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倒在黎明之前

张府内，张夫人还有些纳闷守着的丫鬟不知哪里去了，不过也没有多纠结，只是不断唤着央儿，小心翼翼地推开最中心院落的那扇房门，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回答她的，只有沉默和风吹过落叶掉下来的沙沙声。
  一进房门，怀识和叶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捂住了鼻子，就这压抑的气氛，门窗紧闭不通风，里面各种气味掺杂在一起，根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没病的人怕也是会整出病来吧。
  “央儿，娘来看你了。”张夫人语气温柔，声音却不自觉有些发抖。
  她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这些年来四处寻医看病，铺子里的收成都用的差不多了，嫁妆也变卖了不少，所剩无几，她好累啊，她真的要撑不住了……
  “央儿，娘看到你了，快出来吧，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糕点。”
  因着不知道病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叶妍和怀识也不敢说话，只能跟着张夫人的步伐，在屋子里寻找了起来。
  屋子最偏的角落里，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躺在地上，额头的血迹和高高耸起的肚子一样渗人。
  张夫人撒开步子奔了过去，一下子被绝望的情绪笼罩住了，只能木讷着晃动着小姑娘的身子，“央儿，央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娘，央儿不是累赘，不是……”小姑娘有了些反应，讨好地说道，刚睁开的眼睛下一秒就要闭上了一样。
  张夫人忽的就明白了过来，人心啊，也不过是如此罢了，眼泪掉的越来越快，“央儿，娘就只有你了，你怎么会是累赘呢？”
  她每日守在院子外面看账本，就今日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见不到守着的丫鬟在哪里，而里面的央儿又说出这番话来，边上还有一个碎了的药碗，她还有什么不明的呢。
  叶妍戳了戳蹲在碎碗边上的怀识，小声说了句，“别看了，再不出手怕是来不及了。”
  “这姑娘命大，没喝那见血封喉的毒药，伤口上的血都止住了，不过这病，恐怕是让你出手了。”怀识用帕子沾了些地上的药，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是多大的仇啊，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狠的手，这个剂量，毒死一群人都绰绰有余了吧，但凡这小姑娘沾了一点，怕是谁来了都于事无补。
  “神医，你是说央儿的病能治？”张夫人这才如梦初醒，满怀期待地回过头，想起她是请了神医来的。
  怀识点了点头，指了指叶妍，“这个病让她来治，不过夫人最好是看一下府上是何人想要害张小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神医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备好马车换个地方，麻烦两位神医了。”张夫人点了点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不能哭，不能就这么倒下去，就算是为了央儿，府中并无其他人，就连央儿的亲生父亲都容不下她，这世间希望央儿活着的，可能真的只有她了吧。
  叶妍熟练地从怀识的包里掏出一个小竹球，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随即将竹球轻轻晃动着，语气温柔，“央儿，姐姐抱你好不好？”
  “姐姐，你抱不动央儿的。”许是第一次感受到外人的善意，张央有些害羞，惨白的脸也有了些血色，不自在地转过身去，想要把肚子隐藏起来。
  孩子王小叶女侠可不是盖的，亲和力那是杠杠的，叶妍一边安抚张央的情绪，一边尝试着伸手触碰张央，“央儿想多了，我带央儿去姐姐家玩，好不好？”
  张央身子抖了一下，叶妍轻轻抚摸着张央的背脊，继续柔声说道，“央儿不要害怕，姐姐会治好你的。”
  “姐姐，你真的会治好我吗？”张央小声地问道，有过太多次的希望，她真的还有希望吗？多少白胡子的老头见她都是带着恐惧，嫌弃，更有甚者直接道了句邪祟后就匆忙逃走了……
  感受到张央态度的松动，叶妍肯定地答复道，温柔而又坚定，“那是当然，央儿相信姐姐好不好？”
  张央轻轻“嗯”了一声，几不可闻，要不是屋子里根本没人说话，怕是根本察觉不到。
  叶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又让怀识拿了一件衣服盖在张央身上，利落地把人抱了出去，“张夫人，要不直接去我家那里吧，我也好给央儿治病。”
  “行，麻烦两位神医等我一会儿。”张夫人点了点头，想起不见踪迹的贴身丫鬟，把三人送上了马车，这才扭头往书房里走去。
  负心汉不在书房里面，张夫人心里闪过一丝庆幸，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有绳子摩擦的声音和时不时闷哼的声音，有些警觉地靠了过去。
  “阿桃，你这是怎么了？”张夫人抽出塞在丫鬟嘴里的布条，又费力着想要解开绳子。
  阿桃顾不上求救，只急忙说道，“夫人别管我了，快去看看小姐，老爷他……他要害小姐。”
  “央儿没事，阿桃，我们先走。”见贴身丫鬟这副态度，张夫人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只把人搀扶起来。
  或许一切早就有了预兆，不过是她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
  未开张的海棠医馆里，得到消息的叶晚晚也赶了过来，叶妍和怀识已经在手术室里忙活开来了，叶晚晚陪在张夫人身旁，靠着脑海里的一丢丢医学常识，简单地帮着阿桃处理了下伤势。
  阿桃神色犹豫，只呆呆地看着张夫人，老爷竟然想要小姐的命，陪着夫人一路走过来的她都接受不了，何况是夫人呢？这些年夫人为了给小姐治病花了多少心思，全府上下都是清楚的啊。
  “阿桃，我没事，你说吧，我受得住。”张夫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是该哭的啊，可是她又该哭什么呢？
  是哭她十几年的真心错付？还是哭老天对央儿的不公？还是哭明明事情就有转机了啊，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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