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否载我一程

夜入子时。
  偷窃的男子早已不知所踪，许步薇只得趁着最后的时间抓紧出城，赶回客栈。
  “驾！吁——”
  她横跨下马。客栈里空无一人，只剩余一盏微弱的烛火。时辰太晚，客人都已经歇息，许步薇只得牵着马绕到了院子里的马窖中。
  黑暗中有个人影，她愣了愣，片刻才看清楚来人道：“掌柜的，你怎么在这里？”
  “公子这是……”矮瘦男子侧过头，身上穿着简单的布衣，夜里太黑，只悄悄看了眼许步薇手腕上的伤口。
  布带绑的太过随意，有些隐隐准备脱落的趋势，只见淤血从手心透露出一部分，让人不得不关注到。
  许步薇有些不自然  ，她垂目，见掌柜眼尖留意到自己的伤口，便随意将手往后挡住，不想与此人多做解释，说道：“今日出门，不小心与人起了些争执，划伤手心罢了。”
  见他有意回避，掌柜没再继续多问什么。
  他点点头，松了口气：“原是如此，公子今日出门，可找到了想找的人？”
  少年摇头：“说来惭愧，临川如此之大，还未曾打听到故人的消息。”
  说罢，她把马绳迁到木栓上，作别道：“今日天色已晚，不便久留，掌柜也早些歇息，告辞。”
  “公子早些歇息。”
  许步薇转身离开。
  男子笑着行了个礼，望着少年人逐渐走远的背影，忽然在一瞬间，目光微冷。
  *
  夜里，许步薇是被外头的声音给惊醒的。
  “军爷，那人就在此处。”
  睡梦中，隐隐传来一些人传来说话的响声。这些日子，许步薇辗转流离，夜里入睡总不得安稳，一有动静便容易清醒。她霎时睁开眼，夜色还早，纱窗之外却一片火光。
  少女有些惴惴不安，一门之隔，不时响起几人压低嗓音的交谈声。
  “他当真是这几日城中潜逃的杀人嫌犯？”
  掌柜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尊敬道：“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
  “那小子一身清贫却能拿出十几两银子，一看便是不义之财。昨天夜里小的见他从外头回来，手上的血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我这儿小本生意，自是怕惹上麻烦，不敢欺瞒官爷……”
  “如今他正在屋子里，想来还未睡醒，官爷进去，把他抓到衙门里审问一番便可知晓。”
  许步薇皱眉。
  当初她三更半夜来到客栈，担心与人交恶，又唯恐此人会怀疑她的身份，便多使了些银子给店家。没想到，如今这人却不分缘由颠倒黑白，胡言乱语，连证据都没有，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便断定了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真是荒唐。
  她看向屋子的另一侧。
  外头的人不知是怕打草惊蛇还是如何，迟迟没有将门推开，屋子里有个窗户，从这里出去，以她的能力不会被人察觉。
  “大人……”
  为首的男子盯着这扇门，夜里漆黑一片，安静至极，没有一点声音：“你们几个，去把门打开。”
  “是。”
  两名侍卫拿着掌柜手中的钥匙，门被人从外面锁住，是掌柜担心里面的人察觉出来想要逃跑，所以留了个小小的心眼，上了锁。
  虽然客房之中有一个窗户，但是此处正居三楼，寻常人来说，跳下去恐怕要废掉不少力气，难免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他不必担忧这个问题。
  “嘭”的一声，门被人打开。
  里头漆黑一片，掌柜守在门外，衙州府的人走进去，点燃烛灯。官兵随着大人一拥而上，火炬将整个屋子照得清清楚楚，直让看看了心中发虚。
  “这！”
  “嫌犯何在？”
  小厮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他走进去，周围空无一人，甚至连床榻都是整齐无比的，不像是有人待过的地方。
  心中一惊，转过身，只见为首之人目光森冷：“你竟敢戏弄本官！”
  那掌柜的吓得跪了下来：“这……这，小的明明将他锁在了里面！大人明察，小的绝对不敢欺瞒大人！”
  为官之人转身查看屋子里的情况，忽然间，留意到打开的窗户。
  “大人明察啊……”
  他注视着男子，倏然间，只见官爷抽出腰中的大刀，当头往一劈。
  整片窗台，严严实实的砍成了两半。
  “犯人已逃，你们几个，循着东南方向给我追！”
  “是！”
  掌柜瘫软在地，命令一下，侍卫举着火把，一同循着少年方才离开的方向去了。
  *
  天蒙蒙亮。
  此处人烟稀少，到处多为竹林，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她一路奔波，身后传来一阵火光和追赶声。
  没想到，居然那么快便跟上来了。
  许步薇加快步伐，天还未亮，此时逃跑不易被人发现，待到时卯时能看清楚人影，便不容易将这些人甩开了。
  想到这，她又跑的快了一些。
  “大人！找到了！凶犯就在前面！”
  身后的人越追越紧。
  大抵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男子的体格又比女子壮硕，行动敏捷。那群人看到前面不断逃跑的身影，很快发现了端倪。

  许步薇昨日只睡了两个时辰，刚把眼睛闭上没多久，便又遇上了麻烦事，若不是这几日不敢睡的太沉，恐怕早已被掌柜连累去看衙门府。
  现如今，停下来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她解释自己没有做过杀人的事实，也不会有人愿意去相信，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找了很久却又找不到的替罪羊罢了。
  许步薇一面回头，一面向前跑。她身上的伤口又被扯开，有些疼痛。今夜行走匆忙，未来的及多加准备，再逃下去，怕是没有多少体力，只能任由那些人把自己抓回衙门。所以她得想个法子，把这些人甩掉。
  再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此时天光大亮，迎面而来，逐渐能够听到人烟的动静。许步薇听着这些声音，仿佛是她的救命稻草，忽然之间给了人生的希望。
  她停了停脚步。
  便见眼前，初升的日光照耀在广阔无垠的江面之上，波光粼粼，金影浮动。岸边停留着几十艘船舶，大小不一。
  临川城外有条运河，是商贸来往最为频繁之处。此处船舶皆是商贩用来装载物品的地方。
  她露出一抹深不可察的笑容。
  正好，瞎猫撞上死耗子。
  江口人多眼杂，进去以后不易被人发现，且想来此处都是些达官贵人的船只，那些官兵不敢随意搜人。
  竹林里，身后的追赶声逐渐逼近。
  许步薇快步钻入人群之中。
  船舱之上，侍卫放好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遍。
  “公子，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尽数收拾好了，去燕州城需要几个时辰，您看要不要先进去歇一歇。”
  “不必，准备启程即可。”
  青年正欲转过身，
  “且慢！”
  不远处，传来一声极为清亮的声音，卫怀胥转头看过去，却见岸边急匆匆的停留了位少年。
  他眉梢一动。
  只见少年抬头望着自己，眼底的急切肉眼可见。
  “这位兄台，可否载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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