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喜

房間裡，姑嫂二人各懷心事。

        儘管關門便是一家人，她們向來關係又好，但面對這種私密話題，確實不知如何說起。

        沉默了一會，杜若芳還是先開口了。

        「蔓蔓，這件事，我和你哥是萬萬料想不到的，但既然發生了，我們也會接受。」

        蔓蔓一愣，難道他們不喜歡石磊？怎麼嫂嫂語氣如此凝重呢？

        「雖然這是喜事，但我擔心的是子慕那孩子」杜若芳想了想才又道：「就只怕他面上沒事，心裡頭不高興。」

        蔓蔓無言以對。如果她跟石磊子慕會難受嗎？這十來天，孩子都愛黏著他。只是身份轉變了而已，會有什麼差別嗎？

        「我擔心他適應不了身分的轉變。」

        蔓蔓：

        平日通情達理的嫂嫂，是不是有點過慮了？

        她確實是認定了這個人，也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但嫂嫂想的是不是太長遠了？要不要現在就說清楚，他們甚至都未正式在一起呢

        「這些年來，家中就只得他一個小孩，大家都寵他愛他。」

        「嫂嫂，我們以後都會一樣愛他的。」她說的我們，指的是自己和石磊。

        「你覺得，我們是馬上告訴他，還是多等一段日子？」

        「當然是等穩定下來再說。」如果不是嫂嫂自己發現了，她還真沒打算這麼快便告訴哥嫂。

        「也是的。」杜若芳也想待胎兒過了穩定期再說。「不要說子慕，我和你哥也要慢慢接受這事兒。」

        「我也希望，你們會真心接納他。」蔓蔓輕輕的說。

        杜若芳以為小姑子口中的他，是指自己腹中的孩子。

        今天回娘家，她也沒告訴家人。始終這次懷孕不在她和葛松計劃之內，她想先處理好一切，再慢慢向其他人交待。而兒子的反應是她最擔心的，特別是他們曾明確告訴他，不會為他添弟妹了。

        兩人就這樣驢唇不對馬嘴的聊了過來。

        明明說的是兩碼子的事，卻以為對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當某事佔據心頭時，一切便會圍著它打轉，無法理智思考，無法考慮別的事情。

        就這樣，姑嫂二人談過了，卻什麼都沒有談。

        第二天早上，石磊帶蔓蔓到戲院附近吃過早餐，然後去賣庭園用品的店子，給子慕訂了一個放室外的陶瓷魚缸，才送她上班。

        買魚缸的過程太順利了，他們心有靈犀的相中了那個邊沿刻有小魚紋樣的紅色大缸。石磊付帳時，蔓蔓也沒跟他客氣，只站在一旁等他。店主也是認識蔓蔓的，他從來未見過這小女生如此乖順的模樣，不過見到石磊是生臉孔，又一派正氣的，才忍住沒有打趣她。

        結果她比往常早到了，戲院還未正式開門，其他員工也未上班。

        石磊陪她一直走到戲院走廊的入口處。

        「我進去了，你走吧。」未分開，蔓蔓便已經捨不得離開他了。

        看向他的眼神，表達了跟話語截然相反的意緒。

        「下午來接你。」石磊溫柔的摸了摸她柔順的髮絲。

        蔓蔓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在一點一點的，讓她習慣他對自己的親暱。

        「不用來了，你晚上還要跟哥哥他們吃飯。」

        「那你到家了便傳信息給我。」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轉頭走向員工休息室了。

        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發現他還沒有走，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

        她一個衝動，竟往回走，整個人投到他的懷裡去。她挨在他堅實的胸瞠上，被他清新好聞的氣息完全包圍。

        待他回過神來，想伸出兩手圈住她的腰，把她攬得更緊時，她已經退了開去。

        重新站穩時，她發現自己的心，已經遺落了在他那裡。

        沒敢再看他，便大步走進休息室，關上門了。兩隻小巧的耳垂都紅透了。

        她從未與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可是，她想讓他感受到自己的情意，想讓他知道這份感情是雙向的。

        好一會兒，石磊全然無法思考。只知道當她軟軟的抱過來時，他的心徹徹底底的化開了。

        直至回到葛宅，見到歲晏，他才收斂好心神。

        「四少，究竟你什麼時候才能追上小仙女？枉我這幾天早出晚歸的，怎料早出的時候見到你，歸的時候也見到你。」歲晏覺得他太不爭氣了，明明對人家有意，還不懂把握機會。

        「唉，我以為你從前不近女色，是沒有興趣，這才知道你是根本不會。」

        「這樣吧，明天我剛巧要去圖書館找資料，順道給你借本書，讓你好好學習。雖然先天不足，但你將勤補拙，總有一天，小仙女會被你這塊頑石感動的。」

        歲晏拍了拍他的肩膊，又比了個打氣的手勢，才回到辦公桌上開始工作。

        石磊心情大好，不打算跟他計較。

        歲晏見他沒有回嘴，好像把話都默默聽進去了，第一回覺得自己在他面前還是有點智商的。

        葛松中午才回到楚鎮，晚上便在碧海樓宴客。他讓妻子在家休息，才懷上了，不好太操勞。

        幾天沒見，子慕見著父親便直接抱上去了。小孩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要當哥哥了。葛家夫婦都不確定，兒子知道了以後會是歡喜還是失落。畢竟從此而後，他便不能獨享父母的愛了。

        葛松今晚請的，是跟他一道從南城過來的杜衡。

        杜衡今年三十歲，高高瘦瘦的，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外表很斯文。但這份溫文的感覺，跟石磊的不盡相同。也許是因為他沒石磊高，又瘦上一點，於是減了幾分清朗，又減了幾分瀟灑。他比石磊大上三歲，顯得更老成一點。他還沒有成家，畢業後便進了一家工程公司當管事的，也就是這次莊園旅館的承建商。

