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重华的奶奶

“商汤”快走两步站在了洛长歌的身侧，试探的捏了捏她的手，见她没有避开便光明正大的握住。洛长歌本还有些气愤，但他这个小举动太过可爱，倒惹得她气不起来。

        两人十指相交，孩子气的甩着手，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饭堂。“商汤”一直偏头注视着洛长歌，看了这么些日子了，这张脸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跨入门槛的时候，洛长歌又停住了。

        “怎么了？”

        “商汤”话还没问出口，饭堂中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珞珞做这么香的饭菜，引得我口水直流，却不能开动！你们两个小辈，就不知道尊敬尊敬老人？”

        自称“老人”的女子端坐在饭堂之中，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依稀可看出画了些淡妆，但妆容下的皮肤也定是水嫩得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她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袭蓝色绣牡丹的锦衣，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贵气。

        她瞧上去也不过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且是保养甚好的那种，脸上瞧不出一根细纹，珞珞站在她的身侧，二人瞧上去就像是母女。但苍老的声音暴露了她的年龄，她应是奶奶辈的人物。

        虽说刚见了“商汤”的娘亲，但毕竟那只是画像，不是真人。一直盼望着相见，如今是如愿了，却是有些踌躇不安了。若第一次见面就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给奶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该怎么办？

        她求助般看向“商汤”，却见他脸上满是震惊，显然是不知情。“商汤”偏头看了洛长歌一眼，握着她的手先是紧了紧，而后便松开了。汤老太太自然将这细微的一幕收入眼底，轻轻的叹了口气。

        洛长歌只觉心凉，原来，还没有被承认。

        “傻站在门外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汤老太太如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般用筷子敲打着饭碗，“你们知道我不敢一个人吃独食，便存心欺负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

        洛长歌情绪有些低落，但还是甜甜的唤了一声：“奶奶好。”便抬腿迈了进去，挨着汤老太太坐下。

        “商汤”面色更沉，将汤老太太仔细打量一遍，却实在猜不出她作出这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有何目的。他也进了饭堂，却选了个离洛长歌最远的位置，洛长歌的头埋得愈来愈低。

        还未等“商汤”坐下，汤老太太就一把按住了凳子，将它重新推入了桌下：“离这么远珞珞都不好上菜了，挨着客人坐去！”

        洛长歌莫名有些期待，“商汤”却是连眼都没有抬一下，又拉了张疯子坐下，端起桌上的白米饭猛刨了几口：“挨着热！”

        一月以来，两人恩爱得不行，珞珞都看在了眼里。虽不知自家宫主如此冷淡姑娘意欲何为，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忧，热？现在是冬天，跟天性率真的小姐待久了，宫主居然连撒谎都不会了！

        “混小子！”汤老太太气得脸上的肉都跟着抖动，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洛长歌的碗里，“丫头生得可爱，奶奶看着喜欢，就是瘦了点儿，听珞珞说你喜欢吃糖醋排骨，那就多吃点儿，把自己养得胖胖的。我们不理那个没礼貌的家伙！”

        “谢谢奶奶。”

        洛长歌朝汤老太太礼貌一笑，端起了碗筷，低头看着她最爱的米饭和糖醋排骨，却头一次觉着难以下咽。她拿着筷子在碗里戳着，半天都没有吃下一粒米。汤老太太朝“商汤”使了个眼色，他却装作没有看到，低下头继续刨着米饭，最爱的菜一块也没有动。

        “丫头怎么不吃？”汤老太太又给洛长歌夹了个鸡腿，“老太婆吃了这么些年的饭，珞珞这丫头的手艺是最好的，你莫是还瞧不上？”

        “不是不是。”

        像是为了证明，洛长歌连忙刨了几口饭菜，直到整个腮帮鼓起。嘴里包了太多，舌头转不过来，洛长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折腾了好半天才全部咽了下去，两眼已布着水光。

        她笑了：“珞珞做得很好吃。”

        “傻丫头。”汤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连忙递给她一杯茶，“吃这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噎坏了吧，快喝口水缓缓。”

        “谢谢奶奶。”洛长歌接过茶盏一饮而尽，两只眼睛弯得煞是好看，“我可以再要一杯么？”

        “怎么不可以？”汤老太太笑得开怀，珞珞上前欲要接过空茶杯，她却拂了拂手让珞珞退下。她自己接过茶杯，提起茶壶，看着洛长歌笑得无比慈爱：“奶奶给倒。”

        洛长歌笑得越发灿烂了，“商汤”的脸却是愈来愈沉。

        **

        汤老太太就跟个老小孩儿一样，逗得洛长歌开怀大笑，很快便将不开心的事儿都抛在脑后了，食量也是大增，差点没将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珞珞收拾着碗筷，汤老太太拉起洛长歌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瞧着自己仍然埋头在吃白米饭的孙子：“乖孙，把这丫头借给奶奶一会儿，奶奶想跟她说说话。”

        “不行。”

