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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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刚才的撕扯布料一样的声音就是这个了，彭非心说。

        相较于惊慌失措的女孩，彭非整个人的状态更离奇一些，他先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表白和亲密接触搞得头昏脑涨无法思考，然后下一秒脑子就真的撞了墙，疼的他无法思考。但本能告诉他，救人于围困的才是君子，于是他强忍着轻微的呕吐感，努力地向前挪动，并推了推女孩，示意她稍微起来一些。

        女孩捂着裙子，尴尬的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起来。”彭非努力地想把衣角从女孩屁股底下拽出来。

        “这！这怎么起来！”女孩急了。脸上一丝一毫也没有刚才那种羞怯的绯红，然而是惨白一片，额头和发梢上甚至蹭上了砖墙上的水泥灰，灰扑扑的一片。

        彭非看着对方，心想此刻他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往边上挪一点就行，不用站起来。”他说。

        女孩微微抬了抬身，从彭非身上坐起来，跪坐在天台冰凉的理石地面上。她从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局面，紧张的换股四周，生怕有人看见角落里发生的这一切。矮墙将两人挡在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她探头张望着楼梯口，担心课间有人会走上来。

        彭非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下一秒果断将校服外衣脱了下来，递给那女孩。

        女孩没想到彭非会做出这一举动，愣了愣神，然后犹豫着将衣服接了过来，却是拿在手上，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地上。

        “系在腰上，或者想个什么办法，你们女孩子不是喜欢什么一衣多穿么，一件t恤也能变出连衣裙来。”彭非站起身来，揉了揉生疼的胯，边揉边说，“我就这样一条裤子，没法借给你，外套你就凑合用吧。”

        女孩捏着手里的衣服，抬起头来，那眼神里似有感激。

        “……谢谢。”她抿了抿嘴，接着说道，“不过t恤变裙子那种我试过，我不会。”

        彭非正背对着女孩，身后的场景他不方便看。闻言却是稍稍转了转头，侧脸对着女孩道，“能挡住就行，没让你真变。”

        “我知道。”女孩把衣服先盖在腿上，然后认真说道，“谢谢你。”

        “不用，这么……嗯，尴尬的局面也是我造成的，穿好了就赶紧回去，地上凉，对身体不好。还有——”彭非指了指自己的发梢和眉间，“沾上灰了，估计我也是吧，一会儿记得先洗把脸再回教室。”他笑了笑，“希望没有人看到。”

        “……嗯。”女孩闻言沉默，她并没有忘记彭非刚刚拒绝过自己。本想留个体面，谁想下一秒却狼狈不堪、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身上还……还盖着刚刚拒绝过她的人的衣服！真是……

        “还有，”彭非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想借机把没讲完的话说出来，“我应该是，大概，可能，是没有喜欢的人。你问了我，我不回答多少有点不礼貌，刚才拉住你就是想说这些。”他顿了顿，女孩心中顿时燃起希望，期待他下一句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回答。只听彭非继续道，“但是，我应该也不会喜欢你。”

        “…………”

        哦，那真不如不说完。女孩想。

        彭非说完，甩了句“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去吧。”就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他甚至觉得自己有始有终的办了件善事，了却了对方的一桩心愿，可心里却始终徘徊回荡着对方问他的那句话。

        “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彭非在卫生间里洗了半天的脸，狠狠的搓到皮肉泛红，脸皮都要揉掉一层。他怔怔地看着镜子里苍白的面孔，低声喃喃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看上去神情恍惚，大脑一片空白。

        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窃窃私语、沉沉回荡，他好像做不成童话里拥抱公主的骑士了，他可能不太喜欢……公主这个性别。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身后拍了他的肩。

        彭非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余世南站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正贼笑地打量着他。

        “高兴坏了？怎么激动成这样少年，得拿凉水洗脸才能恢复冷静啊？”余世南一脸不怀好意的微笑，张口调侃他的窘迫。

        “你在说什么？”彭非迷茫地看他。

        “还装傻！”余世南用掌心狠命揉了揉他的小卷毛，“我都看见了，行啊你，真招小姑娘喜欢！”

        “……你看见了？”彭非大囧，低着头喃喃问他。

        余世南点头：“嗯呐，我一回头你人就没了，转身就看见你被小姑娘勾走了，我就好奇呀！结果没过一会儿就从教室窗户上，看见你被小姑娘吧唧了一口，然后俩人就……”他又低下头凑近彭非的耳边，低声说道：“好多人都看见了。”

        “！”

        彭非这才回笼过神来，瞬间满脸通红，继而蔓延到领口、耳下，复又一片惨白。

        余世南看着他这精彩的表现嬉嬉笑笑了大半天，才发觉人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彭非头顶冒烟，舌头梆硬，磕磕巴巴的问：“……有人看见了？”

        余世南见人当真了，赶紧解释：“没有没有，逗你的。”

        彭非却有点急了，因为不知道他哪句话才是真的，“到底有没有人看见？！看见什么了？”

        “没有！哪有什么可看的？就知道你跟个姑娘走了，那时候教室里压根没几个人，还都忙着呢，除了我谁有那闲工夫看你。”

        那就好，彭非放下心来，拽过纸巾来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示意余世南可以回去了。余世南跟着他穿过已经无人的走廊，空荡荡的教学楼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原来你跟曼小斐认识啊？”余世南好奇心作祟，边走边问。

        “曼小斐……？”彭非想了想，好像那姑娘是叫这么个名字，“算认识。”

        “不熟？”余世南意外，“那刚才什么情况？”

