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石蕊蕊之死

西凉人素来爱枫，玉锦城城主府中亦栽有几棵，红叶已落得七七八八，如一床厚厚的棉被盖在树根周围，徒等着做来年的养料。光秃秃的树干姿态各异，似饱受深冬的露出，正痛苦的扭动。

        别地的再红，却终究是红不过这里。因为他们沾的是风霜雨露，而这里，却是染的猩红血液。

        “高春鸿，有什么事冲我来。”洛长歌高声喊到，眼里流光暗涌，是吃惊，是惋惜。五官未改，心性已变，她完完全全不识得眼前这人。

        高春鸿扫她一眼，好似千年寒冰所铸的冰刺，洛长歌只觉有千万跟针在扎着她的皮肤，痛如钻心，寒意从脚心起，顷刻便弥漫全身。

        洛长歌紧抿着唇，还是禁不住呻吟一声：“啊……”

        高春鸿嘴角弧度更大，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洛长歌，似是宣判命运的死神：“小小贱民，胆敢直呼朕的名讳！来人啊！给朕屠尽所有人，洛长歌，抓活的。”

        高春鸿笑得人不寒而栗，让她就这么死掉，未免太便宜她了。

        “吼！吼！”野兽般的吼叫响彻云霄，逐渐靠拢，还未见面就将所有人下出一身冷汗。

        “扑通！”一青年男子猛然双膝跪地，恳求着，“陛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洛长歌的错！我们将洛长歌交给你，你饶我们一命好不好！”

        见他如此，剩余之人面面相觑，有鄙夷，有不耻，却也有几十人同他一起弯了膝盖躬了腰：“求陛下饶我们一命！”

        “这就是所谓的武林豪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哈……”高春鸿大声嘲笑着，直笑得跪下之人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发作。待笑够，她目怒阴狠，“朕的爹娘都死了，你们这些贱民有什么资格活着！朕要天下人，都给他们陪葬！”

        这女人疯了！

        众人都被这话镇住之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她现在只有一个人，趁她援军未到，我们一起杀了她！杀了她！”

        所谓病急乱投医，众人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自然没有功夫思虑这法子的可行性，挥着拳头大喊着：“冲啊！杀了她！杀了这个女魔头！”

        “不行！都不要靠近！”

        洛长歌隐隐觉得不对，大声提醒着，然而面对她这个始作俑者，不杀之而后快就够意思了，哪里会听她的话？剩余者不到五百人，喊着气势十足的号子，踏着整齐的步子朝高春鸿逼近。

        高春鸿也不急，垂眼瞧着那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倒似看戏一般的轻松愉悦。突然，人群中飞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执剑朝高春鸿胸口刺了过去，五颜六色的衣裳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蕊蕊！回来！”处变不惊的石布维露出了惊恐之色，他儿子早夭，就留下这么个孙女，这是他的命！

        “蕊蕊！不要靠近！”洛长歌几乎落下泪来。

        石蝴蝶小名蕊蕊，经与蒋子琛一战后，不知怎的就把少女芳心给弄掉了。自那以后，她日日缠着他，从未表明过自己的心意，然而洛长歌等人却都是心知肚明。

        第三轮时，洛长歌让蒋子琛施展“美男计”，骗得她放水，方才轻松的进入下一轮。第一面，她觉得这姑娘高傲自大，一身大小姐的毛病，相处了几日，方才渐渐发现了她的可爱之处。

        她欣赏石蕊蕊，甚至可以说喜欢。

        “爷爷不必担心！看我今日手刃了这个魔女！”

        石蕊蕊扭头，明明是对石布维说，然而目光却是放在洛长歌等人那边。当视线从蒋子琛身上扫过时，她嫣然而笑，子琛哥哥，蕊蕊会做个配得上你的女英雄！

        这丫头就是不听劝！

        “蕊蕊！”石布维又恨又恼，却还是大叫一声追了上去，试图在发生不可挽回之事时将这个爱惹麻烦的小丫头带走。

        此时，石蕊蕊离高春鸿不过三尺之远，她得意的歪嘴笑笑，剑在眼前还不知反抗，这女魔头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剑一寸一寸毕竟，就在抵在高春鸿胸前衣襟之时却生生止住，石蕊蕊以诡异的姿势僵在空中。她感到不对，连忙将内力规矩于剑尖，用力一压，却仍旧不动分毫，不由面露慌张之色。

        高春鸿勾起嗜血的笑容：“放纵够了，是时候送你们归西了。”

        “高春鸿！不要！”

        洛长歌欲上前阻止，蒋子琛拽住她的手腕，一个力道将她拉回按入怀中，边转身边朝杨清修等三人道：“抱在一起，来不及就趴下！”

