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俺答毕竟是一代枭雄

　　王国光将张居正的密信交给梁梦龙，

　　“乾吉，你猜太岳是怎么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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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梦龙展开一看，刚扫了一眼，就吓得不轻，脱口道：

　　“这？这是否过了？”

　　“我也有同感啊……可这一路想来，太岳的做法还是对的……你想啊，俺答想要什么？我们又怎么知道？太岳让他自己提，只要不违背大明的根本利益，一切都可以答应……呵呵，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梁梦龙仔细又看了一遍，想到这两日跟俺答商谈，他总是举棋不定，再看其麾下二十余部首领的态度，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动他了，说到底，俺答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何况，辛爱的背叛，实际上已经摊开了最后的面纱，诸部首领此等在等的，其实就是辛爱的动向。他们自然是期待辛爱能杀回来，将俺答汗放逐，一切都会到封贡前的态势。

　　想到这里，

　　他喟然道：

　　“汝观啊，要说俺答想要什么，依我看，他只是想要个安生了……如今的草川今非昔比，诸部首领心怀异志，他已经自身难保咯……”

　　两人沉吟一会儿，竟在这当口上被卡住了。

　　王国光看看西下的日头，心里焦灼，忽地想起来一件事，道：

　　“乾吉，你可知京中之变？你如今已经是署理蓟辽总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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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梦龙吓了一跳，王国光拿出邸报给他，又道：

　　“日前，太子忽然派殿卫抓了严党二百余人，次日又放了……严嵩父子在午门请死罪，皇上发了仙谕，已经让太子去安陆祭扫祖陵了……徐阁老、太岳进了枢密台，眼下暂时接管大局……”

　　哦哦，

　　梁梦龙看完一遍，大体明白了前因后果，竟没想到变化如此之迅疾，转眼间，自己就是蓟辽总督了？可如今的局势，这个总督又怎么做得下去？

　　王国光想到事态已经是燃眉之急，一定要问道俺答的准话，当即拉着梁梦龙就上马，道：

　　“无论如何，先见一面再说！”

　　很快，

　　两人进入金帐。

　　俺答果然眉目愁烦，虽然张开双臂迎接，笑声也颇为爽朗，可早已难以掩盖沉重的心事。

　　王国光虽是第一次见他，但方才已经了解了大概，这时想到事态紧急，且自己也通晓蒙古语，便直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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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汗，如今你我是友非敌，在下也就不客套了……嗯，这里是张居正大人的手书，意思也很简单……”

　　他看看帐内并无他人，仍压低声音道：

　　“大汗，张大人的意思，大汗尽可提出条件，只要不违背大明之根本，一切尽可答应……”

　　啊？

　　俺答与张居正也打过交道，深知此人很是难缠，想不到这回那么痛快，稍一琢磨，却是更加忧虑——

　　张居正如此痛快，那自然是因为辽东局势已经不可解了……只要能解围，明朝这些忠臣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唉……

　　他叹了口气，踱了几步，再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道：

　　“两位，我也直言相告……如今，我是半点动弹不得啊……梁侍郎，你是清楚的，如今的土默川暗流涌动，我若带兵离开，必遭大乱啊……两位，恕我没法答应张大人，实在抱歉……”

　　说到这里，

　　

　　他语气已经十分诚恳，一来，这两年多受益于明朝的交通，二来，他也敬重梁梦龙千里求援，是个忠臣。

　　但此话一出，两人也顿感悲凉——

　　所料果然不差，俺答自身难保了。也许情况比梁梦龙想得还要严重，他竟然连带兵出去都不敢了。可见，这土默川里，肘腋之变已迫在眉睫……

　　梁梦龙这趟可谓是辛苦非常，却无功而返，顿感愁烦，深思一会儿，却突然想到一点，脱口道：

　　“大汗，多谢直言相告！可是，在下也有一问……”

　　俺答虽惊讶，但这两年来对明朝的态度已经完全两样，温言道：

　　“梁侍郎请讲。”

　　“大汗，如果辛爱杀回来……又会如何？”

　　这？

　　你！

　　

　　俺答顿时惊恐，本能地敌意油然而生，急躁脱口道：

　　“不关你事！”

　　梁梦龙则追问道：

　　“大汗，按兵不出，也非吉象啊……既然坐等也是祸，那何不动一动、争一争？大汗，不瞒你说，我如今已经署理蓟辽总督！只要你肯出兵，我便从蓟州出兵策应！”

　　哦？

　　王国光倒是忘了这点，这时见俺答已然动色，喜道：

　　“大汗，请看，这时我大明朝廷邸报……梁梦龙如今署理蓟辽总督，张居正大人也是枢密大臣了……大汗啊，蓟州拥兵二十万，你若肯东出，梁梦龙从蓟州北上，未始没有胜算嘛……”

　　嗯嗯，

　　俺答琢磨一会儿，心想蓟州兵力固然多，可辛爱带走的，乃是土默特人的三万精锐，另加辛爱本部两万人，实力非同小可。加之，这两年来，与明朝交通不绝，箭簇已不在缺乏，这支兵力进入辽东，可以说已经无人能敌。这梁梦龙固然不是外行，可就算带着二十万兵力出来，也不一定讨得了好。何况，如今辽阳围困已近尾声，说不定兵力未动，就已经先失守了……辛爱逆子，一旦占据辽东，土默川那些首领们自然也就要搞事……

　　看来，不动也的确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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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知，

　　他一生乃是枭雄，这两年因与明朝走得太近，遭致诸部首领反侧，他们说动了长子辛爱，又被明朝严家拐带，这才出现了辽东之围。而辛爱这一出走，土默川已经危在旦夕，若非自己积威素重，非常之变早就发生了。

　　这时，

　　他想到只有解了辽东之围，土默川才能再次安靖，至于辛爱，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想到此处，

　　他忽然点头道：

　　“也好，只是救辽东多半已经来不及……我就带兵迂回到喀尔喀，从北面威慑察哈尔人，如此方为上策……两位以为如何？”

　　两人都是兵部侍郎，一听就十分靠谱，顿感俺答确然是棋高一着。不说别的，他这么一来，重兵屯在土蛮、女真、辛爱以北，土蛮必定如芒刺在背，连片刻也不得安宁，女真恐惧被截断退路，多半不会恋战，那就只剩下辛爱一部。而辛爱与俺答乃是父子，如何处置，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一方略，的确是解围的良策。

　　但梁梦龙也很快想到，凭俺答的性格，这次多半是要带着诸部首领一起出兵，等到战局消停，他就会在沿途对首领们下手了。而如果局势不解，那么俺答也会处于危险之中，诸部首领自然也会想着在半路就翻了他的盘子。但总体来说，这也是俺答唯一的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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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梦龙点头道：

　　“大汗英明，如若到时进展果然顺利，我梁梦龙愿意调停大汗与辛爱，父子嘛，终归要重归于好才是！”

　　嗯嗯，

　　俺答感激地忘了他一眼，心想明朝人如果能困住辛爱，自己再南下压过来，他无路可退之下，也许会自杀。明朝大臣既然愿意调停，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毕竟，土默川如今的困局，并非暴力所能解决，最好是辛爱能够迷途知返，诸部首领见父子和好，就再无斗志了。

　　商议已定，俺答决意当夜就点兵，留下铁背和把汉那吉留守，其他所有首领全部起帐。

　　王国光、梁梦龙使命已达，当夜告别，梁梦龙急往蓟州赴任，王国光则赶回京城，要防备土蛮突然入塞。毕竟，这个方略会给土蛮带来巨大压力，说不定他们就会孤注一掷，万一突入塞内，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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