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火熊熊

门显然被从外边别住了。

        幸存者们慌了，不停地拍门。

        大门随着拍打晃动，但最多只能打开一掌的缝隙。

        磨砂玻璃沾染层层污垢，让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是何状况，只觉得门外有人影来来往往。

        “来人呐！救命呐！”

        嗓子被喊哑。

        力气大的男人狠砸门玻璃，终于砸碎了。人们蜂拥而出，却几乎同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被他们碰到的人即使没有踏出大门也跟着一起肌肉痉挛。

        人们被吓退回去了。有电！

        有人想到跳窗逃跑。一楼是公厕只有换气扇，于是人们又向楼上涌去。可不等他们来到二楼，数根燃烧的柴火顺着之前被小鱼打碎的玻璃扔进了二楼。

        二楼里人们御寒的衣物被褥扔得到处都是。火有了养料，火苗顿时蹿了得老高，迅速蔓延开来，烤得人睁不开眼。

        更多的木柴被扔了进来。人们惊呼着，咒骂着，悲惨地恳求谁能来救救他们。

        热浪炙烤，没有人能顺利到达二楼的窗户。公厕里的水早已停了。有人不要命地从大门冲，再一次倒在电击之下，还把门堵住了。

        凄厉的惨叫开始蔓延。

        “当家的……咱快走吧。”

        孩妈恐惧地拽着孩爸的胳膊，又不敢拽得太使劲。

        同床共枕了十多年，孩妈头一次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如此恐怖。

        孩爸发现公厕外一处电缆老化，于是泼水让其短路，点燃枝叶干草和烧水小炉子所用的柴火。前者堆放在大门前，制造浓烟，后者通过窗户扔进二楼，把火引入室内。让老化电缆短路的水顺着低洼的地势流经了大门，让干草潮湿，更加适合出烟，更重要的在门前架设了一段致命的隐形陷阱。

        她怎么不知道，自家的男人竟然这么聪明。

        不，其实这个杀局能够成功，最重要的不是孩爸的智商。烟能这么大、带电的水能流过门前、木柴能够成功引燃屋内的被褥，这些都有偶然的成分。真正让孩妈惊恐的是孩爸竟然会想到要烧死除他们之外所有的幸存者，而且真的敢动手实施。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成人声的凄厉惨叫让孩妈芒刺在背。

        孩爸双目炯炯有神，目光粘在二楼的火光中：“再等一小会儿。人肉味儿出来了，咱们跑更安全。”

        他曾腆着脸问秦申他们，得知丧尸除了视觉，还靠嗅觉寻找食物。视觉好对付，别让丧尸看见就行了。嗅觉怎么办？要是这群丧尸跟狗似的，他们躲哪儿都能闻出来，怎么办？

        那就只有弄出更大的气味儿来盖住他们身上的味道。

        深吸一口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道，孩爸从中分辨出了丝丝香气。人肉也是肉，烤了也很香。

        丧尸们，你们也这么觉得吧？

        那就来这儿吧！都到这儿来，这里有香喷喷的烤肉！

        哈哈哈哈！

        孩妈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那精神亢奋的丈夫。

        他要疯了。被秦申抛弃，被方茹恐吓，他的精神坚持不住了。现在为了逃命不惜烧死这么多的人。

        不，逃命还是次要的。他反抗不了秦申和方茹他们，于是将所有的愤懑全都宣泄在普通人身上。

        他真的疯了。

        她得跑。扬扬还在他们约定好藏猫的地方等他们。丧尸要来了，她要去找他。

        可是她不敢跑。刚刚她就要去找孩子，却被丈夫拽了过来。丈夫要她打下手，浇水搬柴火，她不敢不做。那时候的丈夫狰狞而粗鲁，让她直觉地相信如果不听话丈夫就会用她来做吸引丧尸的靶子。

        “当家的……咱们走吧。丧尸都被吸引过来了，咱们不赶紧跑会被逮个正着的。”孩妈硬着头皮劝道。

        万幸的是丧尸还没有出现。的确和小鱼告诉方茹的一样，丧尸行动更快了，但那是跟丧尸自己比。而且公园内蒿草遍生，小路上散落着各种杂物，活人走起来尚且困难，更何况腿不打弯的丧尸们了。

        但即使如此，他们耽误的也够久了。

        孩妈虽然不知道最靠前的一只丧尸距离他们仅仅不到三百米，他们被公园内的设施挡住了视线这才没有发现。但她的孩子还躺在她够不到望不见的地方！扬扬见不到妈妈，会不会先回到这个小公厕里了？她的丈夫没喊一声孩子的名字就点起了火！