        “商汤”连头都没抬：“你寒毒未清，受不得寒。这外面积雪很厚，这丫头又笨手笨脚，若将你摔出什么毛病她可担待不起。还有，她是丫鬟，还有许多事得做，玉玦宫可不养闲人！”

        洛长歌只能苦笑，丫鬟，闲人……

        “这你倒不用担心，一回玉玦宫，我就将血莲服下了。”汤老太太察觉到洛长歌的情绪低落，拍拍她的手背边安抚着边说，“我又不是老糊涂了，岂能走个路就摔了？再说了，陪我这个麻烦的老太婆散步，可比洗衣做饭什么的要操劳多了，丫头又怎算闲着？”

        “商汤”将碗筷朝桌上一搁，眼神冷静得可怕：“还是不行。”

        “我可是你亲奶奶！连个丫鬟都要不到？”汤老太太右手捂住胸口，喘个不停，“你这个好孙子，非要将我的老毛病气出来才肯罢手是吧？！”

        汤老太太确实有这个毛病，太过激动呼吸便会不顺畅，轻微些会喘不过气来，稍稍严重点便会晕厥。奶奶都这样了，“商汤”不好再说些什么，担忧的看了洛长歌一眼，只好点头答应。

        洛长歌一路上心不在焉，若不是汤老太太拖着，早就摔了好几个跟头。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老太太停下了脚步：“丫头，可是有心事？”

        洛长歌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有。”

        汤老太太不满的敲了她一下：“真当我这个老太婆老眼昏花了！说说吧，你跟我乖孙是什么关系？是爱人么？”

        “不是不是！”洛长歌将头摇个不停，苦涩自心中化开，“我只是个丫鬟，跟宫主没有关系。”

        “都说爱情会让人变傻，果不其然啊。”汤老太太感叹一声，“珞珞是我养大的，跟了我二十年，就像我的孙女儿，我孙儿的姐姐。但因为是奴婢，从来没有上桌吃过饭。这么说，你可以明白你们俩之前的话漏洞百出么？”

        “对不起，奶奶。”洛长歌低下了头，“我不是有意要骗您的。”她扯出了苍白的笑容，“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大概就没跟我认真过吧。”

        “傻丫头。”汤老太太又敲了洛长歌一下，“我那笨蛋孙子是在用他那笨方式保护你！”

        “保护？”洛长歌重复一遍后垂下眼，“怎么可能。”

        “转身，看西南方向的那间屋子，别看门，看窗户。”

        “哦。”

        洛长歌乖乖听话，隔了些距离，却可以辩出窗户那里站了个红色身影，正偷偷注视着她二人的一举一动。见她看过来，那人做贼心虚般关上了窗户，洛长歌不自觉的牵动了嘴角。

        她转头：“他为什么要保护我？”

        汤老太太无奈的叹了口气，眸中的哀伤越发浓烈：“他怕我会害你。”

        “奶奶怎么可能会害我？”

        在此之前，我二人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奶奶自然没理由害我。而且她待我极好，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怎么会做出害人之事？

        “怎么不可能？”汤老太太反问着，一眼便看出了洛长歌的心事，“你是想说我看起来不像那种穷凶极恶之人么？”

        洛长歌诚实的点了点头：“嗯。”

        “傻丫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这样不知要吃多少亏。”这丫头确实惹人喜爱，汤老太太摸了摸洛长歌的头，“我表现出来的种种都是假装的，我只是想让孙儿觉得我很喜欢你。事实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单纯的丫头。”

        “假装？”

        洛长歌吃了一惊，以为老太太是在跟她说笑，但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未看出她隐藏的笑意，终于相信。她有些不解：“就算奶奶不喜欢我也不至于会害我吧？商汤是您的亲孙子，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呢？”

        “丫头，要听故事么？”

        洛长歌有些兴奋：“要！”

        “三年前，商儿带了个姑娘回来，也就差不多你现在这个年纪，神态动作都与你很是相像，但却跟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她，一直都不喜欢，但商儿喜欢得紧，我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那姑娘身子脏了，但仍缠着商儿不放，我对她的厌恶又深了一分。

        她死了，她的死的确跟我脱不了关系，但却是她自己的选择。商儿却是一心认为是我逼死了她，虽没有因此不认我这个奶奶，但明里暗里还是对我疏远了许多。我虽心痛，但当日的事，我从未后悔，死，才是那姑娘该走的路。

        商儿许是怕历史重演，所以才想在我眼皮子低下掩盖你们的关系。”

        洛长歌抿唇不语，汤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丫头，被我这老太婆吓住了？”

        “不是。”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之所以疏离你，是因为商汤很喜欢那个姑娘吧。”

        “当时是很喜欢。”汤老太太想想就觉得好笑，“其实在我看来也不尽然。”

        洛长歌望向老太，水汪汪的眼睛惹人生怜：“我和那姑娘……是真的很像么？”

        汤老太太立马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再次敲她的榆木脑袋：“笨丫头，你这么想，我孙儿该多伤心？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千万不许跟商儿提起！那女人，还没有资格让你做替身！”

        “嗯。”洛长歌闷闷的应着，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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