        “……谈不上熟，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她好像是来表白的，但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所以是吹了？”

        彭非说不来心里那种堵源自于何处，说话也变得闷声闷气，“嗯。”

        “……不高兴啊？”余世南十分不解。

        彭非扭头看他，问道：“换成你，你高兴不？”

        意外的是余世南竟然顺着他的话，低头认真想了想，然后肉眼可见的脸颊微微泛红，照实回答：“不一定，得看是谁，还得看是什么事。”

        彭非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在脑子里顺着余世南的话，试图将方才一幕中的人脸换成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生。

        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那种浓烈的、压抑的、挥之不去的苦涩和憋闷将他整个人笼罩在看不见的阴影中。

        “那如果……”彭非缓缓开口，“那如果都不行呢？”

        余世南歪头看他，表情困惑：“什么都不行？”

        “没事。”彭非迅速止了话头，任凭余世南怎么追问，他都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他和余世南并肩走在黄昏日暮映照的走廊，彭非抬头悄悄看向余世南的侧脸，他见初夏的风不时穿过狭长的走廊，撩起余世南额角的碎发，那副刚毅□□的轮廓下，是一颗比谁都真诚热情的赤子之心。

        他突然想，如果阳台上的那副面孔换成余世南，好像倒是不错……

        彭非为这种想法的滋生感到不可思议。

        他快步约过余世南，低着头往前跑去，将人远远甩在身后，直到再也听不见余世南喊他的声音。

        往后的日子里他忽然苦于面对余世南的那张脸。上课的时候发呆瞧见他会条件反射地别过视线，下课的时候四目相接他会猛地低下头假装看不见。放学之后，余世南同往常一样被他按着头在小教室里补习，他死命将双眼锁定在面前的卷子上，刻意的无视余世南灼热的视线。

        “喂。”余世南起初没感觉，久了才觉出不对，他用胳膊肘顶顶彭非，问道：“你干嘛？”

        “不、不干嘛，有什么问题么？”彭非旁顾左右而言他，别过头去躲避余世南的追问。

        “那你先转过来。”

        彭非：“……”

        能不这么烦人嘛。

        彭非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转着脖子和余世南僵持，几分钟后只听余世南轻轻叹了口气。

        “还生气呐？”

        “啊？”

        彭非楞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结果正撞上余世南的视线。刚想要别过头去，就被余世南大大的手掌按住了脑袋，动弹不得。

        “我不就是随口一说，你至于耿耿于怀这么多天嘛？”

        “……”

        “难不成你喜欢那姑娘？”

        “你放屁！”彭非白着脸骂他。

        “……哦？”余世南倒是一副不信的样子，挑眉促狭的打量他，看对方的脸由惨白涨的一片通红。“那是为什么？你们都干啥了？”

        “没干啥……”彭非闷闷地嘟囔，“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

        他脸色惨白是因为回忆起了那姑娘凑上来，那一刻自己手脚冰凉的不适感，时时刻刻缠绕着他，还有那句话。在走廊中莫名泛起的念头从记忆深处翻涌出来，导致他一见余世南就浑身不自在，脸也不由地红起来。

        这种莫名的烦躁让他无所适从，情绪越积越重，而余世南就在一旁耐心等他，那刨根问底的眼神让他避无可避。彭非终于在爆发的边缘站了起来，吓了对方一跳。

        他迅速收拾眼前的东西，拉上拉链，闷着头说道：

        “今天就这样吧，你也累了，早点回家。”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余世南盯着人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在彭非的记忆里，他在十六七的某一天午后，逐渐发觉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初中的时候，班上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传言，谁和谁搞在一起，谁和谁暗生情愫。故事的主角永远没有他，别人当他是晚熟，他也未置可否。

        上了高中以后，他们班男女比例严重不均，姑娘多到男生用不着打破头去追同一个，反正校花班花满地都是。他以为是没碰到合适的，谁想可能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别人，反正他是没什么挣扎，客观且随意地接受了这种独特生存法则，带把的也没什么不好。

        可他不确定余世南能不能像他一样，轻而易举地接受这么一件事。

        这种烦恼伴随着他，度过了在学校的最后一段日子。

        在别人眼里看来，他和余世南像是吵架了，或者不愉快了，总之饭也不见一起吃了，下课也不见一起玩了。

        只有他们俩心照不宣的相约在放学后的小教室，彭非把解题思路和步骤详细的一行一行写在本上，然后余世南接过去看，不会的地方用笔尖点点，彭非就会给他再细致的写下来……这么一来一回，两人也用不着说几句话。

        彭非掐着笔一字一字地在纸上写着，余世南就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等，他用余光悄悄注视着彭非的表情。

        这些日子奇怪的很，这人不乐意理他，有事没事躲着他，走廊这头见着他转身就跑，就像个……

        余世南在心里默念，就像个情窦初开、羞于见人的小姑娘。

        这么一比，王一帆就没见过这样的彭非。毕竟他追这人的时候，彭非都已经二十五六了，大大咧咧地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一叫人就出来，丝毫不知扭捏二字怎么写。

        为此王一帆还问过对方，被人追的感受是什么？

        结果彭非一双大眼睛呼哧呼哧的对着他狂眨：“你追我了？啥时候的事？”

        老王：“……”

        咋就看上这么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高二快要结束的那段时间，彭非陷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这种焦虑让他比往日迟钝的多，直到他发现穿过走廊时四周人们透过来的眼神越发不对的时候，许多事情再想补救就已经晚了。他在学校论坛上一夜成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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