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魇

天是灰的，飘着碎絮。

这是一片废弃的房区，荒凉破旧。

蒋昀摸索着走向一幢被腰斩的楼房。

他走进去，跌跌撞撞跑上三楼。

房门开着，一个十岁上下的黑发女孩漂浮在客厅中央，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蓬裙，蒋昀看不清她的脸。

“你来啦……”

她说。

“我来了。”

蒋昀说。

“祂们会来，你会死的。”

少女轻抚着蒋昀的脸颊。

“我会救你，赌上一切。”

………………

眼泪如潮水般涌出，意识渐渐脱离梦境，蒋昀感知到自己正张着嘴无声嚎哭着。

第三次……

废弃的城区，破败的楼房，诡异的少女，以及……自己那莫名奇妙的承诺。

他不清楚这个梦究竟寓意着什么，但每当回想起时，一股莫名的恐惧便会油然而生。

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蒋昀从床上坐起来，他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手表看了看，3：23，还早，便又放下表拉上被子继续睡。

他努力不去想刚才那个梦，可越不去想，那个梦在脑子里就越发清晰。

“祂们会来，你会死的……”

声音在耳边响起，蒋昀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少女肌肤落在自己脸上那冰冷的触感。

浑身一颤，脑子瞬间清醒。

“唉，又睡不着了。”

他翻身下床，叠上被子，戴上手表，换上一身胸口绣着短剑的白色校服短袖，朝着洗手间走去。

他今年读高三，这是他的习惯，起床后先将睡衣换掉。他总觉得洗漱完吃完再换下睡衣出门要更麻烦。

“哗——”

接上水，刷牙，洗脸。

“小昀，这么早就醒了？”

听到厕所里的洗漱声，妈妈从房里走了出来。

“嗯，醒了。”

“再睡一会吧。”

“没事。”蒋昀摇了摇头，朝着厨房走去，“我泡桶面。”

她的脸上显露出些许担忧之色：“我去帮你煮吧，泡的不好吃，你再去躺一会。”

“不用，不用，我去烧水，你睡吧妈。”

看着儿子疲累的背影，妈妈孟晴叹了口气，她走到厨房拿起一桶泡面，拆开包装将配料包逐一放入，又给蒋昀煮了两杯热牛奶。

接着她又走进蒋昀房中，将他的书包提出来放在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看着儿子。

几分钟后，听到“哒”的一声，蒋昀走到厨房，拿起水壶倒进面桶。

在将面桶拿到餐桌上等面好时，蒋昀看了看表，三点五十五分。

“呼……五分钟。”

蒋昀瘫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孟晴坐在蒋昀对面，时而看着蒋昀发愣，时而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二人皆一言不发，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该聊什么。

就这样沉寂了五分钟，面泡好了，蒋昀胡乱吃了一口，便背起早早放在一旁的书包，向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二人才又有了一次对话。

“路上小心点。”

“嗯。”

蒋昀下了楼，慢慢地走在路上，不时抬头注视刚升起还并不刺眼的太阳。

北方夏日的天气是这样的，亮的早黑的晚，四点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是四点十七分。

学校的规定是五点半之前到校，而路并不远，走路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所以他并不急。

以往他都是五点左右起，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洗漱吃饭的时间则被他压榨到了六分钟之内完成。

但今天的时间很充裕，慢条斯理做完所有事情也才四点出头。

“蒋昀。”

突然，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蒋昀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穿着酒红色蓬裙的少女。

“祂们会来，你会死的。”

“离开你的家吧。”

蒋昀张了张嘴，可还未发出声音，整个人就呆在了原地。

女孩的身体在话音落下之后骤然飚射出数道血线，尽皆落在了他的脸上。

鲜血，朦胧了眼睛。

眼前的小女孩在血幕中缓缓倒地，血色之中，蒋昀分不清哪个是女孩的身体，哪个是她的酒红色蓬裙……

蒋昀的身体颤抖了，他张大了嘴，想喊出来，但却像是失声一般，除了自己发颤的喘息声，根本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祂们会来，你会死的……”

“我……我……”

“我会……我会……”

“砰！”

身体重重向后摔去，意识急速后退——

“……我会！”

蒋昀猛地睁开眼，他感到什么东西布满了脸，他想到了女孩身上喷出来的血……

他翻身下床，连滚带爬跑到洗手间，扶着马桶开始呕吐。

几分钟后他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脸上一道道泪痕纵横交错，苍白没有血色，如同死人一般。

“梦，是梦……幸好是梦。”

蒋昀将水放开，接到手里用力地搓了一把脸，又将嘴伸到龙头下，漱了好几遍口。

下意识看了看表，3：23。

蒋昀重重吐出一口气，拿起一旁毛巾擦了把脸，回头走向卧房。

“第四次了……这个小女孩。但这次跟前三次不一样。”

蒋昀坐在床沿上，略微思索，还是起身走到床边摆着的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点进浏览器——

【连续做三天同样的梦代表什么？】

数条搜索结果跳出来，蒋昀粗略看了看，点进了一条看起来稍微靠谱点的。

【万千之肝：梦是生命的自我暗示，梦见可怕的事，感到恐惧忧伤，则说明肺气太盛，肺燥。】

【闺蜜之仆：梦是事实的反应，迅鲁说过：梦都是反的。占梦术中这种梦与现实的反应，正是物极必反的自然现象。也是解梦的一种重要方法，特别适应于大吉大凶之梦象，如：梦见死他人，则大吉。梦见自己死，则长寿……】

“梦见死他人，大吉……梦见死自己，长寿？”

蒋昀眉头微皱，退出来又点进另一个网址。

这并不是问答的那种网站，淡黄的页面上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写着一行小小的黑字——

【死人，代表着结束与消亡，暗示梦者近期将会迎来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看着这行字，蒋昀愣了一会，随后无语地关了网页，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大吉长寿又新的开始的。果然啊，不管在千度上看病还是解梦，都一样不靠谱。”

将电脑关机，蒋昀又看了看表，3：30。

“再睡会吧。”

他扑在床上，困意出乎意料地快速袭来，这是这几天被那梦惊醒后从来没有过的。

“小昀，小昀。”

迷迷糊糊中，蒋昀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估计又是在叫自己起床了，蒋昀这样想着，双眼半睁半闭，身体艰难地从温暖中坐起来……

等等。

好像并不温暖。

他也并不是躺着的。

蒋昀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墙纸和门，而是一张大床，鲜血遍布的大床。

他认出这是父母的卧室。

他开始不安，下意识去寻找床上父母的痕迹。

几秒后，他看见了一个头，藏在被子里，沾着血。

紧接着，他看见了第二个，在床尾。

蒋昀认出了他们，正在他想崩溃大喊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杀死他，为你的父母报仇！”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脖子上传来的一阵剧痛。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蒋昀瞪大双眼，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血……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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