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篇星芒之影

给电影人的星芒之影

        素手阑珊

        题跋：

        有些事，你汲汲追寻，却总也毫无进展，有些人，你孜孜以求，却总也难逢一面。若给你一次奇遇，若给你一次机缘，

        往昔星座2020-2021之间，在今晚有星芒！

        寻星人网站上，一个上传于下午三点的帖子，在天黑之前引起了三十几万楼的围观。这个帖子是以匿名的方式发在他们的论坛上的。标题和内容同样空洞空白，只有一句短暂而毫无可取之处的陈述。

        然而，往昔星座的星芒，这几个字比任何帖子和语言都更具有诱惑力！

        这是一个只有喜欢观测星象的人们，才知道的网站。没有哪个会员，会轻易的把他们最后的根据地示以外人看。只因每个人，都汲汲以求的守护着他们最后的净土。

        如果连寻星人网站也没有了，他们又能去哪里呢？失去了伙伴，每一个人又能坚持多久？也许都会坚持下去的吧？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寻找着自己的和曾经的伙伴的梦想。

        帖子讨论得热火朝天。

        往昔星座的星芒很美，这是所有寻星人的共识。

        可是，有多少寻星人，终此一生，也不能亲眼所见往昔星座的星芒。只因传说中的往昔星座的星芒，从来也没有固定的发生时间和地点。传说啊，只有对的人、对的时间、对的事，才会看到往昔星座，才会让往昔星座发生星芒。传说啊，每次往昔星座有星芒的时候，都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

        有的人，便因此做了神仙。

        上一次往昔星座发生星芒的时候，就真的有人做了神仙呢！

        我们的大v耗子老师，就是当时的亲眼围观者！大v耗子

        红头耗子大v君：嗯？我干嘛？我可没做往昔星座的星芒神仙。

        你当然没做那个神仙，你，是让你来讲一讲上次往昔星座发生星芒的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了。

        红头耗子大v君：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想知道发生什么的，今晚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底下一堆响应。

        按照人头来算，只怕今晚郊外山上的观星台，要挤不下了。

        有人便说：不上班了呀！老子去占个好位置。不能上次不知道，这次看不到吧？！

        红头耗子大v君掐灭了没燃完的烟。他其实刚刚点燃了一支烟，想要上班时间摸一会鱼，可是从刚才看到那个帖子开始，那支还没来得及抽的烟便被他夹在手指间，恍而未觉的静悄悄烫疼了手指。

        十年了，终于又有往昔星座星芒的消息了。

        其实他真的不确定，他记忆中在往昔星座星芒云中笑得那么幸福的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曾经存在于他的人生中。

        他的印象里，只是清晰的记得那个人的幸福笑容、在两人身后的星芒之爆、以及一切重归于静寂之后，每个在场的人共同的记忆。他们甚至互相求证，每个人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如果这一切从来不曾真的发生，为什么每个在场的人都拥有相同的记忆。

        如果这一切真的曾经发生过，为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他们从哪来？他们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十年时间，连当年只是二十六七岁，刚刚开始观测星象的小耗子都变成了现在的红头耗子大v君，而那两个消失于往昔星座星芒云中的人，他们是不是早就已经回到现在的世界上，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还会重新见到他们吗？

        他们的幸福，不需要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知道。只愿他们一切都好。

        红头耗子大v君仍记得，十年里，每次想到这两人的幸福笑容，心头的寒苦悸动。

        从心底里上传到口腔、鼻头以及眼睛。

        他红头耗子大v君可是一个直男啊！哪有直男这么爱流眼泪的！他红头耗子大v君可是支撑着整个寻星人网站的灵魂人物、话题带动者，怎么能为了莫须有的传说中的星象莫名其妙的掉了眼泪！颜面何在！他的颜面不是颜面吗？