        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风眼真是高春鸿所在，风将她一头青丝吹得四处飘飞，衣袂翩翩，平添了几分凌乱的美感，美丽不可方物。

        那风如重锤击在石蕊蕊心头，她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落在地。巨大的气浪将逼近者震得飞出去几十尺，有运气不佳者，落入衰败的荷花池中，再没有力气浮出水面，更甚者，落地时脑袋磕在石头上，当场毙命，运气稍好些便是落入泥地中，身子瘫软，动弹不得。

        石布维用内力稳住，抵挡了狂风，他跪倒在石蕊蕊身边，一手抱起她的身子，一手停留在那被风刃划得满是血痕的小脸上方，几度哽咽：“蕊蕊……”

        “爷爷对不起……”石蕊蕊一开口，大量鲜血从口中涌出，她仍旧笑着，“……是蕊蕊任性了……蕊蕊该听您的话的……”

        “没事，没事。”石布维抓起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和蔼的笑着，“爷爷原谅蕊蕊。”

        “那就好……”石蕊蕊扯了扯他的袖子，艰难开口，“爷爷，蕊蕊有话跟你说。”

        石布维主动将耳朵送到她嘴边，眼里已含着泪花：“蕊蕊你说，爷爷听着……”

        石蕊蕊牵动嘴角，轻声说着什么，话毕，她呼吸一滞，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石布维抱着她的尸体仰头痛呼：“蕊蕊！！”

        洛长歌被这一声惊醒，连忙将蒋子琛推开，后者被上被风割出几道口子，正往外渗着鲜血，看得她神色一凝。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大步朝高春鸿靠近，洛卿欲开口阻止她，却被蒋子琛用眼神制止。

        他明白，这件事，她能处理好，也只有她能处理好。

        “给朕停下！”高春鸿面黑如碳。本奢望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却未想她非但不怕她，还敢主动靠近她，当真是让人心情不愉悦！

        洛长歌没理她，继续走着，目光无波无滥。

        “若不想所有人都死！就给朕停下！”高春鸿面目扭曲的吼着，她不明白，为何强大到没有几人能敌的她还会对已手无缚鸡之力的洛长歌生出惧意。

        真是该死！

        闻言，洛长歌脚下一顿：“高春鸿，放过这些人，我跟你走。”

        “你没资格跟朕谈条件！”

        “是么？那如果这样呢？”洛长歌抬手摸到了脑后，拔下束发的银簪子，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披散在她身后。她将簪子抵在脖颈上，朝高春鸿笑着。

        “哈哈哈哈……”高春鸿几乎笑出了眼泪，“你居然用你的性命威胁你的敌人？愚蠢！”

        洛长歌勾出讽刺的笑意：“我若死了，你便折磨不成我了。别否认，我的命，你宝贝得紧。”

        “没错，朕不会让你死！但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地底突然疯长出两根黑色藤蔓，以惊人的速度缠上洛长歌的腿，绕着她纤细的腰身往上攀爬，最后圈住两只手臂。洛长歌奋力挣了挣，没有用，只得拿眼怒瞪着她。

        高春鸿冷笑一声，飞身至洛长歌身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力气之大，像是想将她的骨头一并捏碎了似的：“洛长歌，事实证明，最后是朕赢了。”

        早就想冲上去的洛卿被大牛和杨清修拉住，挣脱不得，只得怒吼：“女魔头，你放开我小师妹！”

        “啪！”

        无形中鞭子一样的物件打在了洛卿的脸上，好巧不巧，正打在那条已逐渐淡化的疤痕之上，瞬间裂开一道口子，鲜血喷了一脸，看上去有几分可怖。

        “高、春、鸿！”洛长歌咬牙切齿道，天知道此刻她多想将她撕碎了！

        “朕越发享受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了。”高春鸿敞开双手，脸上露出常人不该有的笑容，倒像是精神失常一般，“你们，都是蝼蚁！”

        洛长歌不屑道：“疯子。”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疯子。”此刻异种人已到达，都绿着眼睛看着已死或仍苟延残喘之人的血肉之躯，高春鸿一挥手，“这些个贱民，你们随意享用。洛长歌，朕带走了。”

        说着，便将洛长歌扛在肩头，飞身而去，被活生生吃点血肉的人的哀嚎与洛卿等人满含担忧的叫喊从身后传来。然而还未行半刻，便有一身着纯黑长袍者背对着挡在前方，高春鸿悠然停下，手一松，洛长歌从百尺高空极速坠地。

        狂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洛长歌头一次有这么接近死亡的感觉，她没有叫，哪怕风吹得她双眼涨红直想流泪，也默然注视着一切。

        “砰！”

        脑袋与地面还余一寸时，从空中而来的黑色藤蔓托住洛长歌下坠的身子，玉笛从她腰间落出，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重华，你还是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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