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11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祁酒脸上依旧紧绷着，眸子微垂，叫人瞧不出他的情绪。苏妩舞心情看起来倒是好极了，就窝在他旁边，自来熟地和其他人说话。

        祁酒的余光看见她脸颊微红，像极了那天的晚霞。

        奶茶一端上，苏妩舞就眼疾手快地抢走，随即拉了拉他的衣袖，笑道：“跟我们一起喝吧。”没等他点头，她就走了，只是手也未放开，轻轻拽着。祁酒眉头一拧，动了动嘴唇，看起来很不愿意，可是人却十分生硬地随着苏妩舞移动着。

        他长手一伸，想去捞回自己的奶茶，苏妩舞觉得有趣，变相逗一逗他，索性举起来晃了晃，立即绕了一圈，收到身后，他像是慢动作一般，看见她俏皮的笑，有些恍惚，等他手掠过去时，奶茶没够着，恰好她有歪头一笑，反倒是不小心触到了她飘逸的长发。

        秀丽的长发穿过指间，只有轻轻一缕，可他的手像是触摸到了发梢上的清香，忽然有些脸热起来。祁酒生硬地收回手，去看她，她倒像个没事人一般，理了理，吐吐舌头，说：“你弄我头发干嘛？”

        什么叫弄他头发？祁酒觉得这人很不讲道理，他从衣袋里拿出一张便利贴，很愤然地写了一句，递给她。

        苏妩舞接过，上面写着“我没有”！她不禁一笑，把便利贴收好，晃了晃，她说：“你跟我讲话了耶。”

        祁酒愤然，正要写什么，可是看见她那高兴的神色，又活生生按捺住了。

        “哎呀，走吧！”苏妩舞见他这般扭捏，又拉了他一把，祁酒想转身走掉，可是，他又直勾勾地看着那杯奶茶，心里不停地敲着警铃，安抚自己，为了奶茶，只是为了奶茶。

        所以，他半推半就地，十分生硬地与他们坐到了一桌。

        吴禹州、方蔷和素言磕着瓜子看了半天的戏，看见祁酒正坐在了他们之间，不由得对视一眼，集体鼓起掌来，傻瓜似的大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那个场面看起来的确是挺疯的……以至于祁酒第一次认真端详了这些人。换做以前，他必然是不屑一顾，可而今，他竟然没舍得拒绝。他脸色冷着，一贯如此，不喜欢笑，可当下感觉到了无措，他不知道如何应对，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苏妩舞。

        她正撑着脸看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她转头就跟他们说：“喂，行了行了，别吓着人了。”

        “嘿嘿，祁酒啊，你别放不开哈，我知道，你是我家舞舞强压过来的，不是你自己主动要来的，你放心，我都知道。”吴禹州调侃道。

        祁酒觉得吴禹州的话很好，至少解释了他的动机，所以，他垂下眼，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当然，他飞快的瞥了一眼苏妩舞，想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苏妩舞皱了皱鼻子，哼了声，朝吴禹州不屑地撇了嘴，说：“行行行，是我抢来的人行了吧？”然后看向他，祁酒连忙收回眼神，惊慌中狠狠吸了一口奶茶，这一吸，就吸了大半的珍珠，他的脸便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一样。

        她便直笑，很自然地抽了一张纸巾，塞到他手里，道：“你很饿吗？第一次喝奶茶呀？”她的声音轻轻的，很温柔，带着一种藏在语气里的亲昵。

        他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那张纸巾，有片刻的晃神。

        随即，苏妩舞和他们讨论起晚会的事情，说着说着，又动笔写一写作业。她时不时会回头看祁酒一眼，见他不说话，沉默着，但至始至终也没离开。偶尔，她会故意问一问他，让他参与进来，只是祁酒始终兴趣淡淡，看起来对什么都没兴趣一样，只是低眉吸着奶茶。

        苏妩舞留意到没多久祁酒的奶茶已经见底了，她就偷偷又去给祁酒点了一杯，祁酒看见以后，显然有些意外。她也大方地承认，她笑：“谢谢你，所以请你喝奶茶，你一定要收下哦。”

        一定是个什么一定法？在祁酒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一定的，他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做不情愿做的事情。

        只是那天，他依旧选择闷头喝了两杯奶茶。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嘴讨厌吃甜食，奶茶这种东西，他平生从未碰过。第一次碰，就是两杯，他感觉到自己的口腔里都是奶茶香，那种甜腻甜腻的感觉。

        他想再也不要喝奶茶了。

        当然，苏妩舞哪里会知道这些呢？她选择和祁酒一起坐公交，到了站以后跟他一直走到小区，祁酒不问，她也不说，可对于她的行为，他倒也没有再冷着脸去驱赶。

        到了小区外，苏妩舞这才跟他告别，她叫住他，他的背影顿了一顿，没有回头，但也没有再走。

        “以后还要一起喝奶茶哦。”