        观测星象，是一项只有一个人的，不需要任何人打扰才更有益的运动。

        红头耗子大v君一直这样认为。

        他们去抢占观星台上的好位置，而他却丝毫不需要着急慌张，在郊外的那座山上，他当然有更好的观星位置。

        他真的嫌弃他们吵吵嚷嚷，破坏了夜晚的静谧，让他听不到诸天星宿的窃窃私语。

        ‘观星’。称而为观星，如果真的只是用双眼去看，才真的是错过了一时好景，错过了再难重现的好景致！

        红头耗子大v君，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发现了夜深沉寂之后，诸天星宿会窃窃私语。

        他其实只是听，他其实真的听不清楚。他只是听到诸天星宿的窃窃私语，便按照它们的讲述，描绘出听到的故事，仅此而已。即便如此，他出的星图和影像，已经让太多人望尘莫及。在观星人世界里，甚至已经早已有些盛名。他们说，他的图、他的影像是活着的。他把诸天星宿活着带到了人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自己却无论怎样也想不起来，这项在人群中被艳羡称赞的技能，究竟是怎么拥有的。

        他只是记得，观星这项技能，以及聆听诸天星宿的窃窃私语这项神技，并不是他的原创，他记得，明明是有人教给他的。可是他不记得教给他这项技能的人，究竟是谁。

        夜之静谧，深沉，只是因为芸芸众生在此时都已沉睡。

        这一夜，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山花仍然灿烂，晨露依然未起，虫鸣与星光在月色中静静鸣泣。

        每一个星座都在他们原本就应该在的位置，没有任何异象。在这样的星空里，会发生往昔星座星芒吗？

        十年间，红头耗子大v君查询过有记录的每一次往昔星座星芒，有史以来有记录的往昔星座星芒事件，没有任何一次是被记录在正式文件中，历史上能找到的往昔星座星芒事件，全部出现在野史故事里。

        汉初武帝，长公主琪沐于环星之光登天。有一篇野史故事写长公琪沐拥有一段刻骨的虐心之恋。

        武皇临朝，京郊观星殿一星官于环星之光中解读星象，与星光同隐。观星殿有星册传世，写星官与一武将有生死之许。

        明朝正德年间，有环星之光临世，百日方散。宰相之女于环星之光的最后一夜失踪。据说京郊一小官家的儿郎子当夜掷剑指月。

        红头耗子大v君为了寻找往昔星座星芒云的历史，花了十年时间。正史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只好找去了野史故事。因此没少看野史故事。也没少看到每个故事都是丢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的爱情传奇。

        看多了，他甚至能分辨哪一篇是真的发生了往昔星座星芒云，哪一篇只是文人在编纂爱情故事。这有何难！再看这些古文写作的野史故事，红头耗子大v君都要以为自己也能写一篇古言的悲情故事了。

        讲真的，为什么每次往昔星座星芒云都会伴随着野史里的悲情故事出现呢？

        反正他连一篇不那么悲情的都没找到。

        就没有一个是圆满结局吗？

        为什么他十年前看到的往昔星座星芒里面，笑意盈盈幸福甜蜜的是两个人，在环形的星光中笑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他一直觉得那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是自己很熟悉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边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人，但是他并不感到哀戚，好像在潜意识里，那个已经不在他身边的人，他或者她，一定很幸福。因为他或者她幸福，所以，即便不在身边，也会同样感到幸福。

        为他！为她！

        那个让他替别人感到幸福的，究竟是谁啊！

        远处的观星台忽然一阵骚动。

        欢呼之声只扬起了一瞬间，便重新归于安静。

        非常非常安静。

        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开始了吗？

        望远镜里的星光的确与刚才非常不同。

        夜空之静谧，在于连星光都熠熠而静静。

        而此时的星空，几乎目之所及的夜空中，所有星座都灿灿而不安。

        真的不安。观星十年，能够看透星空之明，能够听到诸星夜语，可是此刻，红头耗子大v君只感到漫天星宿难以言状的不安。

        所有光芒似乎都向同一个方向而去，所有诸星夜语似乎都已静默，它们，那些星星，它们似乎都在向同一个方向膜拜！

        可是，那一处星空，自始而终一无所有。

        那里，是完全的纯黑色呀！

        红头耗子大v君的心脏砰砰的跳动，十年前！十年前！站在他身边教他使用星空望远镜的那个人！十年前！那天深夜，夜空也曾经如同此时静谧，那些星之光芒，也曾如同此时指向同一处深黑不入目光的地方！

