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秦书想力拔山河气盖兮地告诉陆鸣，让他把脸上滴滴答答淌不完的眼泪擦干净，但不知是体力消耗过多，还是没从巨大惊吓中缓过来精神有点恍惚，她只发出微弱得像是温柔的声音：“托你的福，我还活着！”

        结果这一下，他脸上的泪一下子从倾盆大雨变成哗哗的瓢泼大雨，收紧胳膊要给她勒断气，偏偏还俯身埋在她身上，呜咽得像是昏厥过去。

        过了啊兄弟，这劲头留给她哭丧还差不多，现在搬出来怕不是往后就没了压箱底的活计了。

        秦书朝韩宇扬艰难地伸手，想请他搭把手，他却拍拍屁股起身，冷静到极点，先找胡导确认一遍镜头是否无误，接着来蹲到她跟前边拧着自己的衣服，边给她回复，“不用补镜头了。”

        她是想问这个吗？

        不对，这个确实很重要。

        最后姗姗来迟的沈松一露面，撕心裂肺的陆鸣一下子噤了声，不哭不闹安静下来。

        扶着腰起身的秦书都想吆喝众人给他来段掌声。

        在旁边心焦半天的胡导，热泪盈眶地捧住陆鸣的手，感激涕零地感谢他挺身而出舍身取义。

        确认无碍后，秦书特意去把拍摄片段来回播放两遍，用手调视频进度，仔细挑镜头里的片段，确认没有问题后终于如释重负。

        “你怎么来这儿了？”

        她见胡导慢慢平静下来，主动问陆鸣，言下之意这是你该来的地儿吗？

        他眼睛还红着，别过头用围着的毛巾擦了擦脸，死鸭子嘴硬，“路过。”

        “那还挺巧，今天谢谢你，要不是我自己摔了一跤，我真怀疑会是你把我推下去再扑腾捞上来，最后乌拉一堆媒体扛着摄像机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对着我就是一通采访，把你英雄救美的事迹剪辑同步发到网上，不出两个小时就会有一堆网友喊我以身相许嫁给你。”

        陆鸣默默不说话。

        “你还真这么考虑过？”秦书气得给了他一拳。

        早该收工回酒店的沈松一直没走，他在一旁看着三人认真思索。

        岸边，披着暖橘色披风的秦书撇下陆鸣，和韩宇扬肩并肩回车上。

        跟在她身后的陆鸣安安静静。

        饶是知道剧组里会传出些闲言碎语，秦书最后还是让亦步亦趋的陆鸣上了她的车。

        沈松看到拎着湿衣服，衬衫紧贴在身上的陆鸣上车前，回头转了一圈视线，目光最后落到他的脸上，似乎嗤笑了一声，取下毛巾，隐匿地对他竖了竖中指。

        他挑了挑眉，只当做没看见。

        而当他回到酒店出了电梯的那一刻，看见通往房间的走廊处，秦书和陆鸣一前一后，踩着闪着冷光的黑曜石水晶地板的身影，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实际上，陆鸣当晚就被秦书订了飞机票遣送回他节目所在的城市，并责令他不许再私自找她，更不能不打招呼地闯入剧组。

        她开始一门心思关注孙怡言。

        秦书在网上翻来覆去查了梁成勋这个人，可无论怎么查，也找不到他和孙怡言产生交集的证据。

        那是不是说明，还有机会在孙怡言做出错误选择前拦下她？

        秦书燃起希望，决定找机会联系她。

        因为不在一个城市，秦书腾不出时间和孙怡言见面，只在电话里和她沟通角色情况。

        她并没有秦书想象中的紧张热切，反而风轻云淡无所谓的态度。

        聊到最后，基本上是不欢而散。

        “韩宇扬一直在给你争取机会，你应该知道吧，娱乐圈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没什么比真情更可贵。只要两个人好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秦书放缓语气，几乎要摊牌，“你还年轻，又足够努力，迟早会……”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韩宇扬让你跟我说的？”

        孙怡言平静地反问，似乎是不屑一顾，“他的心意我不是不明白，但我靠不住他。在他眼里，事业比什么都重要，他只会听从许清如的安排，我不想成为随便就被他放弃的人。”

        “秦书，你不会懂抓住一个角色就恨不得把自己命豁出去的那种感受。就算你时隔两年复出归来，都会有人把剧本塞到你的手上，可我不是，我要靠自己去争去抢，稍微慢一步，就没有任何路可以走。我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在这个圈子里熬了十年了，我没有第二个十年可以耗下去。”

        秦书从她平淡的口中感觉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坦然。

        她无话可说，在互相的沉默中深深地为韩宇扬悲哀。

        在过去没有旁人的时候，韩宇扬给她分享过孙怡言一点一滴的日常，那种连语气都不自觉透露骄傲和欣喜的他，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每一个眼神发自肺腑的喜欢爱慕。

        秦书过去其实很羡慕孙怡言，羡慕她拥有着一份纯粹的爱，一份光鲜和名利都动摇不了的爱。

        也许两情相悦是世上最难的事情。

        了解孙怡言心意的这几天，秦书一连就几天晚上失眠，甚至做梦都梦见韩宇扬为了孙怡言肝肠寸断，蹉跎岁月后和她搭伙凑合过日子，简直是人间噩梦，秦书醒来都心有余悸。

        她不死心，和胡导请了假，打算找孙怡言面谈。

        临走前，秦书破釜沉舟，找到沈松问问他哪几部剧会爆火。

        她要先靠着剧本稳住孙怡言，后续再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强扭的瓜不甜，但为了相安无事的未来，她今天就是把胳膊拧断也得豁出去扭了这瓜。

