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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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声音嘈杂热闹,凝神也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可这两个人就坐在纪璇菱身侧,时不时来往几句,说得都是些没什么意味的废话,相互针对,在这拉扯之中,越来越浓烈,甚至要演化为相互攻击。
纪璇菱听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一心想着尽快将手里的东西做完,赶紧离开,怕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沈温言又开始拿宁驰前些时日的应制之作说事,纪璇菱略微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她之前只觉得沈温言在模仿宁驰,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在意。谁不知道这些应制的文章除了美颂空无一物,少有人能真正写出什么,没想到沈温言竟然连宁驰这些文章都一一看过,甚至还记诵下来。
他是多在乎宁驰啊。
纪璇菱想了想,似乎前世,他与宁驰也是这般,虽说宁驰是太子一党,可沈温言既不针对,也不亲近,好像是有些,刻意躲着他。
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眼宁驰,听到沈温言的讽刺,他仍旧带着礼貌的微笑,谦逊柔和,以柔力化解吸收沈温言的针对,眉眼平顺,似乎无论沈温言说什么,他都能理解接受。
纪璇菱:……
待沈温言说完,宁驰又开始娓娓地为自己辩解,说起沈温言的文章和行事,纪璇菱也看过不少沈温言的文章,就同他这个人一样,力求精简,能不说一句废话就不说,有时看着确实质木。
不过宁驰又怎么会记得他文章中的字句?
在这两个人之间,她是不是有点多余。
纪璇菱垂头听着,手上的动作便有些松懈,听到宁驰说道沈温言受伤的事,快要做好的泥胚又歪斜到一边,纪璇菱默默将它扶正。
“沈大人若是为民,也不必如此急功近利,若是为了旁的,也得多考虑自己和家人。”他顿了顿,“为民流芳,为己则需顾及身前。”
“不牢宁公子费心,无论为民为己,某所做之事都是职责分内之事,某所图均是王朝子民所求。”沈温言对他没什么好脾气,“只是宁公子看多花月春秋,做事才应多几分慎重,多加思量,不该拘于门庭。”
说着沈温言又看了眼毫无表现的纪璇菱:“要合心,合于礼法。”
他将礼法二字说得很重,几乎是擦着他的后槽牙吐出来的,纪璇菱听着他的声音,头上又有一道忽视不了的视线,忍不住暗叹一声,这火终究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沈温言和宁驰斗法,做什么把她当做靶子,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纪璇菱瞪了沈温言一眼,见他愣了一下,来不及收回的凶狠目光,硬生生地扭转成有些生疏的柔情。
她不语仍旧瞪着他,发泄浅淡的怒意,沈温言却渐渐有些不敌,默默转头看向别处。
纪璇菱旗开得胜,收回视线,给手上的小花瓶做最后的收尾。
东西虽然做的不精细,却也具备实用器皿的形态,宁驰垂眸看了片刻:“做得很精巧,你何时学的陶艺。”
繁忙,许是记错了,小女这两日刚学。”
沈温言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宁驰轻笑了两声:“不过两日就能做到如此。”他目光在两人之前逡巡片刻,“这物件越看越有几分可爱,不知道璇菱愿不愿意割爱,把此物让给我?”
纪璇菱看看这还算说得过去的小花瓶,又看向宁驰带笑的脸。
这是又把她当靶子了。
这东西又说不上是金贵,纪璇菱自然不在乎,送与不送在她心里都没什么所谓,可见面前那人的眼神,虽仍旧黑沉沉的,却透露出几丝浅浅的火意,似乎在威胁她,不许。
纪璇菱就是不想听他的:“好啊,既然你喜欢,别说这件,日后我做的,都可以送给你。”
沈温言面色不动,掐断了手中迎春花的花茎。
宁驰道:“那这朵花,便当做我的回礼吧,鲜花佳人,本就是绝配。”
纪璇菱笑眯眯地接过花,下意识地看了沈温言一眼。
沈温言神情淡淡,看着有些懒散地摆弄着手中的迎春花,微风吹得花瓣轻轻飘动,袖底的手微微一动便见那花瓶又歪了一角。
“这风有点大了。”沈温言抚摸着飘动的迎春花瓣。
都不用想,也知道是面前这个人搞得鬼,纪璇菱道:“没事,正好可以稍微调整一番,送你的自然不能随便,待到做好了,我让店家直接送太傅府上。”
“好。”
纪璇菱暗骂沈温言的幼稚,他一个大理寺丞,这么好的时光,不去大理寺处理案件,赶快给自己挣功名,做什么浪费时间给她们两个添堵。
看吧看吧,反正耽误的也不是她的事。
宁驰送出了花,见纪璇菱却没有将自己的送给他的意思,不由得失笑,人群里忽然出现个熟悉的面孔,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对纪璇菱道:“府中还有些事,不能在外太久,你可要回去?”