        一些记忆似乎终于刺透了一点如同针芒的孔隙。

        那个人那片星空

        红头耗子大v君忍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双手握紧星空望远镜的手柄。

        来不及顾及自己，他只想看清也许即将到来的往昔星座星芒云！

        镜头在颤动，并不是地震，而是他的双手。

        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十年挣扎终于等到了答案。

        此时，也许松开颤抖的双手，任由望远镜独自独立于地面，如果是那样，智能机器人至少能帮他稳定镜头，他会看得更清楚。

        可是，他不愿放手！如同坚强的独自寻找答案十年，始终坚定坚信，他终于等到了。终于等来了答案，他为什么要在此时放手！

        即便连自己的记忆也并不清晰，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从来也没有什么往昔星座星芒云，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身边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个教他观星的人。

        身边的草丛中忽然传来一点点声息，一个人影从树丛中挤出来，拍一拍身上和头发间裹挟的树叶和杂草。取下背上的背包。看起来那只背包真的有点沉重。如果是平时，绅士的红头耗子大v君一定会帮她取下背包、安装望远镜，可是此时此刻，有谁会在意呢？

        “终于要开始了呢。”声音轻轻的，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红头耗子大v君连一句话也不想说。

        确切的说，此时此刻，他不仅仅不想说话，他其实宁愿身边不要出现任何人。

        他知道这个人，在他们的寻星人论坛里，她只是一个刚刚出现的最末梢的家伙。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每一个观星的人，每一个追梦的人，都不例外。所有梦想都应该获得尊重。

