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婚姻，不堪一击

先前蒋家人对他那避之不及的态度，让聂十安一直觉得，这段过往应该深藏于心。
  可他也觉得不应该向钟乐隐瞒。
  他不爱说话，慵懒、困倦、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排斥社交的一个面具。
  尤其是那些总凑上来的女生，被一副皮囊吸引，就前来示好。课间总不请自来地坐在身边，小嘴“叭叭”得说个没完，还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
  送的礼物也都差强人意，一点也不走心。
  可是钟乐不一样。
  一上来就关注到自己爱打音游，于是豪气地送了个高配耳机。
  他也知恩图报，看到小同桌被找麻烦，就跟上去帮忙。
  这事儿像一个契机，打开了他内心的大门。接触下来，越来越发现她和那种喊着“天呐怎么办”的女生不一样。
  她想要什么，就立刻着手去做，不抱怨，不拖泥带水。
  这么好的人，他聂十安怎么能不动心？
  只是现在将一切和盘托出，小同桌不会嫌弃他吧？
  他那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慌乱和紧张，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微微发颤。
  幼年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对他的心疼逐渐转为失望，最后就是彻底放弃。
  父母亲一次次的争吵，一开始的恩爱都不复存在。
  父亲瞪着泛红的眼，将桌上的餐具一扫而下，落到地上发出的响声吓得母亲捂住耳朵。
  碎片散落一地……
  他当时明明岁数不小，可因为病情还没有学会说话，又对声音极度敏感，于是痛苦地抱住头尖叫起来。
  当时的痛苦仿佛再现，聂十安呼吸下意识变得粗重起来，头也低下来。
  他不敢看她的表情。
  会是厌恶吗？
  会不会就此离他而去？
  结果身体被轻轻拽了过去——
  她的拥抱像温暖的棉被、像和煦的阳光，虽然身体瘦弱，但足以提供足够的力量，驱散他心中的黑暗和不安。
  她温柔开口：“聂十安……”
  他本以为钟乐会说一些“我不会因为你的过去歧视你”的话。
  结果对方说的是：“这一点点特别，构成了独一无二的你。在命运的长河里，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少女的声音虽轻柔，但极具穿透性。
  能恢复到现在这样，聂十安已经战胜了很多，不是吗？
  聂筱筱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也很意外钟乐的反应。
  也不想打扰他们，便默默去收拾那几桌客人的残局。
  聂十安在一直接受专家治疗的情况下，六岁才学会说话，也不能说“会说话”，当时表达有严重问题。
  非常喜欢盯着一个东西发呆，一坐就能坐一天。
  聂筱筱总觉得儿子是能听懂他们说话的，尽管蒋煜明对此没有信心。
  她带着儿子做智力检测，得出的结果是：虽然大脑发育缓慢，但智力极高。
  她回去兴致勃勃地告诉丈夫：他们的儿子很可能是个天才！只要一直坚持治疗，必定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那天晚上她回到家，看到烟雾缭绕、烟头散落一地的场景时，不由得怔住了。
  卧室里关着灯，蒋煜明长腿交叠着坐在窗边，烟一根连着一根。
  那表情里满是惆怅，有一种深陷泥沼而无法抽身的感觉。
  “咳、咳……”
  烟抽了太多，他不太舒服得咳嗽了几声，可总感觉胸口发闷，就下意识又去拿烟，却摸了个空。
  低头一看，原来烟盒已经空了。
  “煜明……”手里的报告已经不自觉地被汗水浸出手印来。
  眼前的男人扶着额头：“筱筱，你知道我爸今天叫我过去，说了什么吗？”
  “……”聂筱筱沉默半晌，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终是叹了口气，“你说吧。”
  “他说，让咱俩离婚。”男人将手中的烟盒抛掉，眼睛里密布红血丝，憔悴得不行。
  “小安这情况，家里花了那么多钱，各种专家轮番请，努力了这么多年，可还是效果甚微。”
  “我跟你提过再要一个孩子，你也不肯，说这样会影响小安的情绪，可能加重病情。”
  “可……我们也要面对现实，不是吗？”
  男人站了起来，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发妻。
  聂筱筱把头别到一边，手里的报告已经默默揉成一团：“我不会再生的，这样等于放弃小安。”
  “我没说过要放弃……”
  “可你这根本就等于放弃！他现在有多脆弱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因为现在家里只有我在乎小安！我当初怀他的时候，孕反有多严重你都忘了吗？如果再怀孕，我哪有精力照顾小安？”
  说到最后，聂筱筱自己都笑了。
  默默抹着眼泪：都不能保证这孩子在家里的地位，更别提将来进了社会了，如果一直是这副样子，将来会被排挤成什么样啊？
  “离婚吧，孩子抚养权归我。你们蒋家，我聂筱筱还是待不得。”她身体挺直，双眸似水却满是冰冷。
  都已经走到这地步了，婚姻到了尽头，没有挽留的必要。
  在这离别的时刻，彼此留点体面吧，大吵大嚷……之前还不够多吗？有用吗？
  爱情、婚姻，最后敌不过现实。
  聂筱筱回头看了眼，发现两人还在一起呢喃低语，便默默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给他俩留点独处空间。
  这天钟乐在店里从中午待到天黑，同聂十安聊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眼皮打架、林芝打电话来催。
  她上车的前一秒，还回头看了眼聂十安，眸中尽是担忧。
  “别担心了，小同桌。”少年眉宇间的阴霾散去，又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
  “哥，明天见。”
  忽而一阵微风拂面，吹起了少年少女的发梢，她露出浅浅的微笑。
  希望这些事情不要过度影响你的情绪。
  “明天见。”聂十安挥了挥手。
  哥，你知道吗？你可是我的偶像啊。
  偶像或许会因一时的困难沮丧，但永远不会被打倒。
  你是我见过各方面最有天赋的人，未来的路还很长，让我们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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