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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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非的回忆里好像很少有别人，几次梦醒，全都是姓余的旧事。

        王一帆出差还回来，他除了上班，几乎无所事事。以前有老王护驾的时候没发现，他的私人生活竟然无聊的让人发慌。

        这天夜里，彭非正举着本书打瞌睡，点了几次头，书都快掉到了胳膊肘下面，然后急促的铃声叫醒了他。

        “喂。”良好的工作习惯让他迅速接起了电话，这个时候打来的除了没事找事的醉鬼，就只剩难缠的甲方了。很显然，这次属于二合一，因为来电话的是喝醉了的吴宪。

        吴宪喝大了，把车钥匙弄丢了，替他打车的人又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只能用吴宪的指纹解锁了手机，然后打给通讯录里靠的最上面的、俗称倒霉蛋大冤种的a不再是助理的彭小非。

        彭非嘴角抽了三抽，都说了不再是助理打给他干嘛？对方语气急切，似乎是老婆催着回家没有时间替吴宪安排酒店。

        醉鬼的话听着就鬼扯，彭非信都懒得信，但还是任劳任怨地穿上衣服准备出门接人，他也不知道吴宪搬家之后去了哪里，只能先过去找个酒店把人安顿下来。走到车库的时候才想起来老王不在家，他自己压根就没把驾照带来北京，打开打车软件一看排队一百三十多人。

        他绕着车走了三圈，最后一咬牙，这深更半夜，就不信还有交警查驾照。没带又不是没有，真抓了再说，反正他彭非要是进去了也是为领导献身，不信吴宪到时候不来捞人。

        想到着，彭非一踩油门，老王那辆大白狗就欢快的驶上了主路，在三环上飞驰人生。

        凌晨两点多的三环桥上畅通无阻，彭非从来没在这个时间的这个位置上，欣赏过北京的夜生活……好吧，如果开车接醉鬼也算夜生活。

        行知半途，彭非看到对向的车道上有查酒驾的检卡，便默默记下来，想着等回来的时候绕道走。这种和交警打游击的经验，他还真是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彭非笑着摇摇头，放在以前，没有受过老王歪风邪气影响过的他是绝对干不了这种和规则逆着来的事情，甚至身边谁要是这么干了，都会被他叨叨半天，甚至拿到台面饭桌上说一说的程度。

        比如那次……彭非准确的捕捉到记忆中飘忽闪烁的那一瞬间，那是一次意外，也是有些故事开始的地方。

        他的生活里好像尽是意外，彭非无奈，但是意外就是生活啊，他在心里说道。

        视频事件的彻底终结是以余世南的家长来到学校，向那两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学生道歉为标志的，那一天在早操上，余世南声情并茂地朗读了他写的三千字检讨，还不忘在最末尾处脱稿补上一句，下次还敢，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被他爹臭骂着从台上拎了下去。

        那是彭非第一次见到余世南的父母，不过是远距离的。下午班主任宣读完了暑假作业，就意味着整个高二学年的结束，和他们高中时代最后一个暑假的开始。

        放假的头几天，余世南先是跟着父母回家小住了几天，然后一反常态地早早回到了市里。他给彭非打电话，约他出来一起找画室。

        “找画室？”彭非疑惑道。

        “对啊！”余世南兴致勃勃的说道，“再不找就来不及了，我认识几个画班的，都开始集训了。”

        “集训？”彭非继续疑惑。

        “艺考在春节，你不提前准备啊？找个画室待着，每天从早画到晚，一直到考前，这就叫集训。”

        “那学校呢？不上了？”彭非满脸问号。

        “……”余世南额上似有黑线飘过。

        “？”

        “集训都是不上学的，等考完再回来补文化课，这点常识你都没有么。”余世南觉得很奇怪，彭非连艺考都想到了，不可能不知道集训，难道他彭非从来都没想过画画也是要突击准备的么？

        “……这我倒是知道，”彭非抿了抿嘴，声音越来越小，“但我以为咱俩还能一直待在一起的。”

        “是待在一起啊！所以我才来找你，一起去找画室。”余世南急的直拍大腿，他千里迢迢跑回市里，电话对面这木头墩儿说的这叫什么话？

        “！！！”原来是这样！他们还要待在一起，嘻嘻，彭非心里边乐边想。他说：“等着，我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彭非美滋滋，急匆匆地赶到了约定的地方。那是一个临近码头的新片区，艺术区很多，但人少车荒。彭非在雾气腾腾的麦当劳前站了大概二十分钟，眼前不慌不忙地停下辆红色的轿跑。

        彭非以为是来接人的，怕自己碍事，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结果车子也跟着他往前挪了挪。