        祁酒心里一阵无语。

        “以后吃饭啊玩耍我都会叫上你的，你要来哦。”

        “还有，你要多表达自己，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再想什么嘛。”

        “哦，还有，你可以对我用手语呀，其实，我能看懂手语。”

        “喂，好不好啊？出个声啊。”

        祁酒第一次看到这么能说的女孩子，在他察觉自己已经微微点头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太着急也不知道，自己应的是哪一句话。

        苏妩舞见他点头，心居然漏了一拍，她咽了咽口水，捂住自己激动的心脏，能感知到它的脉络。她见他已经走了，仍旧不死心，飞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喊：“祁酒。”

        祁酒顿住。

        “那个，微信，麻烦通过一下。”

        -

        苏妩舞一向是直来直往，热情豪放的人，她也不知道到了祁酒这里，怎么多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但她一向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她不想承认，可必须承认，她对祁酒产生了一种怜惜的感觉，她本能地觉得祁酒需要她，需要她这样的人，去打开他的世界。

        对此，方蔷评价：可怜男人是女人倒霉的开始。

        苏妩舞：……

        方蔷：不过，如果是祁酒这样的男人，可以考虑一下。

        苏妩舞正觉得无语，再床上滚了一圈以后，忽然发现，一个验证通过好友的消息跳了出来。她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白皙的脸也烧了起来。她手指颤了一下，点开那个头像，发觉他的头像是一片晚霞，她不禁无语，这么老年风的嘛？完全看不出对面是一个美少年。再点朋友圈，哦，连朋友圈也没有。

        毫无看点。

        那只能发送消息了。

        “哇，你加我了。”

        “祁酒，我终于能和你说话了。”

        “你吃了吗？洗了吗？”

        “你在干嘛呀？”

        “今天的奶茶是不是很好喝？我看你喝了两大杯呢？想不到你这么喜欢喝奶茶。”

        “？？？”

        “已读不回？？”

        “喂，你不回我啊？不回我我删了啊——”

        苏妩舞的心情直坠谷底，哪有这样的人啊，网络上都还那么高冷，多说几句话会跌落神坛吗？她愤怒地撅起嘴巴，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脾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删掉的时候，那个头像终于出了红点。

        祁酒：睡觉。

        一句干净利落的回答，让苏妩舞怔了半天，本想暴走，但转念一想，也罢，于是就发了个可爱的晚安过去。

        好像……熟悉一点了。

        说完晚安以后，苏妩舞还没睡意，脑袋里忽然飘进一件事，哦，她撒谎了，她根本没学过手语，自然也看不懂手语。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了，大约是想拉近距离，那种希望和他说话的渴望胜于一切。虽然很可惜无法听到他的声音，可是，只要知道他在想什么都很好。

        在一个绝对安静的世界里，哪怕只是一句叹息，都会觉得弥足珍贵。

        苏妩舞干脆起了身，到客厅冲了杯咖啡，打开电脑，搜了一下关于手语教学的视频。她抿了几口咖啡，搜了很多，本意是学习手语，但阴差阳错，点进了不少这类的视频，她看着那些无法开口说话的孩子，那些人，他们大多经历过创伤，面上已经能坦然的微笑，但那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遗憾，无法掩饰。甚至那一双双眸子里，满是遗憾。

        于是，她又想起祁酒。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眼神。那眸子里有的只有寒冰一般的冷漠和高贵。

        他从不妄自菲薄，绝不允许任何的诋毁，看低，甚至是同情。

        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同情他。可是，再佩服之上，怜越是多一点，惜就会多一点。

        因为不了解，所以才想去了解，才想去接近，苏妩舞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也许就像是想要研究一个人一般，她对他太好奇了。

        苏妩舞是这么定义自己的举动的。

        于是，她就这么死盯着屏幕，一点一点儿地抠动作，哪怕她的样子愚蠢得有些可笑。

        -

        第二天，苏妩舞的黑眼圈又深了，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有些惹眼。她赖了一会儿床，头发也没绑，披着看起来竟有种慵懒的美。

        当她急匆匆像踩着风火轮踩点进班的时候，魔鬼英语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盯着她了。苏妩舞自认倒霉，吐了吐舌头，硬着头皮朝老师一笑，道：“goodmorning。”

        莫老师一向不怎么喜欢苏妩舞，觉得她过分招摇和骄傲，这会儿逮着她迟到了，脸色就难看了，她道：“别嬉皮笑脸，后边站。”

        铁的规定，谁早读迟到，就站一个早读加大课间。

        苏妩舞没辙，只好灰溜溜地走到教室后边，其间无数人向他们的班长投来同情的目光。她往祁酒那看去，他正懒散地坐在椅子上，英语书竖着挡着自己的脸，而在那一瞬间，书本微微歪了一下，露出他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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