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他恐高，一上飞机就心慌气短，所以大部分时候，他在国内的行程都以地面交通为主。

        她不愿意他被当作货物，独自穿过那冰冷的机器，于是驱车带他回家。

        一千七百公里，二十二个小时，从北方到南方，从平原到山地。

        十年前，少年懵懂且迷茫的从这里走出去，十年后，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归来。

        祁慕看着他的骨灰盒被砌入那个冰冷的格子里，照片上的他浅浅的笑着。

        “下辈子，做个平凡的人吧，平凡到尘埃里的那种。”

        妈妈也葬在这个墓园里，祁慕蹲下来把花放到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低语：

        “妈，我有个小朋友也去了你那边，你如果看到他，帮我多照顾照顾他，他很乖的。”

        今年已经是妈妈去世第十八个年头，这些年她事业蒸蒸日上，在b城买了房子，把外婆外公也接了过去。

        二老身体都不错，他们觉得市里吵，祁慕就在京郊给他们买了个小别墅，后面有一整片菜园子，他们种着菜，养着猫猫狗狗还有一群鸡鸭，闲来无事就出去旅个游，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她常常想，如果妈妈也在，就好了。

        她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连日来的疲劳在一瞬涌了上来，她稍微缓了缓，这才慢慢的走下台阶，往停车场走去。

        车子才开出墓园没多久，她就觉得眼前开始模糊，而且越来越严重，突然从旁边的地里窜出来一只小狗，她一个没注意，方向盘打了滑，直直的冲着对面车道的大卡车撞过去。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的腾空，接着迅速下落，然后就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身体也被摇晃着，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

        “祁慕！祁慕！”

        她挣扎的睁开了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后，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窗明几净的教室，挥舞着扫帚打闹的同学，还有黑板上用粉笔写下的硕大的“开学好”三个字。

        这一切陌生又熟悉，这不是她高中的教室吗？

        “你居然在这里睡觉？！老陈到处在找你呢！”

        她这才对上那声音的主人，这眉眼鼻子，这肉鼓鼓的脸蛋，这手上的零食，这娘胎里自带的小烟嗓。

        “赵佳禾。”她喉头干涩，半天才喊出她的名字。

        “啊”

        赵佳禾是她死党，大学毕业去了德国留学后定居在那边，她上个月才去慕尼黑参加了她二胎儿子的周岁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快走快走，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就这样，她迷迷糊糊的被赵佳禾拉着出了教室的门。

        随着视野的打开，她看到了暌违多年的校园。

        嘉陵中学被称为建在森林中的学校，绿植的覆盖率极高，盛夏的校园更是郁郁葱葱，随着奔跑清风拂面而来，穿着校服的同学三三两两的结伴，都在往礼堂走。

        恍然如梦。

        今天是高二开学第一天，十多年前的今天，妈妈因为接连几台手术，超负荷工作，引发心源性猝死。

        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只要躲过那一秒，没准妈妈就可以救回来！

        “我有事儿！你帮我跟老陈说一下！”她挣开她的手，撒腿就往学校门口冲，妈妈工作的医院距离学校有两站公交的距离，跑得快一些，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她发了狂似的在街上狂奔，跑到医院门口脚一软摔了一脚，门口正在修路，细碎的砂石嵌入了膝盖里，生生的疼，旁边的工人见状赶紧把她拉了起来，耳边是亲切无比的乡音“哎呀，都流血了，跑楞个快做撒子嘛？”

        她摇摇头，挣扎着往医院里走，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染红了白袜子。

        妈，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她是单亲家庭，父亲早早就抛下母女二人去国外，十多年来杳无音讯，妈妈是个妇产科医生，总是很忙，她被外公外婆带大，在她去世以后很多年，她才读懂了母亲这个词的含义。

        她不能再失去她！

        她这副模样引起了大厅里医生护士们的注意，有几个认出她来的赶紧上前：“慕慕啊！你怎么搞成这样啊？！”

        “妈妈，我妈妈呢？我要找我妈妈！”她急红了眼眶，无比焦急的抓着他们的手问。

        “在呢在呢，阿姨给你去找，你先坐下来，小陈！快过来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医生阿姨赶紧叫来了护士，她被按在椅子上。

        “你看看，就在那边。”吴晓丽刚刚出手术室就听同事说女儿来了，还受伤了，于是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

        “祁慕！”

        祁慕抬起头，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妈妈朝她这边奔来，那么年轻，那么好看。

        这一面，恍如隔世，她不顾腿上的伤，冲上去就抱住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她一个劲的哭。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会伤成这样？怎么了？你别光哭，说话啊！你要急死我啊！”她急的拍了拍她的背，她哭得更凶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边上的同事劝着：“哎呀，吴医生你别着急，孩子伤着呢。”