        好在孩妈心底也是相信孩子不在这里头的，因为这里距离扬扬藏猫的地方很远，不是他们带着扬扬走不回来。不然孩妈当场能跟孩爸对命。

        火苗在二楼疯狂地跳跃，玻璃被高温烤炸。孩爸终于确定可以了，和孩妈快步离开这里，朝秦申他们翻墙逃生的地方跑去。他们选择那儿，说明那个方向丧尸肯定少。跟着他们跑指定没错。

        孩爸拉着孩妈跑了没多久，就变成了孩妈拉着孩爸猛冲。因为扬扬所在的位置也在这个方向上。终于看到扬扬所在的那个亭子了。夫妻俩一起一边喊着孩子的名字一边焦急地跑向凉亭。不知道喊了多少声过后，从凉亭中终于传来了孩子的回应。这熊孩子被突然变大的小鱼吓昏过去，听到父母的呼唤才慢慢醒过来，哭哭啼啼地爬起来寻找爸爸妈妈。

        孩妈欣喜若狂，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的孩子。

        孩爸紧随其后，却突然停住脚步。

        一只丧尸，走进凉亭，站在扬扬的身后。

        它怎么会在这儿？！那扇不知道被谁烧掉的大门离这里很远，丧尸不可能先于他们到达啊。

        一个让他手脚冰凉的念头浮出孩爸的脑海：这里距离公园的另一扇门近。

        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阴影笼罩头顶，扬扬愣住了，缓缓地转过头去。丧尸距离他只有两步的距离。

        孩妈尖叫，朝扬扬和丧尸猛冲过去。

        孩爸跟着跑了两步，却发现又一只丧尸从十来米开外的回廊钻了出来。

        地形复杂，视线被阻挡得厉害，丧尸们到近前了他们才看到。丧尸身上本来有臭味的。但此刻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烧焦的人肉的气味，他们闻不到。

        “该死！”

        孩爸怒骂，犹豫了一下，转身朝反方向跑去。把自己的妻子孩子抛在脑后。

        在他的身后，孩妈从丧尸的手中夺回了孩子，抱着被咬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死命地逃跑。身后的丧尸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从转角，从柱后，从脚边的草丛中，从一个，到一群，到黑压压一片将公园中蒿草戚戚的小路塞得满满，执着地跟在孩妈的身后，伸出他们渴望鲜血的双手。

        孩妈拼命地逃离那密密匝匝的手掌。扬扬很胖，不断地从她的怀中往下滑。可即使会被丧尸追上，孩妈也会停下来重新把孩子抱牢再继续跑。空气撕裂她的肺，让她在喘气的同时喷出血沫。丈夫就在前面领先他们几米，她恳求他帮帮自己和孩子，呼喊到声嘶力竭，却始终不见丈夫回头看一眼。

        直到怀中的孩子睁开浑浊的双眼，对她的手臂咬了一口。

        而不久之后，他的丈夫慌不择路地跑进一条死路，在爬过挡路的石柱时被她追上。她抓住了丈夫的脚踝，把他拖了下来。她的丈夫苦苦哀求，她则和她的孩子还有她的新同伴们一起一拥而上。

        孩爸只剩下一只手，刺出拥挤的丧尸群，过去很久都没有软下去。

        “真惨。啧啧。”

        围墙上，洪龙特事不关己地评价了这么一句。

        没错，一辆摩托车，停在围墙“上”。

        方菲小心翼翼地抱住洪龙的腰。在她这种不会骑摩托车的人看来，在不到一尺宽的墙头骑车和走钢丝差不多。

        这正是方茹留给方菲的那辆车。倒不是方茹故意弄错。对于从没骑过电瓶车也没骑过摩托车的人来说，这两种交通工具长得其实挺像的。

        孩爸孩妈的惨状让方菲心惊胆战，把头埋在洪龙的后背。“洪龙哥，咱们走吧。我……害怕……”

        方菲软软的声音和软软的脸蛋让洪龙心驰荡漾。“放心吧妹子，以后有哥罩着你，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包括丧尸在内。”

        可我怕的正是你。

        为了吸引附近的丧尸，给自己制造逃生的机会，他破坏了公园的两道大门。就算没有孩爸的那场火，公园里的人也会被他害死。

        那要是需要她来挡丧尸呢？把她推出去的时候，他眼睛会眨一下吗？

        方菲脑子里这样想着，手臂却将洪龙的腰搂得更紧，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如今她只有这一个人依靠。

        摩托车轰鸣响起。

        坚持一下吧。等到了基地就好了。就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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