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谁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这一刻，

        朱墨心里的震撼难以言喻！

        来到明朝后，亲身体验之下，他认识到尧舜之世，还没有官爵，当时的官儿，只是职事而已，后世的伪书《周官》才把道理搞乱了，当官的成了天然的爵位，高民一等，从而成为两千年的祸患。

        但归根究底，这个是错误的、捏造的、窜乱的，从根子上讲就是离谱的东西，所以才有了治乱循环。

        这些道理，他自以为理解透了，可今天听了吕坤的说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原来，

        也有人意识到了这点！只是他们的路，跟自己不同。他们是从“心”里，悟出来的，何心隐、颜山农二人，竟然能从对庶民贱民的同德之中，悟到了几乎不可能悟出的道理！

        这，

        真是一个奇迹！

        这几个明朝书生，以天地之心为心、以万世之心为心、以百姓之心为心，竟然就悟到了尧舜之世的真实！而这个看似简单，却是千难万难，若非有与民同德之志，是绝无可能的。

        明太祖、刘基辈生于乱世，自然能够看透，且大元之末，什么隐藏的东西都露出来了，不难看清楚本质。而这几个书生，竟然也能达到这步？

        须知，

        朱墨是学理工的，平时的文史知识多数来自网文和某乎，记得以前也曾看到过有大神考证到明朝存在空想社会，当时将信将疑，而此时听吕坤一说，已经全然明白了——

        这伙人，就是明朝的空想社会，同时也是明太祖的忠实臣民！

        而王阳明心学的庶民一脉，追求的就是尧舜之心、太平之心，升平之心，也可以说是一种远大理想……

        而这，

        就将是运朝的最硬核的支撑！

        至此，

        朱墨终于明白了自己失败在哪里？失败就是失败在没有找到这颗“心”。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干，用猛劲儿、用巧劲儿、用蛮劲儿，此刻回想起来，真是“昼夜独行，如入魔障”，此刻拨云见日，心中荫蔽一朝扫除，一句老话自心底深处从容流出——

        人民，

        只有人民，

        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

        朱墨拍拍吕坤肩膀，从容笑道：

        “老吕，吾有办法了……”

        他沉吟一会儿，又才道：

        “吾先前已经给海刚峰去信，也给江南锦衣卫吴明、吴亮说了，当时要他们阻止殷正茂，可还是来不及，终于酿成悲剧……唉，我见事太迟，贻误百姓啊……另外，张居正在江南也一定会行动，绝不会让殷正茂为所欲为的。

        吾现在担心的，殷正茂还会继续搞瓜蔓抄，杀了六个之外，可能还要继续杀人。他用百姓的血，来支撑阳明官学啊，这边进一步，他又推一步，一直这样两条腿走路，案子永远审不完！

        而因为事情已经牵涉到了天下全局，谁也不愿意冒头，就都难阻止他啊！皇上呢，此时没法表态，一表态就会被他们套住……唉，所以啊，事情难办的很！高拱、殷正茂如此歹毒，真是闻所未闻。

        但是呢，我总感觉张太岳这个人会有点办法的，他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再杀人……

        嗯，现在，吾辈要把舆论造起来，跟他们针锋相对。一来，天下缙绅也不见得全是坏人；二者嘛，那些读书人，我看大多数也是被裹挟的。只要吾辈一发出声，必能形成对峙之势。然后方可徐徐图之……老吕以为如何？”

        不料，

        吕坤却笑道：“如何做，自然是子玄你来主持，吾辈从旁配合即可。”

        朱墨不禁诧异——

        这些人才真是好人啊，比那些清流又强了不少，一点权力欲都没有，全然没有私心……当真是只求目的不惜身……

        唉，

        “我真是大错特错，早应该找到这些人的……离开了这些人，我拿什么去跟他们刚？”

        朱墨此时的悲凉之感，真是渗入骨髓。回想一路走来，自己最大的弱点，还是没有人！狐假虎威之下，虽然也做了一点事，可因为没有真正的力量，这些业绩其实也是沙上之塔，轻轻一个指头也就烟消云散了……

        又仔细看了何心隐的信，其中提到的想法，当真是十分的熟悉，甚至说，熟悉到了提头就知尾的程度，其中说到了“以天地之心为心，与百姓同欲”等等，应该是他们几个朋友经常讨论的，一时也看不懂，便问道：

        “叔简啊，你跟我说说，何心隐真有那么大名声？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吾怎么从未听过？”

        吕坤笑道：

        “子玄兄，何心隐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本来生于千金豪族之家，却散尽家财，建了一个荟和会学堂，就在本族之祠堂外，说是要‘合一族之政’，设率教、率养、辅教、辅养之人若干，将全族子弟、老人安居于此。

        他们一边种田，一边读书修行。因为公私兼有，朝廷之赋税也一点没有耽误，用了一些专职之人协理，既交了皇粮国税，又秩序井然，老弱孤贫者，则以合族之公产救济之，人人相亲相爱，名声之大，可是传遍了江以南大地啊……”

        他一边说，一路露出敬慕之色，深以能与何心隐这样的人物为友而自豪。

        “还有这种人？真没听过啊……”

        “这个什么会啊堂啊的，听着怎么像后世那个什么所啊……”

        朱墨琢磨一会儿没头绪，也知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恐怕也用不上，就看了看系统——

        【人物/事件：明朝人何心隐，16世纪空想社会活动家，心学大师；】

        【“荟和会”分析：一种以宗族社区为单位的新型社会治理方式，以教育为本，经济为辅。可行性86；描述：仅为社会治理实验，与任何当局架构均能兼容，是16世纪最成功的的社会治理经验之一；】

        【思想基础：儒家心学异端，可归类为空想社会；】

        【影响力：江南四省影响指数65；】

        【人物结局：1579年死于张居正亲信湖广巡抚王之垣之手；何心隐散尽家财，探索人类社会治理方式，是一位伟大的先驱；】

        嗯嗯，

        探索人类社会治理方式的伟大先驱……

        狗系统这次终于靠谱了。

        朱墨不断点头——

        这位何大师真是一个牛逼人物。从影响力指数看，此人在江南四省那是超一流的人物了。须知，那个魏良弼也是江右人，狗系统给出的影响力指数只有30几，高下立判啊。

        不过呢，

        张居正后来又怎么把他打死了？这也太不地道了吧？下次见了他可要好好教育他一番！

        而稍加思索，其实也就明白了——

        何心隐的这套东西，跟老张还是有很大冲突。毕竟，老何这套真的太超前了，突破了圣人之制的框架，直追尧舜大道之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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