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卫夫人

老人家身体不太好，又经历了刚才的大喜大悲，聊了一会儿便乏了，声音渐轻，眼皮渐渐合上了。

        桃李取过毛绒的毯子，给老太太盖上。她自幼丧母，虽得父皇宠爱，但身边也没有体己的女性长辈能说说心里话。贴身伺候的嬷嬷照顾得倒是细致入微，只是有身份的鸿沟，总归是不交心的。

        现下和老太太聊天，是桃李没有体会过的温情。

        她轻手轻脚撩起窗帘，嬷嬷见她出来正要出声，桃李在嘴边竖起手指，向她摇了摇头。

        嬷嬷心领神会，领着桃李出了正堂，打发丫鬟去看顾侍奉老太太。

        “小小姐，老太太知道您来，高兴得几天都没睡着，整日里盼着，一天睡不了几个时辰。正好，现下我领您去住处看看。”嬷嬷领着桃李走向院外。

        “原本是安排您同老太太住在咱集福院的，咱老太太知道了，当即拍板说’年轻人该跟年轻人多交流，成天跟咱这群老太太在一起算怎回事啊。’”嬷嬷学得惟妙惟肖，逗得桃李露出了笑靥。

        嬷嬷说着话，脚步不停，引着桃李往住处去。

        “咱老太太给您选了听雨轩，离咱老太太的住处可近，又靠近大少爷住的是非楼。在这出府也很方便，出门便是长街。这里面的物事装修都是咱老太太亲自掌眼操办的。”

        嬷嬷话音刚落，听雨轩便到了。

        院子很是精致，考虑到桃李之前常居南方，院子很有江南意味。

        轩前院中有清冽池水，池中植有荷花，池边栽芭蕉、翠竹，每逢雨天，雨点点滴滴落在荷叶、芭蕉、翠竹之上，声音或圆润或清脆，是静听赏雨的好地方。

        入轩中正堂，清新的木檀香萦绕鼻尖，雕花木窗上投下细碎的阳光。

        正堂里的桌椅书案皆是由上好的紫檀打制，书案上摆有象牙精雕的竖屏，旁边摆有青瓷大冼缸，里面名人书画成卷，壁上挂有米芾名作《江南烟雨图》。

        再往后走去，以四扇湘绣屏风隔开，卧房文雅精巧不乏舒适。素朴古琴陈列，梳妆台素雅小巧，卧榻足有八尺，罩有淡青色月纹纱帐。

        嬷嬷带着桃李看听雨轩各处物事景致，最后走到前厅，示意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司棋、袭香，“这两个丫头都是咱老太太亲自调教的，手脚麻利，是信得过的，让她们来照顾您的起居，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只管教训。

        “小小姐也累了，老奴这就退下了。”老嬷嬷躬身退下。

        待老嬷嬷走后，两个小丫头齐齐跪下，“请主子赐名。”

        桃李逛了这大半天，脚底板都疼了，找到椅子坐下，让这二人起来。

        她俩站起身来，身姿挺直，双手自然垂落。桃李看着心下暗暗点了点头，仪态不错。

        她呷了口热茶，看向这两个小丫头，问“你们在老太太手底下做事时，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奴婢司棋。今年十五。”细细柔柔地说。是那个眉眼淡雅，气质沉静的小丫头。

        “奴婢袭香。刚满十四。”脆生生地应答。是那个面容娇俏，更为活泼的女孩儿。

        “人如其名，很好听，不用改了，沿用旧名就是。”

        两女纷纷应是。

        桃李还真有些渴了，满饮了一杯茶水，刚放下茶盏，袭香便上前添茶。

        “在我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只一条，我也只说一遍，一个字’忠’。”桃李手指在紫檀桌上轻敲，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两丫头面面相看一眼，齐声应道“奴婢省得。”

        “我累了，你俩下去吧。”桃李揉了揉有些困倦眼睛，挥退了她们。

        桃李在窗边的小塌上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待桃李醒来，已是下午。

        袭香听见响动，进来帮她整理衣裳，顺带梳了个灵巧的灵蛇髻。

        桃李看着袭香帮她挽的发髻，一时有些沉默，想她两世为人，挽发髻的手法还比不上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袭香看着镜子中姑娘，有些入痴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主子这样好看到人呐。

        见主子盯着她看，袭香有些疑惑，在镜中左照右看，脸上没什么脏东西啊，穿着也得体，没什么不对啊，只好回以一个傻笑。

        桃李看着这姑娘冲她傻笑，站起身来，捏了捏这姑娘的小脸蛋，软软哒，手感超好(><）！

        她将手负在身后，向外走，见已经傻掉的姑娘不跟上，回头道“小香香，跟上呀！今天下午要去拜见舅母。”

        傻掉的姑娘回神哦了两声，跟在桃李身后。

        赶巧了，桃李到卫家主院—世安院时，正遇上了卫家主母王瑶一行人，门口十分热闹。

        桃李远远的见到穿着青色学子衣的卫怀璟，方才想起今日是皓渊书院的开学日。

        他们也看到了她。

        雍容闲雅、保养极好的卫夫人撇下二儿子，远远地迎上来。

        她拉住桃李的双手，细细打量，亲热道：“真是我的福气，有这么可人的外甥女。”

        卫怀璟在远处看着，迟疑着没有上前。

        桃李柔柔一笑，行了礼，“还望舅母恕罪，现在才来拜见您。”

        卫夫人摆了摆手，“这说的那里的话，我几天给这臭小子准备开学的东西，忙得昏天黑地的。”抬了抬下巴，向卫怀璟处示意。

        她虽是这样说，眉眼中却都是幸福的笑意。

        “原本是打算今天下午将他送去上学，今天晚上在府中设宴为你接风洗尘的。”卫夫人柔声道。

        “现在也正好，乖孩子，我带你去认认他。”说罢，拉着桃李往院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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