看得焦急，自己根本无法帮上任何忙。

        胡烈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手腕一翻，一把小刀旋出。

        “小心！”程素惊呼。

        方显险险避过。

        胡烈瞥过一眼，从袖口带出一团粉雾洒出身前，方显忙捂住口鼻，仍猝不及防的吸入一丝。

        胡烈骤然发力，长剑直入，程素迎上前，手中□□忽地出现在手中，直逼胸口，他急忙后退，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程娘子有些意思。”

        方显眼中一动，不多想，提剑刺入。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程素抽出仓库中的剁骨刀、菜刀、长剑、斧子等向前掷出，又拿着夹子把一块又一块的火热木炭向着胡烈扔去。

        胡烈躲闪不及，被方显一剑刺入，定定地站住，口中鲜血四溢，“妖妖女！”

        “嘭”地一声，倒下。

        一瞬间安静，只余寒风灌入，程素一滞，忙把地上的各种工具和散发余温的木炭捡起。

        程素抬起头，看向方显，方显虚脱地倒在地上，眼中坦然。

        “原是这样，咳今日方知晓娘子的秘密。”方显大口吐出鲜血，哂然一笑。

        程素忙从仓库中掏出止血的药丸，塞入方显口中，“方显，今日是怎么回事啊？”

        方显并未回答，目光湛然，“程娘子如何储物，似书中所说的仙家手段？”

        程素看着他坦然澄澈的眼眸，将自己的仓库浅浅解释了一下。

        方显看着满府惨烈的景象，凄然一笑，他握住程素的手腕。程素趔趄了一下跟上，方显走得急促，面色越发苍白。

        他颤抖着取出腰间的钥匙，打开库房的门，程素走进来，想要翻找更多药品。

        “程娘子，把这些收进去吧。”

        程素一颤，嘴唇发白，泪一下子滑落，声音微哑，“少夫人”

        方显无言。

        程素把东西一件件收进去，方显亲眼看到，眼中闪过一丝轻松，随即又大口吐着鲜血。

        “程娘子，扶我去书房。”

        程素眼泪直流，两人一路行过，见路上横躺着的尸体，寒风吹起，如怨如诉。

        “程娘子，把这些也收进去。左边第三列是医术，第四列是农书，右边有一副舆图”

        程素慌乱地把东西收入仓库，跪倒在方显面前，眼泪大滴大滴地滴下来。

        “我真没用，方显方显”程素哭到哽咽，“今日是怎么回事？”

        方显艰难地爬起身，旋转案桌上的砚台，书房墙柜缓缓转开，一个昏迷着的小童躺在里面。

        方显撑起身子，想要跪下，却歪倒在地上，程素忙抱住他，“素素求你照顾他”

        “不，方显，我不行，你来照顾他。”程素慌忙摇头。

        “显一生磊落，唯有今日卑鄙行事，望娘子照顾他。”方显直直地望进程素眼里，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不是方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去看大夫。”

        方显神色中仍怀有哀求。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素素素素”月光斜斜地透过窗棂，方显面如金纸，目光涣散仿佛天地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使得自己越来越轻，越飘越远

        这白茫茫的天地多么辽阔啊，他仿佛看到高高的院墙下被欺负得鼻青脸肿的小童；仿佛看到在指指点点中茫然地被赶出家门的半大少年；仿佛听到一声清越的声音，温和的喊道“阿显”；仿佛看到十年如一日练习武艺的冷面少年

        那些日子太无趣了些，可能人生就这样一日一日过去吧

        可是有一日，他看到了一个如山间清泉般灵动的姑娘，她穿着奇装异服一瘸一拐地走进城门

        她一定想不到她是多么可爱吧，她的眼中藏着我所未曾见过的山川河流、浩瀚星辰。

        她也没注意自己是多么特别吧哭起来太让人心疼了

        程娘子？假作孀居的程娘子么？那在下可以喊一声娘子么娘子，愿你世世皆安娘子，愿你得偿所愿

        方源，你的婶娘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帮我好好照顾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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