        彭非以为是距离不够，又往右挪了两米……然后车子也挪了两米。

        彭非所幸换了个地方站，他贴着停车杆的石墩站在了离岗亭最近的马路牙子上。然后他看到红色小车跟着他一路溜，最后稳稳停在了他跟前。

        彭非想，他在码头遇到变态了？

        “你躲什么呢？”是熟悉的声音。彭非一愣，只见车窗缓缓摇下，是余世南那张欠揍的脸，此刻在红色车漆的映照下，显得有些乌漆发黑。

        “崽？！”

        “换个称呼，”余世南眉头一皱，然后把头往里一缩，“赶紧上车。”

        彭非坐上副驾驶，余世南把车窗缓缓升起，密闭的空间又变成了熟悉的两人独处。

        “你的车？”彭非好奇的打量着，这款车他见过，不贵，性价比不高，性能略坑，俗称跑车入门智商税，他不太懂余世南怎么会买这么一款车，然后下一秒，他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来，“等等，你不够十八岁吧？你有驾照吗？”

        “没有啊。”余世南理直气又壮。

        “？？？”犯法吧兄弟。

        彭非急了，开门就要下车，可是余世南已经把车门锁上了，彭非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锁，急的他用全身的力气去掰门把手。

        “掉了要赔钱的，这可是我爸的车。”余世南觉得好玩，也不阻拦，反而撑着车门打量着跟猴子一样动个不停的彭非。

        “赔就赔，放我下去！我不坐无证驾驶的车！”彭非丝毫没有放弃挣扎，继续摧残那可怜的门把手。

        “你放心吧，我技术好着呢。”

        跟技术好坏没有关系好嘛！

        余世南却不打算再跟他浪费时间，他伸出手越过彭非，用安全带将人结结实实的扣住，然后在对方“我不要陪你干违法的事——”的呐喊声中，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等彭非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拐出去三道弯了。

        “…………”我是被逼的，妈妈，彭非心道。

        “看看这个。”眼前多了一张宣传册，上面花红柳绿，还横七竖八地分布着几条记号笔标注的横线。

        “这是什么？”彭非接过来，翻来开扫了两眼。

        “我老师的画室，小时候在他这学过。”余世南边开车边说，他说的没错，他车技还不错，至少不晕车。

        “小时候？儿童画啊？”彭非从字眼里挑出三个字来。

        然后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余世南翻了个白眼。

        “少年宫，兴趣班。我不信你没上过。”

        “……上过。”这他到是说对了，彭非一整个小学的暑假都是在少年宫度过的。

        “他后来跑出来单干了，主做艺考培训，我的画你见过，都是他执导的。”

        彭非想起来在那间画室，金灿灿的晚霞映照下的那些画。平心而论彭非后来觉得那些画真不咋地，但当时在他看来，余世南就是厉害的不得了，这大概就是少年的盲目崇拜吧。

        “那的确不错。”

        “过去看看？”余世南用余光看他。

        彭非白了一眼，“贼船都开到这儿了，我能跑还是咋的。”

        “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余世南笑着说道。

        彭非扭过头不理他，在副驾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假模假式的欣赏窗外的浓雾，嘴角却不经意地向上弯起。

        真好，他们还能在一处，不用分开。而这个“在一处”，是余世南先提出的。

        雾气蓬勃，浓重的插不进日光，明明早上还艳阳高照，此刻却阴沉的像冬日的下午。余世南开的小心，可路口的红绿灯却不见了。

        “你能看见前面是什么灯么？”余世南眯着眼睛，跟个水猴子一样抻着脖子，脸都快贴到前档上去了。

        “嗯……你确定这路口有红绿灯么？”照理说红绿灯光投射的已经够远了，没道理这个距离都看不见吧，“是不是坏了？”

        “有可能。”余世南点点头，正打算把车速降下来，车头前就仿佛冲过了一道黑影，整个人顿时一激灵，一脚将刹车踩到底。

        “————小心！”彭非的反应比他慢了一步，抓着安全带想要提醒余世南，人却往前猛冲了一下，被安全来拉了回来。

        “…………”

        “…………”

        惊魂未定的两人齐刷刷的灵魂出窍了五秒，然后看了眼彼此，彭非从余世南的眼中看到了和他一样的惊慌，如果他没感觉错，在那影子冲过去的下一秒，整个车身蓦然沉了一下，然后余世南踩下了刹车…………

        他们好像撞到人了？

        余世南这次的反应依旧比彭非快了一秒，他一把卸掉安全带开门就冲了下去。待到彭非打开车门走下来时，只见余世南正蹲在不远处，地上赫然爬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此刻正在余世南的搀扶下，努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浓雾，阴天，白衣，女人。

        彭非的第一念头是，他们撞得到底是人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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