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颤抖的手

老太太看着快步离开的大孙子，絮絮叨叨地说：“这是多少的公务呀，竟连吃饭都这样急。他要是相媳妇有这样热切就好了。

        “都二十五了，老大不小了，老太爷像他这般大的时候，为娘都怀上你了。”老太太看着卫三省说道。

        甭管在外面有多威风，手底下管着多少人，在自己母亲面前，卫家家主卫三省也只有装乖认错的份儿。

        卫三省垂首应道：“母亲教训的是。现下春光正好，正是花期，咱家在栖霞山脚下的那处宅院空置着，不若就让雨儿操办个赏春宴？”

        这话的未尽之意在座的哪个听不懂？分明是要借着这赏春宴的名头，邀请金陵城内的未婚的女儿家，说是赏花，实则相人。

        卫三省三两下就将自己儿子给卖了，热衷牵姻缘的卫母听到这儿也是两眼放光、神采奕奕，当即应下，要亲自操办赏春宴。

        卫老夫人这才满意下来，旋即她看向白嫩乖巧的桃李，给她夹了几筷子肉，“我的乖孙儿，多吃些，瞧你瘦的。”

        桃李谢过卫老太太，乖巧地吃了起来。

        卫夫人看着安静乖巧的桃李，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欢欣。掐指算算她也十四了，俗话说姻缘要从娃娃抓起嘛，不过现在也不晚，赏春宴上一定要请些青年才俊。卫夫人暗自打定主意。

        饭毕，桃李回了听雨轩，温上壶花茶，让司棋寻了好些话本子，凭窗看书。

        看了没一会儿，窗边响起脚步声，很轻，像猫儿一样。桃李眼眸里露出了几丝笑意。

        她清了清嗓子，“司棋去帮我磨墨，准备好宣纸，等会我要画画。袭香嘛，你去给我寻些脂粉，各色的都要。”二人应声退下。

        “出来吧，人都走了。”桃李淡淡道。

        她没有抬眸，将话本翻了一页。

        这话本讲的是世家小姐爱上穷酸书生的老套故事，现下这二人在寺庙初遇，桃李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下面的剧情。

        无非是这二人情投意合，一见钟情，世家势利眼棒打鸳鸯，书生受挫，奋发图强，在科举中一举夺魁，成了炙手可热的状元郎。再然后去世家下聘，成功迎娶世家女。从此幸福美满，两年抱仨。

        窗外的人小心地探出头，冲她笑了笑，阳光映在他温软精致的脸上，桃李的心一下子就熨帖了。

        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实在看不出伤处的状况，伸手作势要扒他的衣领。少年的脸上漫上了粉红，像一朵刚开的桃花，好看极了。

        少年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后退了一步。桃李对待他从来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也没有觉察到此时空气里弥漫着的异样气氛。

        “乖，鸿飞，过来，我就是看看你的伤口。再说了你身上哪处我没看过？哪处没摸过？”桃李温声细语道。

        鸿飞听到她这样说，凤眸蓦地瞪大了，满脸通红，活像是被登徒子给欺负了。

        桃李见他这样，终于有了一点儿欺负小孩子的负罪心理，摸了摸鼻尖，“行啦，我不看啦。”随即小声嘟囔了句“孩儿大不由姐啊！”

        鸿飞的脸都木了，“卫叔给我涂了伤药，伤口都好全了，再过几日就能碰水了。你现在比我小。”

        最后的那句话很小声，桃李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桃李问。

        鸿飞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突然，嘴里被塞进了一块桃花糕，他抬头看了看桃李，将糕挟进嘴里。

        桃李看着腮帮子鼓起来的少年，像只贪吃的小松鼠，眼稍眉角都染上了笑意。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你要乖乖的，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我，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小小少年深深看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桃李顺手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桃花糕，刚入口便皱起眉，甜到发腻，他怎么吃下去的？！

        拍掉手里的糕点碎屑，伸了个懒腰，向正堂书案走去，她可没忘了她承诺的事。有她在，一定满足大表哥的小癖好，嘿嘿。

        司棋已经磨好了墨，站在书案旁侍立。

        桃李走到书案前，司棋帮她挽起袖口，试了试笔墨，意外的合心意。

        狼毫细笔从大到小排成一排，墨水浓黑顺滑。正好，袭香也抱着一个木匣子回来了。桃李欢快得向她招手，袭香见到她在这儿，却没立时过来，而是转身向身后招了招手。

        两个成年男人抬着个大箱子，真的是“大箱子”，能完全把桃李主仆三人同时装下的那种。

        桃李脸上欢快的笑容随着大箱子的靠近慢慢僵住了。她呆愣地看着箱子靠近，慢慢被放下，袭香费劲地打开盖子，有些气喘道：“小小姐，金陵城能找到的都在这儿了。”

        满满一箱子的脂粉，口脂、敷面、额黄、眉笔等无一不全。

        什么西施白、金玉颜、星子黛、秋水绿波、朱砂红霜……看得她眼花缭乱。拿胭脂的手微微颤抖，咋这么多啦？在她不在的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

        勇敢桃桃，不怕困难！真女人从不畏惧挑战！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左手按右手，两手一起抖。

        她到底还是用颤抖的手拿起了脂粉，研究了起来。

        卫怀瑾面色偏白，近看也十分细腻，不见毛孔，很适合用粉质细腻的亮色象牙白，再加上粉旭桃，这样搭配会很显气色。

        他眉如远山，偏淡而不见棱角，说实在话，放在这张脸上无疑是好看的。只是他任职于刑法司，常跟人打交道，自然是长得有气势一点儿的好，没有剑眉，那就画出呗。

        这么一想，桃李都有点儿理解他了。

        桃李蘸墨提笔，细细写下画眉的步骤及注意事项，又从大箱子里找出合适的眉笔，与刚才挑出的敷面放在一起，只等挑齐后一并给他送去。

        鼻若悬胆，口如含丹，再无可妆。对了，金陵的春天有些干燥，给他添罐唇脂。

        桃李又给他花了几个男子妆容，多画了几张，凭他喜欢哪个吧。

        就算是桃李如此精挑细选，书案上也摆满了。寻了一个木檀小匣子，将脂粉和图画一并放入上锁。

        至此，桃李才切切实实松了口气。

        桃李咕嘟咕嘟喝了一盏茶水，交代下去，“送去是非楼，叮嘱表兄院中人，只能由他亲自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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