        听说这个最末梢的家伙以请教的名义找论坛里的所有人聊过天。在大大小小寻星人的教诲中成长得很快。

        某次团建，他曾经答应带这个最末梢的家伙看看星空，观观星。

        可是现在，现在和往常不一样呀！

        十年才等到一次！

        红头耗子大v君真的不想被打扰。

        旁边的人已经架好了望远镜。

        可是那片纯黑的天空依然在吸纳着所有的星光。

        太久了！

        大多数星象都是转瞬即逝的，甚至很多时候都不能被捕捉观测到。可是今天，远处观星台上的人们渐渐开始悸动。

        有人甚至议论，难道这就是往昔星座星芒云？

        究竟那片深黑的吸纳诸星光芒的夜空是往昔星座，还是漫天星宿指向的同一个地方才是星芒云？

        手机响起来，论坛上开始出现视频和图片，伴随着大量的问号。

        他们一定是想问，就这样？

        不仅仅这样。

        甚至还没开始！

        红头耗子大v君很清楚。还没到时候！

        旁边的人从望远镜里收回目光，眼睛像是黑夜里沉于地面的星星那般明亮。

        这双眼睛也藏满了疑问。

        可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却是一个安静的人。

        红头耗子大v君始终不曾移开视线。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时，甚至还没开始。

        观星台的悸动自从开始便不再停歇。

        而红头耗子大v君却只想要专注和安静。

        诸天星宿没有窃窃私语，所有星星都闭紧了嘴巴。

        他什么也听不到。

        那一处深黑似乎渐渐出现环形的光芒。

        如同彩光之环，如同少女的彩色梦想。

        分明连颜色也不相同，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

        可是，有多少人看到了呢？他们只会嘈杂的描述自己看到的黑夜。

        即便还不明朗。可是，一切终于都要开始了。

        聚拢的光渐渐把夜空的深黑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当年的记忆，忽然冲破了桎梏。

        当年，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星星的人，教他观星、聆听诸天星宿夜语的人。

        记忆不容抹消。天地与诸天共知！

        这才是荒唐！

        也许是星芒让他恍惚了吧？

        彩色的星芒几乎吞噬了所有漆黑，当原先的漆黑被彩色星芒填满，那片夜空好像幻变出千色凝聚的隧道。

        那里像是有一扇门。门后，躲着当年不见了的人。

        光芒从那里射出来，这一片天空之下，无处不是星之彩光！

        开始了！

        往昔星座星芒云！

        观星台上欢呼擎天。

        而红头耗子大v君却记得不仅如此。

        红头耗子大v君伸出一只手，他的手指向虚空中的星之彩光伸去。

        明明这一切只是星光，明明这一切绝不可能。

        他的手指却触到了实体。

        谁会相信？！在人类共同认知之外，光会变成实体吗？可以触碰到的实体！

        不同于此生任何一次触碰，在地球上，甚至找不到任何相同的物体。

        他松开了一直以来牢牢的抓在手里的望远镜的手柄。

        刚才还至关重要的，此时却丢弃了。

        他活动活动手脚，站在原地太久了，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浑身僵硬。

        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他一只脚又一只脚的走在光里，目之所及，彩色星光濒临大地。

        不再停留了。为了等到这一天，他已经挣扎了十年！

        所有桎梏都不再存在，所有往事都尽皆抛弃，终于等来了！

        他向星光的方向走去，尽管看不到脚下走过的路，可是，他的确在向那里走去，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他没有再回头看过身后。

        已经走在这里了呢，身后，还重要吗？

        当走进星之彩光的中心，他忽然想到另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关于海市蜃楼。

        当你遇到海市蜃楼，你可以选择站在远处远远的观望，那个海市蜃楼就只是一次愿景，一次奇遇。可是当你终于走进去，你还会想要回去吗？回到曾经的世界。面对那个世界上的故人。

        他记得曾经听过有人这样说：若你进去了，便一定要及时出来，若你进去了却没有及时出来，便再也出不来了。

        没有人知道往昔星座的星芒里面，究竟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那里面的路究竟通往何方。

        可是，他已经走进来了。

        不知许久之后，人们会不会也称呼他是往昔星座星芒云里的神仙。当那一年那一天的往昔星座星芒云出现，那个人做了往昔星座星芒云里的神仙！

        他忽然听到身后轻轻的笑声，原来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那个刚才在他身边观星的人也一起走进来了。

        星之彩光愈加强烈，不久之后，就会发生星光之爆！

        一如当年作为旁观者的他，亲眼所见。

        他对身后的人说：

        “你便先去，我就来。”

        却不料那个人笑他：

        “先去做什么，我在此处等你！”

        他便也忍不住笑了。

        也许当年看到的，也是这样的笑吧？

        你，是谁呢？

        在往昔星座有星芒的时候，做了神仙的是谁啊？

        每个人都记得，做了神仙的人的样子。他们笑得那样美好而幸福，可是，他们是谁呢？他们在哪呀？

        那个美好的景象太过清晰，他们甚至此生都再也没见过有人笑得那么幸福。可是，谁又能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他们每个人都记得他们的样子，可是，谁也不能回忆起他们的名字。

        许久之后，当往昔星座的传说再次出现在寻星人的论坛上的时候，他们的故事，也随之成为又一个传说。

        星光之芒已在向2022方向去了！

        快拦住！

        快拦住啊！

        他们仍在里面！

        星芒之爆

        往昔星座在哪呢？

        也许平时世界里的他们会幸福吧？

        也许不仅仅平行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里，他们也会幸福吧？

        每一条时间线，每一个世界，都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某个瞬间出现交汇，也许，从交汇开始，便就从此缠绵不分，也许短暂交汇便就分别，谁又能知道，分别之后的下一次，不会再次交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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