        為了便利上班，他獨個兒在南城買了套房子。這次回來暫時住在老家，工作一完便會回去。

        葛松把他介紹與石磊認識，這樣二人以後才好合作。

        建築師把設計草圖畫好後，還得工程公司進一步規劃落實，兩者要溝通得好，才能成事。

        初見面，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的。

        「杜衡，你姊有了二胎。我們還是這兩天才知道的。你先別跟家裡說。」

        葛松從來不迷信，沒忌諱什麼胎兒不穩不可告訴他人的說法，而且這段時間要照顧妻子，可能會影響工作，便直接把這事告訴他們了。這樣他接下來的日程也好安排調動。

        杜衡是杜若芳的堂弟。祖父共有七個子女，當中他們的父親年紀最近，感情最好，所以從小他們便玩到一塊，情如姊弟。

        因為是自家人，今天就沒有請李管家等人，只有他們四個簡單吃上一席，交待了合作的事。

        聽到葛松的話，三人都馬上道了喜。

        預產期在明年一月，寶寶出生了，莊園旅館還未落成。

        一頓飯吃完，杜衡便搶著埋單了，怎樣也不肯讓葛松請，說是要給姐夫和姐姐道喜。

        臨走時，他還拿出了一個精緻的牛皮袋，讓葛松轉交蔓蔓，那是在南城買的手工杏仁糖和雪花酥，每次他回來都會給她帶點。

        「改天我再過來看看姐，順道找蔓蔓吃飯聚舊。」杜衡本來還想打聽一下蔓蔓的近況，見有外人在，不便多問，禮貌地說了再見，便駕車先回老家了。

        葛松沒叫安叔來接。當三人一同散步回四合院時，他接到了妻子的電話，說要他到超市買幾盒牛奶。

        石磊二人便先回去了。

        「那個杜衡看上去很好相處，以後合作應該不難。」歲晏對他印象還不錯。

        石磊笑了，他未見過比歲晏更好相處的人。

        「不過，他似乎跟小仙女很要好，還特意給她買糖。你猜他們是不是有點什麼？」

        歲晏瞥了瞥他，根本沒想聽他回答，逕自再說：「你要是真心動了，就要加把勁，別等到喝了人家的囍酒才後悔。」

        「不會。」石磊對自己有信心，對她也是。

        不會什麼？不會動心，還是不會後悔？

        「你也到了當爸爸的年紀了，別再忽悠了。」歲晏是真把他當兄弟的。

        「放心。」石磊知道不損他一句，他還會滔滔的說下去。「就怕我的孩子喊你叔叔了，你還是單著。」

        歲晏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好心沒好報！為什麼自己比他還著急啊！

        蔓蔓準備上床睡的時候，收到了視頻邀請。她緊張起來了，以為是石磊，一看才知是蕭瀟。

        「明晚我哥生日，他女朋友幫他辦了個派對。我想請你和男神一起來玩。對了，把歲晏也叫來，就說替他介紹女朋友，讓你們作陪！這樣便出師有名了！」

        蔓蔓沒有跟她說這兩天的事。大概她這番刻意安排，是想讓他們感情加溫，想藉聚會拉近他們的距離。

        其實，他們的距離已夠近了蔓蔓想到自己今天的舉動，想到他近在只呎的氣息，整張臉又紅透了。

        「幹麼就害羞了！不過是一起玩玩！」蕭瀟從來不覺得蔓蔓是這種膽小如鼠的女生。蔓蔓的好，在於她是純真的，但不是軟弱，是率直的，但不同於莽撞。

        她只做願意做的事，不會委屈自己。面對沒有興趣的男生，從不拖泥帶水，蕭瀟就見過她拒收追求者禮物時的決絕表情。

        只想不到，終於遇上喜歡的，卻會這樣拖拖拉拉。

        「我不知道他要不要工作」

        「我已經跟我哥說了你們會來，明晚七時，夜鳴廳等！」蕭瀟不讓她拒絕。

        夜鳴廳，是在碧海樓隔街的小型歌廳，場子不大，蕭華大概是包了場吧。

        掛斷通話後，蔓蔓覺得，有蕭瀟這樣會為自己著想的朋友真好。只是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全因自己沒有說清楚，才讓她白操心一場。

        她知道，不用好友來牽線，要是他沒工作要忙，晚上也是會約她見面的。

        她很少出席生日派對這種場合，沒必要也不想應對不熟悉的人。不過念在好友的一番好意，她便分別傳了信息給石磊二人，當然略去了介紹女朋友給歲晏這一節，說了怪尷尬的。

        「四少，小仙女約我們明晚去玩。我替你答應了。」歲晏覺得好笑，這還要女生主動。

        「嗯。」他也剛回覆了信息。

        歲晏不得不想，這人一向都太優秀了，各方面都是常人難及的。就只有戀愛這塊兒真的欠缺天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理循環？老天爺太公平了！

        石磊把莊園的設計圖再用心修改了一遍，歲晏也收起了玩心，替他作最後覆檢。他們明早便會跟杜衡交接，把設計初稿交給工程公司，跟對方談妥了以後，再推動下面的流程。

        明晚，他本來就打算約她出來的。

        打開微信，他發現了她的頭像已經從原來的森林，換成了那雙屬於他的閃爍眼睛。

        他用修長的手指，在對話框輸入了「晚安」兩個字，想了想，改成了另一句，才把信息發過去。

        蔓蔓半躺在床上，看了一會書，終於等到他的信息了。本打算跟昨天一樣，給他回一句晚安。待看到了他傳來的是什麼時，羞得沒有回覆，便關燈睡了。

        「乖，在夢中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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