        “妈妈，妈妈，妈妈。”她抽泣着喊，就是不说其他的话。

        “哎哟！祖宗，你真的是要了我的命！”她又气又着急，接过了护士手里的东西给她清理伤口“你这是在哪儿摔的啊？说话啊！”

        “看样子应该就是在门口，那不是修路嘛。”边上的同事说。

        “谢谢你们啊，你们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行。”她跟几人致谢，几人回去工作，她坐下来，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用镊子小心的清理着她伤口里的碎砂石，然后用双氧水给她清洗。

        她流着泪笑了。

        见她这样，吴晓丽忍不住数落：“你这是要哭还是要笑？你都十七了，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还说以后要去国外留学，怎么敢放你去？”

        “不去了，我哪里也不去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们，你们都要好好的！”妈妈走后，她就像变了个人，愈加沉默寡言，成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外公外婆一度担心她会出现心理问题，还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结果一点事情都没，还顺利的被保送了。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吴晓丽看着她不免有些担忧，这孩子今天真的是反常。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会儿不是开学典礼么？你怎么跑出来了？本来成绩就不怎样，一会儿又要被老师点名批评了！”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祁慕：我成绩不怎么样？妈妈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我当年保送上的z大！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妈，你后面那台手术别做了，和我一起回家吧。”她抓着妈妈的手。

        “胡闹！”她斥道“你就给我坐这里等着，我一会儿打电话让外公来接你回家！等我晚上回家再跟你算账！”

        “妈！”她死死的抓着她的衣服不撒手。

        “哎呀，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她用力拨开女儿的手“在这待着！我去工作了！”

        妈妈素来性子执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祁慕顿生绝望。

        眼看时间要到了，她瘸着腿跑去了五楼的院长办公室。

        手术室外，吴晓丽正在做术前准备，刚换好手术服，心脏突然绞了一下，她使劲揉了揉，又感觉舒服了些。

        “吴医生，你不舒服吗？”护士问道

        她摇了摇头道：“没事。”

        “晓丽啊。”张海平带着另外一个医生走过来。

        “怎么了老师？”

        “你马上把资料交接给李医生，这台手术让她上。”

        “为什么？马上就要手术了。”她不解。

        “快，小刘，带吴医生去休息室，我马上过来。”

        “我没事啊！”她十分莫名。

        “我是你的领导，听我的！”他面色凝重的看着她，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一看就是心脏出现了问题“小刘，带吴医生走。”

        祁慕坐在院长办公室，看着时钟一分一秒的过去，心情无比的忐忑，见张海平推门进来，她马上站起来。

        他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孩子，没事了。”

        “我妈妈，真的，没事了？”见张海平点了头，她整个人松软下来，再次泪崩，拉着张海平的手，说了好多遍谢谢。

        “不哭不哭啊。”他给她拭去了眼泪。

        “不过她今天晚上得留在医院观察一晚，你放心，有我们在，她不会有事的，你回家也先不要跟你外公外婆讲，免得老人家担心，知道吗？”他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看着她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又拧起眉。

        “走，我们先去把伤口处理好，不然你这样子回家你外公外婆要吓坏的。”

        她点点头，跟着张海平去了护士站。

        处理好伤口，她把染了血的袜子丢到了医院外面的垃圾桶，深吸了一口这十八年前年的老空气，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她家就住在医院对面的家属小区，走着回去就行。

        她双手一插兜，手指触碰到了一张薄薄的卡片，她摸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张银行卡！而且是她常用的那张！

        还能带卡重生这么刺激的吗？

        小区外面就有家银行，也不知道现在的机器能不能读出十多年以后的卡来。

        不管了，试试！

        她关好了门，把卡塞进卡槽，然后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在经历了堪比一个世纪的漫长三十秒后，页面突然跳转

        她看着屏幕上一长串的数字，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数了数

        她的胸腔和脑内像不要钱似的放起了烟花。

        在2004年就身家过亿是种什么体验？

        不行，不能高兴的太早，万一是眼花或者系统错误呢？她把卡退出来，又插了进去。

        分分钟又是百万进账！

        我地乖乖！这卡的余额还带变化的！

        人家是坐在高高的谷堆上，她，是坐在高高的金山上！

        之前帮艺人接戏的时候，她都会亲自过剧本，那几年是穿越题材的天下，身穿，魂穿各种穿层出不穷，那按照她眼下的情况来看，她只是灵魂穿越到了这个年代，银行卡金额的变化，代表她在那个时空还活着，可能因为车祸陷入昏迷或者植物人的状态。

        她把银行卡收好，决定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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