        “慢着，刚才那个角色叫什么来着？”

        秦书再次打断沈松，在纸上记笔记。

        沙发上，沈松放下水杯，看着秦书涂涂画画地写着人物分析，皱起眉，“这是你这个星期第四次来找我问爆红的剧本和角色，秦书，你就这么想走捷径翻红？”

        “是是是，你好人做到底，赶紧说说还有什么剧。”

        她一边说一边在新角色下打个叉，和孙怡言自身形象差别太大，不适合。

        沈松嗤之以鼻，“这是无用功，爆火的剧和角色都是和演员自身适配度最高的最佳结果，你整这些没用。”

        “啊，你说的对。”

        秦书头也不抬，“刚才那个叫什么来着，《记得去年冬天》里的陈小小是吧。”

        这个也还是不太行。

        唉，可真是愁死个人，她原来怎么不知道一部剧火起来得这么不容易。

        沈松看着她，最后一把抽过她的纸，在纸上写下唰唰唰几个名字，后面标上剧本名称，把笔盖一合撂下笔，站起来，“别找我了，这是所有的名单。”

        秦书跟着他起身，追在他身后问：“角色特征有没有？原主演是谁？透个底。”

        “你这算不算蹬鼻子上脸？”沈松开门送客。

        “哎呀，帮个忙，十万火急。”秦书顾不上别的，拦在门前求情。

        沈松看了看秦书，接过纸笔，一声不吭地接着标注上角色主要性格和主演信息，把纸往她脑门上一送，一把推人嘭地关上门。

        秦书“切”一声，将地上的纸张捡起来，小心地折好贴身保存，无限感慨，“这就是我的命根子啊。”

        在秦书瞒天过海带着一纸名单一身赤胆奔赴孙怡言的住处后，发现人去楼空，询问门卫被告知她已经搬了家。

        当晚躺在市中心豪华酒店内，无论如何都打不通孙怡言电话，秦书气急攻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甘心地跟韩宇扬要她最新的联系方式，却得知他也没了她消息。

        秦书急得火烧眉毛，在房内来回踱步，抵不住烦躁下楼吹风散心，经过前台出门时，一阵高跟鞋哒哒哒的踩地声传来。

        秦书不经意地转头，看见一位穿着米白色长风衣的女人优雅经过。

        下一秒她一把扯下墨镜。

        孙怡言？

        径直走向电梯的女人没认出她，她内搭的素白束腰裙衣领很低，露出锁骨上几抹暧昧的粉红痕迹。

        秦书心惊。

        谁送的她来酒店？

        那个梁成勋？

        不会吧？他们已经开始了？

        她直奔酒店外，果然看见一辆车正调头离开。

        秦书眼疾手快记下车牌号发给林尚天，让他查这是圈里谁的车。

        发完她坐在大厅休息区等看到林尚天回消息。

        消息一到，秦书差点把一口咖啡喷出来。

        唐国前。

        毫不夸张地说，看着这三个字，想到他那油腻的体型和一笑就挤得猥琐的小眼睛，秦书有种想自戳双目的冲动。

        孙怡言是真豁的出去。

        秦书行尸走肉般了无生气地游荡回房间，恍惚间还丢了只拖鞋，最后躺上床，她盯着天花板灵魂出窍，混混沌沌思考了很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嗟叹自己和韩宇扬倒霉催的未来，最后还是消化了这一重磅消息。

        换个角度来看，至少孙怡言没跟梁成勋混在一起，或多或少未来走向都已经变化，那她也就有希望。

        秦书真想给自己乐观的逻辑鼓掌。

        再回到s市的横店，秦书看韩宇扬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当他精神百倍地跟她分享和导演的交流进度时，她总会找事走开，生怕自己一个绷不住告诉他实情。

        脸面是一个男人多么重要的东西啊。

        拍戏间隙，林尚天给秦书发了三条消息，一条是告诉她唐国前今晚将出席s市的一场宴席，名单上孙怡言也赫然在列，一条是林祎最新女伴的身份详情，还有一条很简短，是魏苏的联系方式。

        秦书立马给提前回酒店韩宇扬去了消息，发了酒店位置，让他今晚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他问原因，她只说有著名导演会参加。

        韩宇扬深信不疑。

        让他自己发现端倪总比她告诉他更好些。

        说到底还是要他自己看清楚真相，自己抉择。

        毕竟没人能替他承担这份背叛。

        回酒店的路上，她点开那个名叫周沫的女人身份信息。

        一个靠短视频火起来的小网红，一步一步攀上林祎得到进入娱乐圈的机会，却只能在外围打转，上次s市电影节林祎挪用他人名额才把她带进去，她从头到尾都没能发出任何通稿，纯属一日游长了见识。

        难道她真的只是为了蹭热度？

        秦书隐隐觉得不对劲，让林尚天从她圈子里的其他小网红入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信息。

        把一切安排妥当，秦书才打开联系人目录，指尖停在魏苏的名字上面。

        记忆里和睦的家仿佛是一朝之间衰败倾颓，变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她都快要记不清曾经温馨的记忆是否是真的。

        这次妈的离世，魏苏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她身上。

        秦书无话可说。

        她本来不承认是自己的责任，可事后收到替身演员死亡的匿名照片，让她毛骨悚然，怀疑母亲的死亡并非意外，从而愧疚煎熬。

        这两年她一直在努力弥补魏苏，希望承担起照顾他的角色，但他从未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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