纪璇菱立马摇头,她还没有玩够呢。
宁驰也不强求,反正长朔他们也在,而这个沈温言虽然危险,也不像是会对纪璇菱不利的,才安心离开。
待到宁驰离开之后,沈温言才觉得空气舒爽了许多,看着纪璇菱手下的花瓶,越开越不顺眼:“下面太大太方,上面太小,烧制出来一定诡异非常。”
纪璇菱仍旧做自己的。
“应当把上面开口做大一些,下面收拢些。”
沈温言说着,忍不住伸出手,就像从前那样,他的手握着纪璇菱的手,慢慢雕琢作品,可不等他碰到纪璇菱,她却快速地收了手。
“不许动,按照你的意图修整过的东西,还算是我自己的吗?”
这话虽然没有一个尖锐的字眼,可听着却伤人,似乎他们两个是永远不可交融,泾渭分明,永远不可亲近的。
她只想离得他远远的,不愿与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沈温言手指僵直,缓缓收回,攥成拳。
是要送给宁驰,所以不愿假他人之手吗,因为宁驰,所以开始厌倦他吗?
是因为变了心,所以才说这一世算了,只做不相识的陌路人吗?
纪璇菱,你当真是好样的。
沈温言冷笑:“是了,所以你做不出什么好东西。”他站起身,扫了眼桌面上多出的玫瑰,“也是,我何必在此同你浪费时间。”
他语气生冷,又带着几分轻视。
纪璇菱攥紧拳头,平视前方。
是了,如今两个人没了夫妻之名,沈温言也不屑伪装,她早就知道,沈温言,从来没有瞧得起她。
前世,他只当她是后院的玩意,不过是为了王府的安定,勉强说些花言巧语哄她,如今她不过是小小曹吏的女儿,于他的图谋无益,自然不必再委屈自己。
纪璇菱闭眼深呼吸。
不是早就知道沈温言是什么样的人,两人如今也没有任何牵扯了,现在又为何要伤心。
现在她可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青春年少,每一刻都珍贵无价,不值当花费在他身上。
纪璇菱再睁开眼睛,那股酸涩已经散去,她净了手,让店家把花瓶烧好,直接送去太傅府上。
再回头去拿花束时,发现宁驰的玫瑰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被人一脚踩扁,看着上面的痕迹似乎还狠狠地碾了几下。
什么时候掉的。
纪璇菱看了一圈,也没再去纠结,四处寻了些吃的,方才被破坏的心情渐渐被修复好。
马上就到花朝节的重头戏,桥头那已经挤满了人,远处灯火辉煌的楼阁中响起一阵阵丝竹声,一叶小舟从岸边出发,青衣的少女撑着船,开始清唱起祝福的歌谣。
一只只小舟跟在这个少女之后,喝着她的歌声,婉转清柔,到最激烈处戛然而止,静默片刻,丝竹声又一齐奏响,奢华的画舫在这热烈的乐曲中驶出。
画舫四周都站着各色的佳人才子,做着戏文当中的打扮,船头的乐队围成一个半圆,簇拥着身着红色舞衣的舞女,鼓点敲响,她如同一点点绽放的玫瑰,最后开到极艳,轻灵翩跹,轻巧地跃到半空。
红绸从四面八方而来,铺成她足下的花毯,她足间一点,翻身一跃,乐曲也到最高处,骤然爆发,花瓣从她袖中洒落,漫天花舞。
所有观看的人都不由得鼓掌,桥上的一朵花飞向画舫,随后花束如同花雨一般,齐齐飞向画舫。
纪璇菱估摸了一下距离,只能放弃,捏着花的根茎转了两下,正见到一侧出现了个熟悉的面孔。
崔成!
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纪璇菱想起上次就觉得头疼,要是见面指不定这人又要误会什么,今天大好的日子,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她给石月使了个眼色,顺着人群溜出,崔成扑了个空,烦躁地叹了一声,又继续在人群中搜索那个身影。
纪璇菱买了几个偶人,也跟着人群到了桥上,肩膀忽然被谁一把抓住,纪璇菱下意识旋身躲开。
面前,一个佩剑的侍卫,阴恻恻地看着她。
忽然侍卫左肩出现一把折扇,将他往旁边推了推,侍卫右移一步,露出身后被挡着的人。
“美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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